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膠東軍管
在通往高密的官道上,一支五千人左右的清軍正在行進這,這支清軍甲杖齊全,行伍亦森嚴,更是足有上千人的騎兵,顯然是一股很強勁的力量。
領兵之人不是別個,正乃我韃清續(xù)順公沈志祥。
柯永盛從高密發(fā)往濰縣的十萬火急,一送到此刻齊魯清軍主帥譚泰的手中,就立刻叫譚泰火冒三丈。
這他么算什么事?
之前柯永盛是怎么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證的?
秦朗小命都已在他的把握之中。
這殺才就這么把握的嗎?
邱永康這個明智之士暗中投效韃清,這的確是大大的驚喜。哪怕之前他久久無功,浮山一線始終牢不可破,譚泰對邱永康實則也沒半點的意見的。因為這樣的一枚棋子,早晚能發(fā)揮出奇效的。
果然,局勢突變之下,這邱永康竟就已然悄悄的來到了秦朗的身側了,這一變動瞬間就給了譚泰以極大的驚喜。甚至要不是時間來不及,他也不好丟下濰縣的大軍不顧,譚泰真想親自帶隊人馬趕去膠州坐鎮(zhèn)。
所以譚泰對柯永盛接下的行動是抱著極大極高的期望的。
如果能一舉斬殺了秦朗,最好是把之生擒活捉了,這就太棒了。
渤海沿線,海上的威脅沒有了;膠東,秦兵的威脅也瞬間全無。甚至連江淮之地,清軍也將沒有了一最大的障礙。
韃清一統(tǒng)天下的道路上將少了一塊極大的絆腳石。
此功勞之大,不下于席卷整個齊魯。
縱然這最大的功勞不是他譚泰的,那也少不了他一份功勛。
譚泰都經(jīng)不住做起美夢來了。
可結果就這?
你還不如不告訴我呢。
譚泰是真恨不能一刀砍了柯永盛。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這樣的一大好機會錯過, 下一次……,怕是永遠都沒有下一次了。
但譚泰卻又不能不顧高密, 必須把南面的秦朗軍堵在高密, 要不然濰縣還怎么打?
任其長驅直入殺到濰縣來, 再叫秦朗來一次‘徐州大捷’嗎?
沈志祥便急急領兵南下增援高密。
有幾千號人守著,還有騎兵徘徊, 秦兵再厲害也不可能三下五除二的就打下高密吧?
沈志祥說真的是挺不想來的。
但是沒辦法,譚泰下令了,他不能不聽。
萬幸一路上大軍疾行, 高密始終風平浪靜的,柯永盛并沒有見大量的秦兵逼到。
只是不知為何,沈志祥心中總隱隱有一種不安的感覺,仿佛有一只看不見的巨獸隱藏在四周,隨時會跳出來, 給他狠狠一擊。
怎么可能呢, 沈志祥不由暗笑自己, 他手中有上千騎兵, 遮蔽四面八方,是不可能被埋伏的。
的的得得的馬蹄聲響起,一名探馬從前方打馬飛快的來到沈志祥面前:“公爺,高密急報。”
沈志祥心中一跳,不會那么靈驗吧,自己剛想著不安, 就立馬真有不安了。
忙接過信報,拆開一看,瞬間就有種罵娘的沖動。
李率泰也敗啦?
柯永盛,柯永盛不頂用, 現(xiàn)在這李率泰也變廢物啦?
李率泰潰敗后, 有零星騎兵逃到了高密,柯永盛這才知道為什么這幾天了秦兵沒來打他, 人家都去追李率泰去了。
然后現(xiàn)在, 秦朗把自己的后顧之憂也消滅干凈了。
雖然那人說了,李部還有兩千人馬在后, 但三千主力都完蛋了,留后的兩千軍又算屁啊?絕對不能寄以希望的。
沈志祥心中又憂又喜,他憂的是秦朗掃清了身后的隱患,那接下就可以大舉進攻高密了;喜的則是短時間內, 秦朗主力要掃清李率泰部,肯定不會立馬對高密下手的。
憂喜交加之下, 他心底里一直繃著的那根線就也松懈了下來。
立刻傳令下去,暫緩行進,休整了半日才以不緊不慢的速度開往高密。
而如此速度下,沈志祥至少比原計劃遲了一天抵到高密。
人剛望見高密的城池,就又收到了柯永盛的急報,一支秦朗軍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高密城南了。
沈志祥覺得不對,時間不對,秦朗不可能這么快就把李率泰部的五千多兵徹底掃滅的,問道:“來的有多少人?”
