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陳慶之下意識眼神向下,“陛下心中已經有了主意。”他回。陛下不是來問自己怎樣做合適,而是問自己如何壓下去。看來這次蕭正德依舊會高枕無憂。
“謝家不敢說什么,不能將蕭正德交出去,這一次死的人不只有謝禧還有婉兒。”蕭衍騙了陳慶之,“這件事賴不到蕭宏一家身上。”
陳慶之懂了,陛下想來自己這里尋一個能給蕭宏一家開罪的理由。陳慶之能接受的理由外界就能接受。
“公主府夜里偶遭不測失了火,長樂公主不幸在火中遇難。在外的太子家令得知此事后悲痛萬分連夜趕回建康,在見到公主尸身后悲痛欲絕拿劍自刎。”陳慶之又接著說:“臨川郡王痛失愛女,臥床不起。”
他抬眼看向蕭衍,“陛下心中悲痛萬分,又念及謝家痛失兩人,給予恩賜。”
對于陳慶之的說法蕭衍很是滿意,不過是瞞著建康權貴的一個謊話,又是眾人都知道的謊話,不必太完美,只要說得過去就行。這段話其實就是蕭衍心中所想,只不過是借著陳慶之的嘴說了出來。
皇上想撒謊,誰又敢拆穿。
蕭衍起身道:“子云好生休養,等你好了陪我下棋。”這是蕭衍第一次再外面和陳慶之說話,他看著陳慶之還是說不出‘朕’。
這一夜陳慶之身子虛弱早早便睡了,他做了一個夢,夢里蕭宏扛著大旗要造反,他手握劍想殺了蕭宏,陛下卻哭著說,給他個悔改的機會。
夢醒后天已經亮了,陳慶之滿頭大汗。他動了動受傷的手,還好是一場夢。陛下可以是個仁君,但若是如此放縱那便有些過度了。
“家主是先用藥還是先用膳?”華生問。陳慶之從不聽醫囑,他若是有胃口吃飯就先用膳,若是沒什么胃口都是直接吃藥。
“放一放吧。”他從榻上下來,身子還是有些無力。
陳慶之走到外面,樹上已經開始有泛黃的葉子了。空中布滿了烏云,這一場雨過去不知能不能吹走夏日里這些荒唐的事。
“家主,下雨了。”華生在一旁道。
這雨勢來得急,陳慶之伸手碰了碰外面的雨。他想到了前幾年的一個暮夏,當時蕭衍沒有稱帝。他像華生一樣整日跟在蕭衍身側,那日的雨與今時一般急。
他二人在林中被淋濕了身子,蕭衍笑著說:“若是連雨也能聽人的話就好了。”
陳慶之在一旁沒有回答。
“這一個又一個皇帝坐上龍椅,天下還是原來的天下。”蕭衍的目光看向遠方,“得到天下不算本事,守住才是。”這段時間太混亂了,魏晉更替宋、齊相接。以前漢朝的統治就像一個神話留在這世間。
“家主一定守得住。”陳慶之道。
“只我一人定然守不住,子云可愿陪我?”蕭衍問。
“子云愿一生追隨家主。”
那天的雨停的很早,不像今日一直在下。
“今日外面可發生了什么事?”陳慶之問。
華生道:“長樂公主將與太子家令合葬。”他知道陳慶之這就是陳慶之想問的事。
“哪日下葬?”陳慶之問。
“奴不知。”
陳慶之轉身進了房中,日后蕭正德只會更加為所欲為。
雞鳴寺的楓葉紅透了天,數月過去已經沒人再提起長樂公主的事情。
范葉霄看著家仆將落葉掃去,她走到范云的書房,從門口向里看總覺得只要打開門父親就坐在里面一樣。手搭在門上最后也沒有推開。
她回到院子里那棵樹的旁邊,重生那日她就站在這里。此生有幸再與父親一同生活一段時光好像是一種特別的饋贈。可是第二次失去的感覺竟然比第一次還要痛苦。
“女郎,陳主書差人送了些糕點。”阿螢道。
范葉霄頭的沒回,“知道了,你找個地方放下吧。”
“陳主書說要看著女郎吃了。”阿螢回了一下頭有些難為情道。
“陳主書太多事了。”范葉霄又道:“讓他回去告訴陳慶之,他來了我就立馬就吃完,一口都不帶剩的。”
“女郎當真?”后面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
范葉霄沒在乎,直接道:“當真。”
那男子又近了幾步,“女郎就不再想想?”
“陳慶之?”范葉霄回頭時陳慶之已經站在了自己身側。
“我、我開玩笑的。”她看見陳慶之手中的糕點不是一般的多,就是豬業吃不完。
陳慶之笑著說:“幸好我也沒當真。”
“我也不是很愛吃東西,你不用給我買來這些。”范葉霄道。
“路過看見隨手買來的。”陳慶之拿著糕點的手緊了些,范葉霄早就忘了當初她是給自己的這種糕點。
陳慶之隨后遞給阿螢,“在想伯父?”
“嗯。”范葉霄不知道自己如果第二次失去陳慶之會是什么感覺。
“以后會有我好好守著你。”陳慶之說完又道,“我還沒去拜見伯母。”
范葉霄調笑道:“原來陳主書心中還記得這樣的禮節,你這進別人家門都直接進來的人,還想著拜見一下家里的主人。”
“霄兒若是覺得我不懂禮節我學便是。”陳慶之不與她爭論,口舌之爭若是能讓范葉霄開心,他便由著她開心。
范葉霄與陳慶之十指緊扣走向正堂,“聽兄長說你在朝中為他說話了?”
