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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李毓自是不曉得家令內(nèi)心的疑惑,他悵然得很,此次刺殺未遂,又被林然抓住同伙,那下次呢,還會像這次這般僥幸么?幼時寄養(yǎng)長樂宮,便屢屢遭遇報復(fù),但也不過是吃壞肚子,抑或?qū)⑺E騙到冷宮的一處,凍上一宿,餓上幾頓。

        那時是因皇伯對他太好,引了許多人妒忌,但如今他已出宮建府,成親娶妻,擋不了誰的道,犯不著這般對他。如此說來,幕后之人就愈發(fā)迷離。他是死過一次的人,無所畏懼,但林然是他珍重愛護之人,他娶她,是想要給予她無憂無慮、長樂未央,而非接二連三的擔(dān)驚受怕。

        上輩子這個時候,他因毒入骨髓,不得不去往太行山求醫(yī),自是不曾遇到什么刺殺。這輩子,因他重生,娶了林然,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變了,比如,牟寧提前三年回來了,比如牟寧并未帶回大公主的女兒,卻帶回了北狄公主……比如,他被人刺殺中毒,許多許多,他不知所有一切會不會依舊按照前世的軌跡發(fā)展,但他可以肯定的是,無論如何變化,他都不會讓悲劇重演,他要皇伯萬壽無疆,也要林然平安喜樂,更要大周千秋萬代,百姓豐衣足食、安居樂業(yè),哪怕千難萬難,他都得去做,也不枉他重生一回。

        少年的眉頭蹙起,目光堅毅,一步步往前走去,背影愈發(fā)的深沉肅穆。家令頗覺欣慰,頓時老淚縱橫,養(yǎng)大的孩子越來越有老王爺?shù)臍馄桥c膽識,如何不令人振奮呢。

        夜風(fēng)忽起,吹亂少年的頭發(fā)。

        三日后,扁橋大弟子斟酌好解毒藥方后,前來復(fù)診,號完脈,弟子點了點頭,恭謹(jǐn)?shù)溃骸暗钕律眢w已備妥當(dāng),今日便可將毒徹底清掉,只是中間略有疼痛,煩勞殿下忍上一忍。”

        “先生只管動手便是,勿須憂慮。”李毓面色雖然慘白,精神卻是奕奕。

        弟子躬了躬身,道了聲:“得罪。”由藥箱中取了一把匕首,置于燭火上炙烤成赤色,劃開李毓的左臂,黑紅的毒血霎時汩汩而出,李毓額上漸漸浮起細密的汗珠,面頰因著疼痛而有些扭曲。好在弟子在動刀前,用了麻沸散,不然怕是更疼了。那毒血放了三碗那么多才放干凈,而后弟子將傷口縫上,又敷上秘制的解毒藥粉,裹上細細的棉布,才算是完畢。

        毒素清除,李毓頓覺一身輕松,精神一松懈,困乏襲來,便睡了過去。弟子松了口氣,對林然囑咐道:“殿下手臂上的毒已清除的差不多,但體內(nèi)還有殘余,須得再喝上幾劑藥徹底拔除,后面就勞煩王妃了。”

        林然抬袖拱手,“分內(nèi)之事。”

        而此時,禹王府邸,一片愁云慘霧。

        議事堂內(nèi),禹王李豐心急如焚,來來回回踱步,安靜不下來。

        “怎么辦?你們倒是說啊!”

        禹王惱怒不已,原本他沒想著殺恒王,只是那小子高中狀元,出盡了風(fēng)頭,阿爹時不時在朝中提及,贊揚幾句,想他身為皇帝親子,卻還不如李毓這個侄子受寵,著實可恨,內(nèi)心的嫉妒憤恨已然令他失了智。

        恒王娶了林丞相的女郎,得了相府的支持不說,還繼承了親王爵位,聽說阿爹還欲將其入光祿勛。才十五歲啊,就已然凌駕在他之上,他氣急敗壞,喝了許多酒,回來后,便砸了書房。他的幕僚之一,見他惱怒不已,為他出謀獻策,說只要殺了恒王,一切便迎刃而解。

        也怪他喝醉了酒,聽信了那人讒言,竟真的派了刺客去刺殺。

        待第二日酒醒后,坊間物議沸騰,無不議論恒王被刺之事。他嚇得腿腳哆嗦,忙派人去打聽,恒王究竟死了沒死。待仆役回稟,說恒王人未死,只是中了毒。他又問,刺客呢?仆役回道,刺客當(dāng)場身死。他懸著的心才算是落了地,既然死了,死無對證,誰又能查到那刺客與他有關(guān)?