“回公爺,秦兵不下千人,還跟了一千多民壯,現(xiàn)正在膠河北岸扎營。”
高密北方和東北方被面積巨大的百脈湖所覆蓋,膠河則就是百脈湖的一大支流,過百脈湖繼續(xù)向北不過二三十里便是膠萊運河,為膠萊河南段最大的支流。
“區(qū)區(qū)千人就敢來北岸扎營,他們這是找死啊。”沈志祥大笑起來:“傳令給永忠,馬上出動騎兵,將這些秦兵給滅了。”
雖然騎兵不能過河,但秦兵本就已經(jīng)過河了不是?他們要是在河南岸安營扎寨,那沈志祥還真束手無策,但秦兵是在河北岸安營扎寨,這就是送上門的功勞啊。
損失慘重的柯永盛奈何不了這些個秦兵,但他沈志祥可以。
沈永忠是沈志祥的侄子,沈志祥無后,他這續(xù)順公的爵位到底是要傳給沈永忠的。所以對沈永忠的培養(yǎng),一直來也是很不遺余力的。
沈永忠得到軍令后不要太搞笑了。
上千秦兵正在安營扎寨,這時候他帶著騎兵上前,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當下就領著騎兵急速向南弛去, 繞過高密縣城,再往南去沒多遠,秦兵的旗號就已經(jīng)在目。
但沈永忠卻氣的想殺人, 因為秦兵的確是在安營扎寨不假, 可人家先挖的就是溝壕,然后還在溝壕之間塞了不少柵欄鹿角,這叫騎兵怎么沖的過去么?
沈志祥皺了一下眉,壕溝無疑是騎兵的克星,秦兵這么一來,他這一仗根本就沒法打。
因為他手下的騎兵多是綠旗兵和漢軍旗、蒙軍旗人馬,不是滿軍旗的馬甲兵。
正牌韃子的馬甲兵,不但在馬背上兇悍,下到地上了也一樣兇悍。
薩爾滸之戰(zhàn)的記載,明將馬林環(huán)營挖掘三層塹壕,將火器部隊列于壕外,并將戰(zhàn)車環(huán)列作為防御工事,形成犄角之勢,以阻擋敵方騎兵馳突。老奴觀察了明軍陣地后,認為騎兵無法突破,下令占據(jù)東邊山上的高地,雙方下馬徒步作戰(zhàn)。
所以說滿八旗的馬甲更是一群騎馬重步兵這話也不假。
人家是馬步嫻熟,可以無縫調換。
但綠旗騎兵和蒙漢馬兵可就沒那個能耐了,尤其是蒙古人,他們要是有這么個能耐,他們也不會被老奴父子花樣吊打了。
所以沈永忠只能傳令暫停!
然后把消息迅速報給他叔。
“叔父/公爺。”見到沈志祥過來,沈永忠和許天寵兩人連忙一起向沈志祥行禮,這兩人是沈志祥最為得力的助手,一人是公府的繼承人,一人是第一大將。
沈志祥擺了擺手:“不用多禮。”抬頭朝前方看去。
這一看,沈志祥不由大吃一驚,秦兵營寨右靠百脈湖,后臨膠河,在清兵無有船隊的情況下,這就兩面不受敵了。
而營壘本身是還沒扎好,甚至可以說布置的還十分簡陋,但在營寨外圍卻連續(xù)布著三道壕溝,全都引入了百脈湖湖水。
每道壕溝縱然不算太寬,可疾馳的戰(zhàn)馬也非要用盡全力才可以跳過,只是跳過一道,馬上就有第二道、第三道。
而且三道壕溝之間的空地上,還被秦兵布下了柵欄鹿角,騎兵沖鋒完全是在找死。
若不是這么壕溝,恐怕沈永忠早就令馬隊殺過去了。
“公爺,想要拿下眼前的營地,只能用步兵一點點的填了。”許天寵覺得這仗根本沒法打,因為膠河河上飄得就是秦朗軍的戰(zhàn)船,一旦戰(zhàn)事不利,他們完全可以乘船退去對岸。
他們根本就是白費力氣。
好不如就此進高密。
沈志祥當然不會白白揮霍手中的兵力,但全部退入高密也太消極了。
這完全可以等到秦兵的大部隊抵到后自己再撤么。
而且白天的確沒什么機會,可到了夜晚呢?
三條壕溝而已,想要跨過去還很難嗎?
