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城主府

        很近了，第一次坐在飛馬上自上而下的觀察這座城。

        巍峨的城墻蔓延無邊，臨州城三個大字鮮紅奪目。

        這是她的家，是生她養她的地方，也是父母慘死的地方。

        在日月山莊這些時日她很少想起父母，或者說故意不想。

        因為爹說過，人不管走到哪一步，都不要往回看，腳下的路才平坦。

        如今再一次回來，難免傷懷，其實根本不怪那個方士，是自己不詳才害的父母不得善終。

        淞月沒有停留，很快飛過城門，來到城中，如意的思緒早就飛到了家中，眼睛卻還停留在城墻上。

        回頭的一瞬間，眼淚也被風吹了出來，還不及擦就干了。

        這就是齊云里看到的。

        宛桃早就聽說師父要來，與騰也兩人早就等著了，眼巴巴的望著。

        等看到淞月背上托著兩人時，宛桃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生人勿進的師父和一個女子挨得那么近，還共騎一匹馬，還是淞月？她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嗎？

        臨州城位于西北部地區，盆地和山地較多。

        在水資源匱乏，良田不足的情況下。

        商業貿易繁盛，百姓多以手工，販賣為主，幾代下來傳承了很多手藝精巧的匠人。

        其中以紡織和冶煉技術為最，也有南來北往的胡商在此地落腳。

        來到落腳點，齊云里與騰也匯合邊走邊詢問情況，騰也時不時解答，兩人很快出了院子。

        如意想跟宛桃打招呼，誰知宛桃這丫頭歪著腦袋，一臉壞笑的看著宋如意。

        擺出一種要堂審的姿態，叫人哭笑不得。

        “什么，師父帶你去了秘境？”

        宛桃難以置信的表情，既后悔又惋惜。

        聽說快活林里的靈氣可媲美上靈界，修士在里面運行一個周天都可以提升一個小境界。

        天哪，自己到底錯過了什么啊。

        “早知道我也跟你們一塊去，才不來這呢。”

        宛桃的失落她看在眼里，跟她說了很多在秘境的見聞。

        這次來臨州城的目的也跟宛桃交代明白，她需要宛桃的幫助。

        仙君已至，想必妖鬼的問題很快就能解決，她不能耽誤行程。

        昨晚兩人住在一起，說了很多話，到了今早就起的晚了些。

        那時齊云里與騰也早已外出。

        如意無心飯食，就與宛桃出門往城主府去。

        兩人步行過了兩條街也沒看見什么人。

        原本鱗次櫛比，叫賣聲不斷的街道，現在連狗吠鳥叫都沒有。

        若不是能聽到一些門戶后面的竊竊私語。

        還以為這是一座死城。

        再次站在城主府三個字的牌匾下，眼前朱紅大門銹漆斑駁，油亮不再。

        臺階上的灰塵被腳印踩得雜亂，與枯葉混雜一起，隨著晨風懸起又跌落。

        早春的風帶著寒意，空氣又干又冷，哪怕高陽刺眼也暖不了身心的孤寒。

        宋如意心里很不是滋味。

        想到半年前自己還是依偎在爹娘身邊的天真少女，無知無畏過著舒服的日子。

        如今物是人非，這里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方。

        宛桃看著發呆的如意，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任何人經歷家破人亡都不是一兩句安慰就能好轉的。

        所以她并沒有多言，只是看著門上的封條礙眼的很。

        宛桃上前一把撕掉封條。

        如意隨即回神。

        現在的臨州城是個無主之城。

        自從宋城主出事后，一直沒有朝廷命官接手。

        后來妖鬼侵襲，更是無人問津。

        老百姓閉不出戶，只能祈求神佛，幫他們度過難關。

        兩人也不耽誤，穿過垂花門，來到抄手游廊。

        院內的布景還和從前一樣，只是無人打理。

        枯枝敗葉隨處可見，破敗之相已顯。

        宋如意不再多看，緊走幾步直往父母的正房。

        映入眼簾的是門前的兩棵美人梅。

        它們還一如往昔，挺拔傲然，一簇簇淺紫色花朵濃而不艷，冷而不淡，獨自嬌艷，讓人心安。

        這是迄今為止府里唯一的顏色了。

        宋如意沒由來的會心一笑，眼淚也不爭氣的跑了出來。

        父母恩愛，這美人梅是父親為母親特意栽種的。

        如今親人已逝，但愿來生他們仍能相遇相知。

        一如這美人梅互許終生，恩愛不移。

        從進了院子宛桃便四下查看。

        她早來臨州城這些時日，對城中妖鬼的情況很清楚。

        這些妖鬼看似不傷害百姓，可對年輕女子特別關注，這城主府表面上看還算正常卻不敢掉以輕心。

        如意進了父母的房間想要整理父母的遺物，推開門的瞬間不由得驚了，隨后怒從心起，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甚至不敢邁進門去。

