出了村子，趙雪青往前走了一段路，一直不見燕紅的身影，便喚了兩聲，附近干活的村民聽聞她在找一個牽馬的女子，指路給她。

        趙雪青沿著村民指的道路往前走，到一個拐角，沒看到燕紅，卻突然被一雙寬大的手掌從身后一把拉住，正要掙扎，那人說：“是我，雪青。”

        趙雪青放棄掙扎，不可思議的回頭，真的是他。李逾明穿一身緊窄的夏國服飾，頭發披散，戴一頂帽子，下巴上粘了一圈假胡須。

        李逾明見她愣在那里不說話，只奇怪地看著自己，松開她的手，摸摸自己的臉，說：“出來匆忙，這打扮很怪異是嗎？”

        趙雪青這才回神，開口問：“你怎么到這里來了？”

        “我來找你。”

        趙雪青臉上泛起戒備神色，往后退了一步，問：“找我干什么？”

        這話問倒了李逾明，他說不清自己找她干什么，但看她似乎想走，忙拉住她的手，說：“我有話想和你說。”

        “我不想吵架，李逾明。”趙雪青顯出抗拒的神情，哀求道，“我們好聚好散，給雙方一點體面，不要鬧的難看，好不好。”

        “我不是來和你吵架的。但你走的匆忙，很多事情我們沒說清楚。”李逾明說，“我不想這樣不清不楚的分開，那樣我一輩子都不得安生。”

        “我們還有什么事情需要說清楚？”趙雪青問。

        “這里時不時有人來，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跟我來。”

        李逾明緊緊地攥著她的手往前走。

        趙雪青沒有掙扎，隨著他走，但他拉的太緊，她的手腕隱隱作痛，于是說：“你放開我的手，我跟你去。”

        李逾明站住，說：“我松開，你不要再悄悄跑了。”

        趙雪青點頭。

        李逾明這才松開她的手，想了想又說：“你走前面，讓我看到你。”

        趙雪青走在前面，兩人一前一后到了一個偏僻無人有遮擋的地方停下。

        “你要和我說什么？”趙雪青問。

        “雪青，一路上你是怎么來的？有沒有吃什么苦頭？”李逾明沒有回答她，盯著她問。

        趙雪青把頭轉過去，不看他，說：“事情已經過去了，還問這些干什么。”

        “那你為何要到這里來？是想要做什么嗎？”李逾明心里一直有疑問，他想不通她為何會過來，所以一開始尋找的時候，他壓根沒有往這方面想。

        “我想要干什么，難道德林公主沒有告訴你嗎？”趙雪青輕輕地說。

        李逾明懂她的意思，但還是不解：“賽維達后院不寧，你一向討厭這些爭斗，為何還要來呢？雪青，你去杭州，你以前一直想去的。”

        “我做什么，去哪里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有什么關系，什么時候輪到你來替我做決定？”趙雪青突然激動起來，轉過身大聲說道。

        她眼圈發紅，聲音尖銳，怒不可遏。

        李逾明不懂這句話為何讓她如此生氣，連忙解釋：“我只是不解，沒有安排你生活的意思。我們把話說清楚，你去哪里我都不管的。”

        再開口，趙雪青的聲音已經平靜下來，只是有些許無力，說：“我既然來了，自然是只想留在這里。你如果真的不管，現在就走吧。”

        “可是這里不安全，在高擎眼皮底下，我實在不放心。雪文郡主他都能想法弄過去，我怕他用同樣的手法對付你。”李逾明有些急，急切地想要說服她。

        “你自己以前說過，他是為了侮辱你，才想要我的。”趙雪青指出，“我和文兒不一樣，我是雅樂云的女兒，半個夏國人，他沒道理把氣撒在我身上。”

        聽她說自己是“半個夏國人”，李逾明愣了一下，但意識到她說的是真的，有些泄氣，說：“可是自從知道你在夏國后，我好幾次夢見高擎抓住你，每次醒來都是一頭大汗，再也睡不著。”

        “你太小看高擎了，他對我沒有興趣。”趙雪青說。

        “你去找過高擎了？”李逾明敏銳地抓住她的話外之言。

        “我為文兒的事去過一趟高府。”

        “你在查雪文郡主的事嗎？你這次出城，也是為了她的的事吧”李逾明提醒她，“帶你來的那個丫頭并不可靠，我看她一出村子就鬼鬼祟祟地和另一個人匯合了。”

