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情定
年節(jié)將至，朝廷給各個官員都放了假，衛(wèi)將軍騎著高頭大馬從京郊大營回了府上。
剛一入府，管家就拎著衣裳下擺小跑過來。
小廝牽過馬，衛(wèi)將軍背著手進府，問匆忙趕來地管家：“這幾日我不在府上，可有什么事發(fā)生？”
衛(wèi)夫人被送去劉府后，衛(wèi)汝成就很少回衛(wèi)府了，清楚劉氏犯了錯的他，只偶爾去趟劉府，給她送些愛吃的吃食。
管家見他神色如常，便跟在他身后說道：“寒家小姐被公子請到了府上，具體事宜公子也未曾透露。”
衛(wèi)汝成皺皺眉，腳步一頓：“那個寒朝月？”
“是啊，聽說寒小姐的養(yǎng)母前陣子去世，孤苦伶仃，咱公子就直接將人帶了回來。”
中年男子眉間劃過一絲不悅。
“叫寒兒來我書房。”
他沉聲道，背著手回了正院。
管家心里一咯噔，看著男人的背影在后花園的山林之中愈行愈遠，拔腿就往紫竹居去。
紫竹居內(nèi)，衛(wèi)寒剛剛接到信兒。
他放下練功用的石墩，拿起帕子擦了擦汗，斜睨著松柏：“你去把緋影居院兒里的奴才給我看好，我回來之前別讓寒阿朝聽見動靜。”
話音剛落，管家就氣喘吁吁地進了院子。
“公子——”
衛(wèi)寒換上平日穿的黑色蠶絲絮棉袍，套上藏青色的罩衣就出了門，迎面碰上管家，他淡淡道：“父親應(yīng)當(dāng)是叫我去書房吧。”
李源一愣，“正是。”
“我知道了，”
衛(wèi)寒略一點頭，快步往外走。
松柏在身后喊道：“公子，多穿些衣服啊——”
男人的身影卻已經(jīng)消失在了紫竹居內(nèi)，松柏捧著狐裘跑出來，和管家碰了面。
李源當(dāng)即愁道：“老爺心情好像不太好。”
松柏也嘆口氣：“公子心情也不太好。”
“緋影居的那位可有什么動靜？”
李源拉著他走到正屋的小門處，虛聲問道。
松柏搖搖頭：“那位是個性子沉靜的，不喜紛爭，咱們家公子很看重她。”
二人對視一眼，沒再說話。
此間已經(jīng)是下午，冬日云霧陰沉，衛(wèi)府的人已經(jīng)連著好幾天沒看見過晴天。
衛(wèi)汝成坐在書房里，透過支起來的窗子看見了年輕人的身影，眉間的不悅不自覺淡了些許。
這么多年看著兒子一步步成長起來，做父親的心里不歡喜是不可能的。
衛(wèi)寒敲了敲門便走進來。
中年人正端坐在書案前，風(fēng)塵仆仆，應(yīng)當(dāng)是還沒洗漱換衣。
“我聽說你把寒家的那個姐兒接到府上來了？”
衛(wèi)汝成單刀直入，開門見山。
“是，總不能讓她一個人漂泊下去。她命苦，我心疼。”
他給父親倒上熱茶，不疾不徐說道。
衛(wèi)汝成眸子一頓，染上了一層凌厲。
“寒兒，要注意分寸。”
衛(wèi)寒和他一樣，在這個年紀從不耽于情愛。
他讀著圣賢書，做著圣賢事。有情有義，有血有肉，通曉局勢，知道利弊，更明辨是非。
所以衛(wèi)汝成才一直不著急讓他成婚，以衛(wèi)寒的心性，不應(yīng)拘泥于京城這一小片天地。
但這絕不代表放任他自流。
“什么分寸？”
衛(wèi)寒淡淡反問，雙手扶在膝蓋上。
“我生下你，不是為了讓你和一個落魄的孤女捆在一起的。”
衛(wèi)汝成皺起眉頭冷聲道。
衛(wèi)寒嗤笑：“所以您也在我這個年紀娶了我母親？”