        可誰想,大理寺卿在死去的刺客身上發(fā)現(xiàn)了所謂的北狄皇室的信物,而后不久,又傳來恒王府抓住了刺客同伙的訊息,禹王當(dāng)即慌了,于是,遣了侍從去請那幕僚相商。誰知,人去屋空,禹王頓時耳朵嗡鳴不止,目瞪口呆,他是想恒王死,但也不可能與北狄皇室有所勾結(jié)啊,這,這定是有人構(gòu)陷于他。

        若,若是阿爹查到此事與他有關(guān),禹王不敢再想,嚇得快哭出來了。

        幕僚中一位姓李的稟道:“殿下莫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將那活著的刺客殺了一了百了。”

        “怎么殺?!大理寺監(jiān)牢銅墻鐵壁,如何殺得了!”另一幕僚駁道。

        “不殺,難道等著那人受不住大理寺酷刑,將殿下供出來嗎?”

        眾幕僚一時七嘴八舌、議論紛紛,說不出個結(jié)果。

        禹王更怵了,怒氣漸起,一把將案幾上的書文全掃了下去,斥道:“一群酒囊飯袋,孤養(yǎng)你們何用!”

        眾幕僚頓時惶恐不安,直呼:“殿下息怒。”

        就在此時,宮內(nèi)來人,道圣人有旨,召禹郡王速速入宮面圣。

        禹王聽此,面色慘白,完了,完了,阿爹定是知道了。

        德政殿內(nèi),大理寺卿與京兆尹屏息凝氣,立在御案之下,這幾日他們不眠不休,總算不負圣望,查到了幕后真兇,只是結(jié)果令人唏噓,恒王遇刺之事竟?fàn)砍兜絻晌换首樱幕首佑硗趵钬S,七皇子涇王李倓。諸王爭位,何其悲哉。

        禹王有殺人心,涇王有借刀意,原來那獻策與禹王的幕僚實則是涇王門下的。涇王想,恒王幼時長于皇后跟前,與太子以及六皇女極為親厚,如今成了林相的東床快婿不說,圣人還有意讓其入光祿勛,這樣一來,太子便是如虎添翼,東宮地位愈發(fā)穩(wěn)固,又如何將太子拉下馬呢?

        太子不下來,他們這些諸王背地里斗得你死我活,又有何用?且他暗地與北狄有來往,那北狄皇叔承諾與他,只要破壞掉北狄太子與大周的盟約,就出兵助他奪得大位,條件很是心動,只是涇王此人謹(jǐn)小慎微,怎么才能既廢了太子的臂膀——恒王,又破壞掉北狄太子與周朝的同盟,想了許久都未有一個頭緒。

        正頭疼之際,涇王從暗插在禹王府上的幕僚口中得知,禹王對恒王十分妒忌,靈光一閃,便想到了借刀殺人之計,此計若成,一箭三雕。其一,除去恒王,太子沒了倚重。其二,嫁禍與北狄太子。其三,禹王愚蠢、膽小卻還野心勃勃,當(dāng)替罪羊最好不過。

        就連動機他都為那幾人想好了,北狄太子與大將軍牟寧交情深厚,恒王奪妻,牟寧憤怒,北狄太子為替友人出頭,與禹王密謀,殺死了恒王。如此一來,堪稱完美,恒王死后,阿爹必然震怒,與北狄太子的盟約自是撕毀無效,他完成了北狄皇叔之托,得了北狄騎兵支持,離那皇位又進了一步。涇王想到此處,夢里都樂出花來。

        于是便令那內(nèi)鬼幕僚攛掇禹王刺殺恒王,禹王頭腦簡單,果真上當(dāng),當(dāng)即派了刺客去殺,他便悄悄派人跟在后面,將從北狄公主那盜來的皇室信物放在了那刺客身上,一切按照他的計策進行。

        大理寺卿與京兆尹拿了尸體上的北狄信物,便入宮稟了阿爹,阿爹當(dāng)即傳北狄公主入宮問話,那北狄公主說不清佩囊為何會在刺客身上,被關(guān)在了宮內(nèi),北狄太子與周朝盟約當(dāng)即擱淺。只是可惜的是,禹王廢物一個,就連他的手下也廢物得很,竟沒能當(dāng)場將恒王刺死,還被人抓了活口。好在他深謀遠慮,預(yù)見了這樣的結(jié)果,遂將禹王拋了出去,一切都那般無懈可擊,涇王洋洋自得,于春風(fēng)樓內(nèi)喝著花酒,敞著衣衫,抱著美人,等著泰安帝對禹王的處置。

        卻未料,等來的竟是大理寺的尉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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