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阿朝上回輸給了劉青云之后，心里就一直憋著一口氣，這回在擂臺上她下了狠手。

        劉青云一拳打在她的眉骨上，自己也被寒阿朝踹下了擂臺，

        李老板笑瞇瞇地將贏來的錢分給寒阿朝，說道：“今日又來了一位貴客，直言要見你，現(xiàn)在在里屋候著呢”

        寒阿朝嘆了口氣，接過喬姑的帕子擦了擦面上的血漬，強(qiáng)行忽略額頭上火辣辣的痛意，快步繞過屏風(fēng)，進(jìn)了里屋。

        聽到腳步聲，屋內(nèi)男人慢慢回身。

        寒阿朝進(jìn)了屋子，捂著額頭抬起臉的剎那間微微一怔。

        他今日穿了身白底繡著鶴紋的圓領(lǐng)寬松袍子，頭頂玉冠，比那日夜中和他相遇還要精神幾分，氣質(zhì)剛俊不失清冷。

        活脫脫一個俏公子的模樣。

        衛(wèi)寒轉(zhuǎn)身看見她的一瞬呼吸一滯

        良久，男人看著她臉上再次滲出的血跡，皺眉問道：“怎么搞成了這副樣子？”

        “你怎么來了？”

        兩人同時開口。

        衛(wèi)寒眸子微微默然，言簡意賅道：“段未之和我是朋友，他叫我來請你。我沒想到是你。”

        從懷中拿出帕子遞給她，“擦擦血。”

        女人有些猶豫，但看著他眸光灼灼，還是接過了帕子。

        寒阿朝一邊擦著額頭的血，一邊說道：“他之前說過條件和薪酬，我不想去。”

        衛(wèi)寒了然地看著她：“你一年后要回豫章？”

        她若是南下，無非就這一個去處。

        對面的人飛快地瞥了他一眼，“嗯”了一聲。

        衛(wèi)寒輕笑一聲：“也罷。”

        心里莫名傳來陣陣失落，他哽著喉頭說道：“珍重，若有困難隨時來找我。”

        “珍重。”

        這應(yīng)當(dāng)是他們最后一次相見了。

        寒阿朝注視著他離開的身影，久久不能回神。

        衛(wèi)寒對她的善意，她全能領(lǐng)會到。

        那是一個愧疚的人在全力彌補自己的虧欠，明明這些不是他的錯，他卻將責(zé)任攬到了自己的肩上。

        寒阿朝心里一點觸動都沒有是不可能的。

        掐滅心底的動搖，女孩兒將男人的帕子規(guī)整疊起來，塞到了懷里。

        衛(wèi)寒出門之后就上了段未之的馬車，段未之興奮地問道：“怎么樣，清寒，搞沒搞定？”

        他滿心滿眼地等著回去哄媳婦。

        “沒有。”

        衛(wèi)寒神色淡淡。

        “啊——為什么，難道她看見你的美色都沒動心？！”

        段未之一邊哀嚎，一邊打趣道。

        衛(wèi)寒因為美貌、還有二十五歲都不娶妻的緣故，在京城中素有名聲，一些世家覺得男子這個年紀(jì)還不出去闖功名就是敗家，孰不知衛(wèi)寒心里自有一番考量。

        段未之坐在一旁問道：“你明年就要去軍營了吧？”

        衛(wèi)府算是京城半個新貴，當(dāng)年南方倭寇入侵時，衛(wèi)汝成一戰(zhàn)成名，此后在朝中節(jié)節(jié)高升，女帝也有重用衛(wèi)家的意思。

        但對于一個頗受重用的武將世家來說，一位將軍就足以，因此衛(wèi)寒才遲遲未奔赴疆場。

        衛(wèi)寒漫不經(jīng)心地“嗯”了一聲，本來打算今年就去軍中，但因為寒家的事情讓他夜不能寐，遂推遲了時間，索性朝中盯著衛(wèi)家的人少。

        他閉上眸子，對段未之說道：

        “我和朝月師傅為故交，你記得同嫂嫂說一聲，朝月不能動，其他條件任她提。”

        “故交？”段未之頓時察覺出不一般，眸子里藏著股意味深長，“我的乖乖。”

        衛(wèi)寒懶得搭理他，隨他猜測。

        “我在這里下，改日約見。”

        段未之一愣：“你干什么去？”

        衛(wèi)寒快步下了馬車，身影消失在了段未之的視線里。

        寒阿朝從拳場出來時，天色已有些黑了。

        慢慢踱回家門口，就看見了那道冷峻的身影，路過的小媳婦們頻頻往他那邊看去，時不時嬌羞地遮住臉笑起來。

        她腳步一停，眸中還有些困惑。

        “你怎么”

        都做好一輩子不見的準(zhǔn)備了，他怎么又來了？

        衛(wèi)寒抱著雙臂倚在門前，淡淡看著她眉骨上的青紫和開裂痕跡說道：“你這傷抹藥可好不了。”

