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打擂
李老板繼續領著兩人上了二樓的樓梯。
一個快睡著的婆娘正坐在小板凳上點著頭,聽見老人的腳步聲,打了個哈欠起身問:“又來人了?”
大啟以武為尊,民間武學流傳門派復雜且廣,拳場是出了名的暴利,因此啟朝靠這一行為生的人也很多。
這婆娘也不過中年,頭上別著婦人髻,身量不瘦不胖,還有點兒壯實,一身檀色的上衣下褲,看了一眼寒阿朝后,就讓她把照身貼拿出來畫一份在冊子上。
寒阿朝依言放了過去,那婦人念道:“寒朝月,剛十八歲呀,怎么出來干這行了?”
“缺錢。”
“也是,不缺錢誰能干這行。”
她嘆了一口氣。
擂臺上已分勝負,白衣的年輕人將對方一腳踹出了擂臺,贏得滿堂喝彩。
劉項抱拳,就下了擂臺,徑直上了二樓。
有小廝連忙殷勤地遞過帕子給他:“劉哥,今天是第五場了吧?”
年輕男子擦了擦額頭上的血和汗,點頭:“第五場。”
上了樓,他就和寒阿朝碰見了。
女孩兒皮膚白皙,眉如遠山,素淡清澈,此時一雙眸子不出意外地打量著他,見他看過去就連忙低下了頭。
男人剎那頓住了腳步。
孟三兒的聲音在一旁響起:“這是新來的女武行,叫朝月,”
寒朝月是她的大名,寒阿朝沒有避諱。
劉項盯住她幾眼,隨即便走到一旁的小板凳上坐了下去。
孟三兒對著寒阿朝嘻嘻一笑:“你別管他,他就是一個悶葫蘆,平時也就受傷了才出兩聲。”
李老板拍了拍孟三兒趕上門柱粗的胳膊,提醒道:“下一場讓她對文青。”
“啊?”
孟三兒驚訝道:“文青都來多少年了,不會直接給朝月打重傷了吧。”
李老板看了眼默不作聲的寒阿朝,笑道:“這可不一定。”
劉項聽出他話外音,不自覺觀察起那邊黑衣的女孩兒。
白嫩如瓷,看見生人會不好意思,性格像個兔子,這樣的小姑娘,能厲害到哪里去?
他舌尖頂著上牙膛轉了一圈,將擦汗的布巾往肩上一甩,看著她走下樓。
文青人如其名,溫潤如玉,此時一身青色衣袍,笑著上了擂臺。她是拳場的常勝將軍,是個不到三十歲的女武行,很多男武行都怵她。
上方的燭火又亮了幾分,寒阿朝站在場地中央,和對方一抱拳。
底下的人竊竊私語起來。
“那新來的吧。”
“看樣子不像是個厲害的。”
“文青可是老將啊!”
“我押文青,有保障。”
李老板看了看賭桌上的比例,驚奇道:“怎么就一個人押了朝月?”
劉項起身走到二樓欄桿處,看著臺下那人說道:“她太瘦弱了。”
其實寒阿朝的骨架不小,肩寬腰細,但是因為身形高挑、身上又沒幾兩肉,所以看著才沒有什么威懾力。
鑼鼓敲了三聲之后,正式開賽。
沒有什么特殊的規則,只要能把對方打下擂臺,就算贏。
寒阿朝舒了一口長氣,看了看對面的那青衣女子,腳步擺動,二人漸漸逼近,猛地,對面女人便撲了過來。
寒阿朝立時躲開,但與文青交錯的一瞬間。
她手腕一掰一扣,就和文青過了一招。
兩人輕碰即分,文青擅使通背拳,但這次只過一招,她沒能抓住機會。
武術要義的核心便是技擊,八卦掌重身法走勢,轉身擰腰以道家八卦為準,八卦步法始終以八卦圖走轉,要求一虛一實,宛如陰陽轉換。
文青沒遇到過八卦掌的武行,當下觀其路勢,心下不敢小看。
寒阿朝看出她拳路的大開大合,在她沖拳擊肘時便瞬間探掌而出,文青上身頓時受到了她的挾制,但她經驗老道,身形下蹲以腰身的力量拔地而起從她頭頂越過,立時掙脫開來。
寒阿朝察覺她在自己身后,后仆側踢,轉身回環捉拿,以掌帶拳與她對招,不出幾息便看見二人胳膊上和臉上全是青紫。
破風聲尤為驚人,文青厲喝一聲,瞄準寒阿朝轉身的瞬間拳頭打上她心脈下方二寸。
眾人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誰料寒阿朝似是早有預料,在文青上身打過來時右腿徑直攻上她的腰腹處。
文青沒能得逞,繼續尋找機會。兩人一青一黑,在場中纏斗起來。
二樓樓梯處,孟三兒看著那個黑色的聲音,咂舌:
“她這個絕對是隱宗的路數,謠傳隱宗傳人的骨頭生下來就比別人輕二兩,劉兄,你看她拳路變化以纏斗為主,且行走出拳之間無聲無息,下盤扎實,輕如鴻毛,但又變如閃電。”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雖然文青的力量優勢勝出一籌,但寒阿朝太快了。
女孩兒的身形像是落葉一般貼在文青周身,興許是吃了沒有經驗的虧,前期體力消耗過大,現下額上出了薄薄的細汗。
通背拳講究勁道,文青每一場的對打中都有擊響聲在場中響起,而且通背拳拳形變化多端,要求眼到手到,眼神一瞥招式就已經擺開來,往往對方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倒下了。
場中兩人徐徐對峙。周遭觀眾的議論聲越來越大,還有叫好聲不斷起伏。
寒阿朝與文青交手幾許,已經摸出了她的底子。
她緩緩吐氣,繼續走八卦步,冷靜觀察著對手的身法變化。
二人對峙拳拳到肉,不用掀開衣服,寒阿朝就猜到了自己現下有多狼狽。
二樓看臺上,劉項盯著那道黑色的人影,心里的興味越來越濃。
他內心納悶不已,這寒朝月到底是何方神圣?