前幾日范孝才說錯了話惹得蕭衍好一頓責怪,幸好陳慶之來了御書房替范孝才說了幾句話他才幸免于難。
“算不上替兄長說話。”陳慶之道。他說話間深沉的模樣一點也不像不足二十的少年郎。
“我知道你想幫著兄長,但你替兄長說話難免會讓陛下疏離你。”范葉霄道。范孝才本身沒犯多大的錯,萬一陳慶之這一說,陛下更加惱怒了也不奇怪。
“你放心,陛下的心思我還是能猜透的。只要不觸及他的底線,陛下不會怪罪我。”陳慶之緩了緩,又說:“能在朝中為官之人都有常人不及之口舌,官居高位者,心敏性善居多。兄長在朝中算不得高枕無憂。”
范孝才的才識是配不上他的官職的,本來還有范云在朝中幫襯著他,如今范云不在了他的官位也不穩妥。
“我不能幫兄長加官進爵,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他在陛下面前多一份安穩。”陳慶之道。
范葉霄知道陳慶之的能力現在不夠大,但是日后他會一路升官,范家一直在陳慶之的庇護中。
“等一下,我們先不要去見母親了。”范葉霄拉住陳慶之的手停了下來。
“怎么了?”
“我想出去走走。”范葉霄回。
這一次出去范葉霄沒有帶任何人,出了城門后范葉霄從馬車上下來與陳慶之步行向前。
“還是去那個山頭?”陳慶之問。
“不,我只是想出來問你一件事。”范葉霄心中有些亂,“你是什么時候喜歡的我?”這件事她上輩子一直壓在心頭,現在問起還是有些慌張。
陳慶之被范葉霄問到了,那時候算的上是喜歡嗎?
他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這個回答顯然不是范葉霄期待的,她垂下頭,“那就算了。”
“大概是你說的那句,這個糕點不好吃。”范葉霄已經低著頭向前走了,陳慶之還在原地一動不動,范葉霄因被他牽著手走不出很遠,她聽見陳慶之在她身后輕聲道。
“什么?”范葉霄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說過這句話。
陳慶之笑著微微搖頭,“都過去快十年了,不記得才正常。”
他說錯了,在范葉霄的記憶里已經過去七十多年了。
“你能不能完整講給我?我保證以后再也不會忘記。”范葉霄道。她很想知道這件改變她兩輩子事,究竟是小時候做了一件什么事才讓陳慶之這樣的人堅定選擇了自己。
“若是日后有機會再說吧。”陳慶之顯然不想回答。
那時候的他從未想過也不敢想有一天真的能接近這個女郎。
但凡是陳慶之能說的事他都會告訴自己,雖然范葉霄不懂為什么陳慶之不再接著往下說,她也沒有繼續追問。
“我明日要去求陛下了。”陳慶之突然笑著說。
“再等等吧。”范葉霄道。
陳慶之沒有回答,他不老實的揉著范葉霄的小手。走著走著突然站定回過頭來輕輕吻了吻范葉霄的額頭,“我等不下去了。”
在這里碰見劉倉是讓范葉霄最意外的事情,尤其是她看見了剛才陳慶之親自己的那一下。
范葉霄紅著臉愣在原地,她想對著劉倉笑一下卻笑不出來。
劉倉克制的很好,像什么都沒看見一樣面無表情,蕭正信偷笑的臉上褶子都出來了。
“武化候。”陳慶之察覺到氣氛不對后一回頭便看見了蕭正信與劉倉。他拱手行禮,范葉霄看到了他紅透的耳朵。
蕭正信輕輕煽動白圍扇,“素來繁忙的陳主書今日竟也得空了。”
“子云平日做的不過是些無足輕重的小事,武化候才是操勞。”陳慶之道。
“陳主書用不著跟我講一些官話,正是陳主書口中那些無足輕重的小事不知幫了公理多少忙。”蕭正信道。蕭正德造下的爛攤子,陳慶之不知道幫忙收拾了多少。
“能為西豐縣候效勞是子云之幸。”陳慶之回。
蕭正信不想聽陳慶之說這些話,索性道:“待陳主書成婚之時,我當備一份厚禮前往。”他的目光停留在范葉霄身上。
“不要再說這些了。”劉倉在他耳旁輕聲道。
蕭正信看見陳慶之的手和范葉霄又牽在了一起,他直接抓住劉倉的手,“夫人,他們都牽著手。”
這聲音不算小被陳慶之和范葉霄聽到了,意外的是兩人十分默契,誰都沒有松手的意思。
“碰上也是巧,不如今日去我府上坐坐?”蕭正信是從心里感謝陳慶之的,若不是他或許劉倉連正眼都不會瞧自己。
陳慶之正準備應下,范葉霄卻道:“不巧,我們還有事就不去府上叨擾了。”
陳慶之下意識看向范葉霄,她拒絕蕭正信像拒絕街邊強行叫賣的商販一樣。
“我看陳主書像是要應下的意思。”蕭正信道。
劉倉輕輕打了一下他,示意他不要再逗陳慶之。
“確實不巧。”陳慶之道。
“陳主書也有事?”蕭正信問。
陳慶之搖頭,“子云本無事,但夫人的事就是子云的事。”說話間他牽著范葉霄的手又緊了些。
“這就喚上夫人了!”蕭正信笑的裂開了嘴。
“早晚都是夫人。”陳慶之不自覺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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