        他走到寒阿朝跟前，斜睨著她：“走吧，去醫(yī)館。”

        寒阿朝沒反應(yīng)過來，他溫暖的手就拽著她的胳膊往前走。

        夜風(fēng)吹過，女孩兒盯著他的大掌片刻失神。

        男人則是細(xì)細(xì)感受著她的體溫，心中竟閃過一絲欣然來，他看著她可怖的傷口和乖巧的神情，手下的力道松了松，從她的胳膊處挪到了手腕，輕輕握住。

        寒阿朝僵了僵身形，一路上不敢再去看他。

        衛(wèi)寒將人領(lǐng)到醫(yī)館，寒阿朝被他摁在木床上，看著老大夫手上那根針下意識就縮起了肩膀。

        醫(yī)館內(nèi)點著一盞昏黃的燈光，老大夫端起燭臺，在她傷口處端詳半晌，看著她那赫然的傷口，“哎呦”一聲，咂舌道：“小心傷風(fēng)啊！”

        “姑娘面上這傷口是怎么弄的？”

        用筷子小心翼翼夾起一塊紗布，在上面放了些許白酒和麻沸散，老大夫嫻熟地給她縫合起傷口。

        第一針剛下去，寒阿朝眼淚就出來了。

        衛(wèi)寒皺著眉，指腹給她擦去眼淚，輕聲道：“忍忍。”

        寒阿朝吸吸鼻子，眼眶里全是晶瑩的淚水。

        銀針在燭光晃動下反出陣陣寒光，半晌之后，老醫(yī)者又給她看了看手上的破皮損傷處，開了些治跌打損傷的藥。

        衛(wèi)寒付完銀錢，低頭看著她眉骨上的那道歪歪扭扭的縫合處，動了動喉頭：

        “明日我給你尋些藥，你記得自己好好擦上。”

        寒阿朝抹了抹眼淚，含糊地“嗯”了一聲。

        黑豆待在女孩兒的腳邊，“喵喵”叫了幾聲。不知道什么時候這小家伙竟然跟了出來。

        寒阿朝蹲下身子將這小憨貨抱了起來。

        醫(yī)館的門牌旁掛著幾只燈籠，昏黃的燭光照在寒阿朝眉眼上，她墨色的碎發(fā)微微散落下來，衛(wèi)寒看著她的眉眼，終究什么都沒說。

        “多謝你了。”

        她略微一笑，就轉(zhuǎn)身離去。

        女孩兒獨自抱著貓，慢慢往黑暗中走，月光在她瘦削的身影上灑下一片清輝。

        他摩挲著手上的扳指，將心底的躁動全都掩了去。

        寒阿朝被煙娘派出去在周圍巡邏，查探有沒有什么可疑人士。

        冬日冰天雪地，不一會兒她就凍得雙頰通紅。

        煙娘坊附近都是清貴的人家，像泰德公府、忠勤侯府等一些府邸都在這幾個街巷里，有些平民百姓夾縫生存，經(jīng)常能受到這些權(quán)貴的恩惠。

        而衛(wèi)家則在更北邊，更靠近皇宮的地方。

        此時一隊人抬著聘禮往泰德公府走去，一位高頭大馬的清雋公子坐在馬背上，怡然自得，看起來意氣風(fēng)發(fā)。

        這模樣，瞧著像是要結(jié)親。

        她沒有多看，迎面碰上了正出門的煙娘。

        二十多歲的女子打扮很俏麗，煙娘揚起下巴，對她說道：“你跟我一塊兒出趟門，我一個人害怕。”

        寒阿朝的本職工作就是護(hù)衛(wèi)，聞言沒有異議。

        馬車載上兩個女子，往孤僻深巷里行進(jìn)。

        車夫明顯對這條道路極為熟稔。

        寒阿朝閉著眼去感知周遭的動靜，發(fā)覺沒有跟上來的人之后，便再次睜開了眼。

        她輕聲問：“咱們這是去哪兒？”

        煙娘眸光流轉(zhuǎn)：“你就在門口等我就好了，我一會兒就出來，若是有人跟蹤我們，你將人解決了就好。”

        寒阿朝挑挑眉，心想：看來是去找那個勞什子侯爺?shù)摹?

        行了半刻鐘，這馬車似是彎彎繞繞，終于停在了一個小院的后門。

        寒阿朝警惕地掀起車窗的簾子，看著眼前的景致，卻有些訝然。

        無他，煙娘下車的地點就是衛(wèi)府后門對面的小院。

        衛(wèi)府后門，好像是昌平侯的府宅？

        寒阿朝知道煙娘是昌平侯的外室，但沒想到她竟然明目張膽來找人。

        待煙娘下了馬車之后，寒阿朝聽著馬車身后的動靜，嘴角緩緩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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