衛(wèi)母劉氏，當(dāng)年是和衛(wèi)汝成同鄉(xiāng)的村花，身份照樣低微，但因兩人幼時結(jié)下情誼，哪怕衛(wèi)汝成后面一步登天富貴加身，也未曾撇下她，還扶持起了劉氏的娘家。
如今劉氏被送到了劉府上，衛(wèi)汝成還時常去探望。
二人感情深厚，不是身份地位所能干擾的。
“她又豈能與你母親相提并論？”
中年男人沉聲道，語氣里全是不贊同。
氣氛緊張起來，衛(wèi)寒眸子動了動，喝了口茶，淡淡道：“就是她了。”
“你只是一時新鮮，看慣了京城的貴女，難免覺得鄉(xiāng)間野花自有芬芳。”
衛(wèi)汝成不信一對剛剛結(jié)識半年的男女，能擦出什么火花，就算有，也是寒阿朝居心不良。
“堅毅聰穎，通透知事，許多出身名門之人尚不能做到她這般，與其論出身，倒不如比其心性。我喜歡，我清楚。”
衛(wèi)寒有自知之明，這么多年他閱人無數(shù)，太清楚自己的性子，一旦動心就回不了頭。
當(dāng)初月夜之下將人救起，追著她想將人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哪是恩情兩個字說得通的？
不過是先生憐愛，后萌春心。
“呵”
衛(wèi)將軍諷笑一聲，“無知小兒，愚蠢至極。”
他堅信，衛(wèi)寒日后會后悔說出這些話。
年輕人目光深邃：“既然如此，您就不要再插手了。”
衛(wèi)汝成指節(jié)敲著桌案：“你母親——”
衛(wèi)寒猜出他想說什么：“等母親回來，我自去祠堂罰跪三日，以全孝道。但迫害寒阿朝，本身已經(jīng)觸犯刑律，沒有退讓的余地。說好兩年，就是兩年。”
為子犯上，那是大不孝。從道義上說，衛(wèi)寒此舉雖然是為了公正，但也不能掩蓋犯了孝道的罪名。
衛(wèi)汝成靜默半分，“你走罷，我想想。”
衛(wèi)寒出了正院，抬步想往緋影居去。
路過花園時，看見了那白色狐裘的人影。
她正坐在園子里的秋千看著天空發(fā)呆，神游天外，瞧著心不在焉的。
衛(wèi)寒站在她身后，輕輕推著她蕩起了秋千，“心情不好？”
寒阿朝腳尖點住地，倚在秋千上回頭看著衛(wèi)寒，衛(wèi)寒被她那眼神盯得心一跳，松開了秋千，挑眉問：“怎么了？”
“你要去軍營歷練，我要回豫章，那我們以后就沒有機會再見面了吧。”
“為什么問這個？”
衛(wèi)寒眸子閃了閃，稍稍走近她，聲音很輕柔。
“我在想，我回了豫章之后，你是不是還會派人找我？”
寒阿朝抿抿唇，從秋千上站起來。
衛(wèi)寒輕拂她額上的雪，手指在她臉頰旁停頓些許，微微一哂：“原來你不是什么都不懂。”
寒阿朝垂下眸子，卻并未躲開他落下的手。
二人相繼無言，只一路回了緋影居。
松柏和春茗看著兩人之間奇怪的氣氛，對視一眼，千言萬語堵在嗓子眼里，想說又說不出來。
寒阿朝打量著衛(wèi)寒的一身行頭。
他一身黑衣，肩寬腰窄，身量還高，胸前的肌肉微微撐開黑色的綢緞衣，腰間掛著白玉墜，面上皮膚冷白，狹長的眸子似是藏著深淵，不笑時眸光冷淡如霜，氣質(zhì)鋒利。
“你不冷么？”
大冬天他穿得跟單衣沒什么區(qū)別。
衛(wèi)寒訝異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笑道：“有薄絨。”
“那還能暖和到哪里去呢？”
寒阿朝嘟囔著。
“明日去醉仙樓吃飯，我?guī)阍诰┲泄湟还洹！?