文青的通背拳早已成型,對上初出茅廬的寒朝月,兩人竟然打得有來有回的。
又過了一刻鐘,文青被寒阿朝逼到絕境處,想故技重施,再次直接從空中騰翻到寒阿朝身后,誰料小姑娘動作很利索,左腿徑直踢上空中,將人攔腰重重地打下了擂臺。
大堂內瞬間沸騰起來,周圍的觀眾瘋了似的往錢箱子里投錢。
文青抹了抹嘴角滲出的血跡,從地上站了起來。
寒阿朝站在擂臺上,與臺下的女人相視一抱拳,便從容地下了擂臺。
李老板看了看隨后跟上來的文青,笑道:“不多見啊。”
文青有些羞赫:“丟您的臉了。”
“哈哈哈,你心很穩,錯在不夠機靈,”李老板對她說道。
寒阿朝這才反應過來,文青和李老板怕是有什么親戚。
孟三兒補充:“李老板是文青的叔父。”
劉項盯了她有好半天,見她發呆便出聲道:“給。”
寒阿朝反應過來時手里就塞了個銅鏡,那銅鏡上她的嘴角一片青紫,眼角處也有一些淤血。
她對著那鏡子看了半晌,就將銅鏡還給了劉項,說道:“謝謝。”
見她疏離,劉項也不介意,扒開肩上耷拉著的布巾,從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個小木瓶。
“擦傷的藥膏。”
木瓶在空中拋出一個弧度落在了女孩兒手里。
寒阿朝一愣,想將木瓶送回去,就被一旁的孟三兒打趣道:“能讓劉項送人東西可不容易,你就收著吧。”
她只好默默拿在了手心。
李老板差人叫贏的錢裝在鐵板上拿到面前來,用煙桿劃成四六等分,將多得那一部分劃給了寒阿朝。
“這錢都是現場分成,老夫不會做什么手腳。”
按照幾百比一的押注,寒阿朝打這一場未來一年的開銷都不愁了,她拿著那一袋銀錢,搖了搖頭:“有口飯吃就行。”
眼看著宵禁的時間要到了,她便要回喜鵲胡同。
劉項跟著她一塊兒出了拳場。
孟三兒看著兩人前后腳出去,搔了搔后腦勺,問一旁站著的李老板:“干爹,你說這劉項是不是看上寒朝月了?”
李老板抽著煙桿,眼睛露出一條縫,哼哼唧唧:“那寒朝月雖說年紀小,但你別以為她好哄騙,看著乖巧,其實是個心狠的。”
孟三兒琢磨半晌,沒懂他的意思。
此間已經是七月份,正值最熱的時候,夜空上的月亮彎彎垂掛,寒阿朝剛剛出門走了幾步,一股熱風便徑直將她鬢間細碎的墨發吹了起來。
聽到身后的腳步聲,寒阿朝轉過身,看著那白衣男人問道:“你家也在這條路上么?”
劉項腳步一頓,“嗯”了一聲。
對面的女孩兒遂不再說什么,她轉過身,繼續往前走。
男人抬頭望了望月亮,踩著她的影子進了喜鵲胡同。
就在寒阿朝要進院門時,劉項的喊聲傳了過來。
“喂——”
寒阿朝踏進自家院子的腳步一收,回頭看著他,雙眸中略帶疑惑。
“你是叫朝月么?”
劉項緊張地咽了咽唾沫,手心里出了汗。
女孩兒眸子一頓,“寒朝月。”
劉項捏住褲線的手一松,等女人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口,他面上零星顯出幾分笑意,出了喜鵲胡同,往相反的方向走過去。
寒阿朝回了屋中,巴不得躺下睡一覺。
燭火昏黃,女孩兒將衣衫褪去,小心翼翼地找來藥膏揉開自己的淤血和損傷處,她忍不住“嘶”起來,但手下不敢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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