中國幾千年的戰(zhàn)爭史,早就把一切手段都演繹到了極致。就比如這填溝壕。
一般人看來,想要填平溝壕必須用土袋沙包一個個的扔進去,填平填實了,才行。
但實際上呢?
就現(xiàn)在的沈志祥言,他又不需要推動攻城車去跨越壕溝,他只需要把足夠多的步兵送過對岸,所以根本就不用土袋沙包。
他心中有了決斷后就立刻使人去百脈湖沿岸割取蒲葦蘆葦,把之扎成一捆一捆的,即輕便又浮力巨大,只要把一捆捆的蒲葦蘆葦扔進壕溝里,然后再在上頭鋪上一層木板,身披重甲的先登勇士也能輕輕松松的渡過壕溝。
就算秦兵夜里有防備,槍炮齊下,但夜里就是夜里,沈志祥就不信了秦兵能把他多路突擊全給擋住。而只要有一路突破進去了,雙方短兵肉搏,那他就豈有失敗的道理?
趕在秦兵主力抵到之前,先把他們的先頭部隊給吃掉。
之后就是一直所在高密城中挨打,沈志祥的功勞也賺大了。
另一面,秦朗也在觀察剛剛到來的清軍,“沈?這就是沈志祥了?”齊魯清軍里姓沈的大將,就只有續(xù)順公沈志祥了。
一個秦朗上輩子根本就沒聽說過的人。
他只知道有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三順王,哪里知道還有一個狗屁續(xù)順公啊。
對于沈志祥本人秦朗是沒什么感覺的,就是平平常常一漢奸,但是對于清軍騎兵的威勢,他著實是有一些羨慕。
郁洲山島上的馬群發(fā)展縱然順利,想要真的擔起重任,那還需要不少年繼續(xù)發(fā)展。
哪里跟清軍一樣啊,隨隨便便哪支部隊都能湊齊幾千騎兵來。
若是秦朗他現(xiàn)在也有幾千騎兵,早就拿到李率泰、陳錦的人頭了。
有幾千騎兵助陣,他甚至都敢在津門再玩一把登陸。等清兵的精銳部隊好好的碰一碰。
……
李率泰部崩潰,五千清兵非俘即降,算上之前抓獲的柯永盛部俘虜,秦朗軍對這些被俘的清兵將要展開一場詳盡的甄別,一些無惡不作血債累累者是要被拉除開砍頭的。
這甄別四位數(shù)的俘虜并非一朝一夕之事,需要時間慢慢梳理,在甄別俘虜?shù)耐瑫r,浮山的治安兵就從浮山出發(fā),開始橫掃登萊諸多州縣了。
誰叫之前清軍掃蕩膠東的時候,那些個當官的要么死了,要么降了,要么逃了呢?
現(xiàn)在秦朗把這些州縣收復了,那當然要趕緊吃進嘴里啊。
而李率泰軍的覆滅對于膠東的軍民來說也不亞于一場十級大地震,曾化龍先是高興非常,但很快就又愁惱起來。
那么多州縣被秦朗拿到了手中,他日后可咋辦?
而且不說日后不日后的,但是眼下這一幕被他報去金陵了,皇帝就饒不了他。
可你要曾化龍又如何呢?
他的主力全拖在濰縣呢,七拼八湊僅弄來的一千多人也被黃廕恩葬送了個七七八八,除了登州府城,現(xiàn)在的他實在無力去接手任何一個地方。
而且,秦朗行為的突然改變,這突然間的擴充地盤又意味著什么呢?這才是最最重要的不是?
曾化龍非常驚恐,因為他清楚自己的實力,跟秦朗比,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
面對秦朗軍的所為‘軍管’,各地的士紳大戶,第一反應就是紛紛告向登州,但很快的他們就認識到了現(xiàn)實。
登州城內的那位巡撫大人,他屁的用都沒有啊。
秦朗軍都已經(jīng)在各縣組織人手清丈田畝了。
那些士紳大戶們,你們說這些地是你們的是不是?那行啊,把地契拿出來吧。
一切憑地契說話。
你說這片五百畝的地是你的,那就量五百畝。這五百畝是你的了,余下的自然就不是你的了。而如果你說自家的地契在戰(zhàn)火中丟失了,衙門里也沒能找到留底,那可就沒辦法了。這地就不是你的了。
秦朗當然知道自己這么做會大大的得罪地方士紳大戶,甚至進而得罪了整個天下的士紳賢達,但他不在乎。
得罪了就得罪吧。
難道還要他看著士紳大戶們趁機大發(fā)橫財,上下其手的吞噬土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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