“昌平侯的案子什么時候結(jié)束？”
衛(wèi)寒側(cè)頭問：“想回去了？”
寒阿朝錯開他那雙要把她吸進去的眸子，咳嗽兩聲道：“總不能在府上白吃白喝，再說你年后要去軍中，待昌平侯一事解決后，我就得走了。”
“寒阿朝，你不清楚我的意思？”
衛(wèi)寒挑挑眉頭。
身后跟著的松柏和春茗對視一眼，自動退避。
寒阿朝回身瞥了瞥避嫌的兩個下人，眸中閃爍著不確定，眉頭緊鎖，一面盯著衛(wèi)寒，一面又欲言又止。
衛(wèi)寒輕笑兩聲，徑直說道：“自己猜。”
輕輕拉上她的手，領(lǐng)著人在掃清積雪的石子路上慢慢悠悠地往緋影居去，寒阿朝被他掌心的溫度握得很舒適，微微搔了搔他手心。
“日后我陪你回豫章，現(xiàn)在你陪著我。”
“好。”
遠遠看著這一幕的松柏和春茗，同時定在了原地。
直到一陣冷風(fēng)吹過卷起殘枝枯葉，松柏瞬間回了神：“這這這公、公、公子，有有有”
“夫人了。”
春茗咳嗽兩聲，快步追上主子們的身影。
年節(jié)還沒過，昌平侯府就被抄了。
煙娘坊，頂樓。
煙娘面色刷白地盯著房內(nèi)的中年男人，身形顫抖，
額頭上纏著繃帶的男人正是昌平侯，許是因為失血過多，他面色有些蒼白，此時陰鷙地看著女子，冷聲道：“過來。”
煙娘慌亂地掩上門，像往常那般柔順地走到他面前。
“懷了？”
昌平侯瞇起眸子，一只手撫在她后頸，看向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女人面上這才出現(xiàn)些許暖意，抿唇笑道：“剛?cè)齻�月，胎沒坐穩(wěn)，我不敢告訴你。”
“藥沒吃？”
昌平侯卻像是興趣缺缺，淡淡問道。
煙娘面色一變，護住肚子：“你你，這是我的孩子”
“沒有老子播種，你哪兒來的孩子？”
掐住她下巴，看著女人面色一寸寸蒼白下來，昌平侯心里沒有絲毫憐惜，皺著眉道：“打掉。”
“不行。”
煙娘格外的固執(zhí)，雖然瑟縮著躲在床榻上，昌平侯盯著她，冷笑一聲：“隨你去。”
反正都要死，有什么分別？
“賬本你看好，誰要都不許給，交出去你我這輩子別想翻身。”
躲過這誅九族的大罪，昌平侯打算遠走高飛，遠離京城，撈完最后一票就走。
煙娘囁嚅地應(yīng)了聲。
她護住肚子，想著自己的孩子，倒也不覺得前路如何迷茫，反正她有煙娘坊，日后也有歸宿。
男人在煙娘坊待到了半夜，夜深人靜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煙娘躲在頂樓，慘淡的月光照在她側(cè)臉上，女人心下不知為何驚慌起來，她忽地點起蠟燭，對門外的連菊喚道：
“連菊——連菊——”
門外一陣窸窣，連菊打著呵欠掀開珠簾：“主子，怎么啦？”
煙娘慌亂地坐在位置上，摁住連菊的手，語速極快地說道：“快同我收拾細軟，明日一早你我二人立刻動身出京。”
連菊因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心中也染上了驚懼，點點頭，兩人就立刻開始收拾行李。
第二日，天色剛亮，兩人用布巾遮臉就往外走，兩個人影小心翼翼，卻不知道早已經(jīng)被暗中的人窺視了去。
躲在街巷口的麻子臉戴著斗笠雙手抱劍，身形靠在墻上，對身后的那人冷聲道：“回去復(fù)命，人跑了。”
“是。”
身后同樣與他一身裝束的人抱拳，隨即無聲無息地離去。
麻子臉低了低斗笠，一手拿著劍跟上了前面兩個女人。
(https://www.dzxsw.cc/book/42990689/30600938.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