        “她們現在在哪里？”趙雪青不驚訝，她從一開始尋找佳兒，就是公開的，佳兒的話語偏向岑韻，她并不完全相信。

        雖然不信，但必須走這一趟。從一個丫頭嘴里了解事情全部真相不太可能，但多多少少可以窺見一點。如果真的有人插手，反而說明事情不像表面那樣簡單。

        “我讓人把她們支開了。”李逾明說，“你不用查這些細枝末節的事，不會有什么結果。雪文郡主的遭遇歸根到底，是夏國不把我大都放在眼里導致的。交給我來做，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給我一年時間，不，半年就夠了，我一定把高擎的頭顱送到你手上。”

        “你還是要攻打夏國？”趙雪青吃驚地問。

        “是。”

        “陛下剛登基，朝內一片混亂，朝局不穩，他準許你這么做？”

        “只要能獲勝，陛下當然支持。”李逾明回答，“他也需要一場勝仗來確立威信。”

        “若是敗了呢？”趙雪青盯著他問。

        李逾明回避她的目光，看向遠處，說：“既然要打，我自然有把握獲勝。”

        趙雪青覺得可笑，質問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何況是攻打他國這種大戰。這么匆忙，你如何保證一定會獲勝？若是敗了，以大都現在的國力，能承受戰敗的后果嗎？”

        “不然我們要一直這樣忍下去嗎？”李逾明問，“年年大批錢財物資給到他們，卻還要被不斷的侵擾侮辱。七年前，趙將軍獲勝時，若不是陸嵐攔著，我就要打的他們心服口服。更不會答應和親這種屈辱的要求。”

        趙雪青眼神黯淡，說：“既然已經等了七年，文兒也已經不在了，何不再等幾年，等到一切條件成熟完備再說。”

        “我不想再等了。”李逾明目光變得狠厲，“何況我已經答應過你，殺了高擎，救下雪文郡主。雪文郡主沒有救下來，高擎的性命我一定要取。”

        趙雪青靜靜地說：“我從小跟著父親在邊關長大，小時候，我父親日日自省，也時刻告誡身邊的將士，為官要公私分明，不要因為個人耽誤家國大事，釀成大錯。我一度以為為官者皆是如此，后來回京城，才發現那里人人都蠅營狗茍，忙著中飽私囊，根本沒人把百姓和邊關將士的性命放在心上。所以李逾明，我其實看不起你們，你們做出的所有決定都是出于自己的私欲，有誰真正為百姓考慮過？”

        她語氣平靜，話語卻冷酷，說完轉身要走，不再理他。

        李逾明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說：“不，這不是私欲。無論我答不答應你，我都要打。等了七年，一刻都不想再等了。”

        “你不要拉我。”趙雪青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你要怎么做是你自己的事，是大都的事。我是什么出身和身份，你敢過來和我說這些。”

        她又一次說到自己的出身，李逾明不放手，心痛道：“雪青，出身你選擇不了，不是你的錯。那些事情和你無關，我不該怪你的。”

        “放開我。”趙雪青鐵了心不和他說話，“你再不放我就叫人了。”

        “雪青，我還有話沒說完，有事想問你。”他想說的話一句都沒有說，“你再給我一點時間。”

        “我和你無話可說，你放開我。”

        阿祥一直在遠處望風，起初倆人心平氣和的說話，他覺得這一趟或許不會白跑，王爺能把王妃帶回去。但慢慢地，他們的動作神態表明談話并不那么順利，后來居然開始推拉，眼看要打起來。

        阿祥默默看了一會，倆人一直僵持不下，無奈之下只得過去勸架。他慢慢靠近，李逾明警覺地注意到動靜，看了一眼是他，心里不悅，冷著臉地說：“你不守著，過來干什么？”

        阿祥沒理他，對著趙雪青見禮，“拜見王妃。”

        “我不是你的王妃，不要拜見我。”趙雪青趁李逾明不注意，抽回自己的手，“你把燕紅弄到哪里去了？”

        阿祥看一眼李逾明，才說：“那兩人接頭后，說了一會話，那個稍胖的就要走。我怕跟王妃來的丫頭打擾到王妃，就使了點手段讓馬兒跑遠。誰知下手狠了點，那馬吃痛不管不顧撞到前面胖丫頭。他們后來騎馬去找鎮上大夫了。”

        “那我如何回去？”

        “我送你回去。”李逾明說。

        趙雪青看了一眼四周，他們只帶來兩匹馬，說：“我們共乘一騎是嗎？”

        李逾明是脫口而出，并沒有細想怎么送她回去，但她的語氣帶著譏諷，無疑是不愿意的。

        “我沒有聽說有大都使團來夏國，所以你們是私下來的。若是暴露行蹤，你們知道會有什么后果。”趙雪青離開，“我自己想辦法，不要跟著我。”

        李逾明不愿意讓她這樣離開，還想去追她，阿祥攔住他，勸道：“王爺，王妃現在在氣頭上，您越這樣她越生氣，何不等她氣消了再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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