        眼前的正堂什么都沒有。

        什么都沒有留下，只有墻角掛滿的蛛絲，蛛網上一只小小的飛蟲，掙脫不得。

        就像此時的如意連簡單的呼吸都異常困難。

        宛桃來到如意身邊看到室內的景象也沒想到。

        如意難過的無聲哭泣也觸動了宛桃，她并沒有勸解，當先一步進了正堂又去了內室，片刻又回到門口。

        她有些不忍，卻還是開了口。

        “別進去了，內室也一樣，什么都沒留下。”

        也不等如意表態拉著這個失魂落魄的人離開這個傷心地。

        還沒走幾步，如意站住了腳，擦了擦眼淚，說：

        “父親的書房我還沒去。”

        宛桃本不想讓她去，如今這光景就算去看了也是一無所獲。

        昨晚如意說過她家是得罪了皇帝被滿門抄斬。

        想來出事之后就被洗劫一空，除了一磚一瓦拿不走，真的什么都沒留下，這讓如意怎么接受得了。

        可不去又覺得不甘心。

        宛桃還是什么都沒說，跟著如意去了書房。

        書房距離正房并不遠，如意此時已經對這次回家一無所獲有了心里準備。

        但她不死心，想看看父親的書房，隨便什么東西，哪怕是父親的墨寶都好。

        要一樣，她可以留個念想。

        兩人已不像來時那么急切，一前一后走的緩慢。

        就在過月洞門的時候，宛桃全身戒備一把拉回如意。

        另一只手扔出去好幾只五雷花，在安靜的屋頂上炸響。

        城西密林深處，某個山洞里。

        吊兒郎當的師鈺斜倚在軟塌上假寐。

        身邊桌椅，腳踏，博古架，甚至還有梳妝臺，應有盡有，如果不是這四周的灰巖石壁墻，還以為這是哪個勛貴之家。

        耳中翻書聲響起，就看見西面一整面墻的書架，滿滿的都是書，挨著的是一桌一椅，書案上文房四寶俱全。

        右側還放著一把五環刀，此時并未入鞘，刀刃冷獰，寒光灼灼，一看就被主人養護的很好。

        桌案旁邊站著一個男人。

        他正對著書架手持一本書翻看著，觀背影此人身形魁梧挺直，一身黑色長袍，翻書的動作格外小心。

        如此看來是個極講究的文人無疑。

        這時候從外面進來一個臉色青白消瘦的小鬼，一副氣力不足的樣子，行走間卻行止有度，自帶書卷氣。

        他朝著看書的男人深鞠一躬，語調中感覺不出任何情緒，只敘述道：

        “鬼主，城主府有兩個年輕女子闖入，其中一個女修法力高強，打傷了好幾個小鬼。”

        此時看書的男人抬起頭來，不緊不慢的合上書本，把書角壓平，放回到了書架。

        他回過身來，看了一眼師鈺。

        師鈺還是原先的姿勢，眼睛倒是睜開了，只是一副睡不醒的樣子，頗為迷離。

        如果宋如意在這，一定會認出這石洞里的一切都是她父母生前的物品。

        而剛才被喚作鬼主，也就是看書的男人就是她的父親，前臨州城城主---宋庭讓。

        師鈺從軟塌上下來，伸了伸懶腰，走到小鬼面前，詢問：

        “什么樣的小娘子？這都對付不了，真沒用。”說完一記白眼翻上了天。

        宋城主卻心無波瀾，他知道自己如今的情況。

        自己初為鬼物，雖然被那人開了靈智，可修煉時日尚短，根基不扎實，不得不選在自己熟悉的地方作為大本營。

        一邊潛心修煉，一邊尋找女兒的下落。

        “也不能怪他們，聽說日月山莊請來了大人物，我們有好幾處據點都被清除了，這女修應該與他們有關。”

        宋城主實事求是，為手下分辨，而后吩咐道：

        “你想個法子，不要與她們硬拼，把她們引出城主府就可。”

        那小鬼聽了鬼主吩咐出去了。

        “宋老哥，你身為第一個開啟靈智的鬼主，對手下這般好性兒，可不是好兆頭。”

        師鈺坐下，手里捏起一只茶杯把玩。

        他不想管妖鬼的事，他來這里就是想要借助鬼主的力量打探冥界的消息。

        他要確保沈念兒是不是真的輪回轉世。

        宋庭讓卻沒把師鈺的話放在眼里。

        他再三思量，自己龜縮不出，指派下面的小鬼做事，并不是他的性格。

        城主府有修士進入可能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他不放心。

        就算早已物是人非，可家永遠是家，他不允許任何人破壞它。

        拿起五環刀就往洞門口去。

        “我出去看一眼。”

        宋城主知道這個決定并不明智。

        自己的麻煩又豈止日月山莊那幫修士，他能感應的到，昭嵐君就在這城里，隨時準備把自己抓回冥界。

        到時再無機會找回女兒，該如何向泉下有知的夫人交代。

        “宋老哥別沖動，不過兩個小娘子，你不放心我去看看就是了。

        外面太危險，你該好好修煉，穩固修為，盡快打敗那個昭嵐君，自己做冥界之主才是正理。

        到時你找女兒，找夫人還不是手到擒來？”

        師鈺叫住了他，一番勸說似乎起了效果，宋城主不再堅持。

        轉身走向石洞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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