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眷安靜的睡著。

        路霜沒有吵醒他，放輕腳步走過去，連通電源，在屏幕上調試著。

        吳川抱手在旁邊看著，突然想起來，路霜好像是學過機械工程的。

        路霜把芯片貼在他太陽穴邊，打開電波儀，屏幕上呈現出來探析圖，她目標明確的放大，果然找到了一塊標志。

        ——幼教院。

        吳川明白了。

        這些天來，他雖然著急，但連醫生都不敢找，從沒想到是這樣的……

        路霜臉色變得很難看，指尖都顫抖起來，“是我。”

        “他們要封的是我，眷哥感染了我的信號頻。”

        “是我害的他。”

        吳眷幼時曾經被留下同樣的“種子”，吳川找到他后，只去政府幫他關閉了“種子”，因為政府的人做不到安全地取出來。“種子”留在他體內，沒有被摧毀挖出。路霜身上的“種子”在不知哪些日日夜夜釋放的信號頻感染給了吳眷，所以又叫幼教院星外巡游時，把他認成了逃跑的13號種子，發動了攻擊。

        路霜垂下眼，感到十分無力：“我的錯。”

        吳川搖頭，說：“不是你的錯。”

        她搖搖頭，“他們不肯放過我，我的錯。”

        “我自幼無人教養，活過的十幾年都在不斷奔逃。牽連他人，淪落至此，也許我生來有罪。”

        吳川嘆了口氣，把她摟進懷里，“后來不是了，你無罪。我的好女孩，別哭。”

        天際露出魚肚白，池魚沉進深海底。

        是天亮了。

        ……

        情緒歸情緒，理智歸理智。一個重要的問題橫在眼前：吳眷人都這樣了，是怎么回來的？

        誰都清楚，幼教院沒那么好心。

        那是誰把他送回來的？

        路霜無從得知，吳川亦然。

        ……

        這天早上風和日麗，吳川像凹造型一樣叼著煙站在頂樓，從表情來看，可能有點欣慰……或者一言難盡。

        路霜和吳眷正在面對面參禪……不是，下棋。吳眷很久都沒有動，眉頭緊鎖，目光專注，像是在思考什么極重要的事。

        路霜抬著茶杯，張開五指，在他面前晃悠晃悠：“哥”

        吳眷終于有了動作，拿起白棋，放回盤里，抬起頭，說：我不下了，重來。”

        他說話的時候微微揚著頭，說完還撇了一下嘴……

        十足的算撒嬌。

        路霜認真的說：“哥，你知道嗎？你現在像我弟。”

        吳眷不理他，徑自擺好了棋，說：“再來。”

        路霜點頭，下了第一步：“哥”

        不答。

        “哥”

        不答。”

        “哥”

        不答。

        “哥哥哥”

        吳眷終于抬起頭看她：“什么？”

        “你是不是裝聽不見我說話？”

        不答。

        吳川終于看不下去了，問到：“小霜，你到底要做什么？”

        路霜擺著棋，說：“我想把他哄出去。”

        “去哪兒？”

        “云城。”

        吳川一下站直身：“不行！”他聲音太大，路霜下意識捂了一下耳朵，吳眷猛地站起來，把她手從耳朵上扒開一下，摘了她耳機。

        “它吵到你了嗎？”吳眷把耳機靠近臉，細細看著，像是在思考怎么把它研成粉末。

        空間場外的吳川像是被摁了靜音鍵，一下忘了言。空間場內路霜一攤手，顯出無奈的樣子。

        吳川：“小霜…我有點想打你。”

        吳眷裝看不見他口型，只是嘟了一下嘴，從通訊網里發了條信息出去：“義父，我哥都舍不得打我。”

        吳川：“……”

        吳眷找到接口，想把耳機拆了，路霜連忙拉住他的手，不合時宜的想起來拆天拆地的熊孩子。

        “哥，我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吳眷看著她。

        這段時間，路霜每天都會花大量時間在空間場里陪他，不知道為什么，吳眷一直沒有對她展現什么攻擊性，甚至在她的反復提醒下，記得住“吳川”和“路霜”兩個名字了。他依然會在提起星外變得暴躁，但已經不會再對吳川出手了。

        星外已經不僅是他潛意識里的傷，也成了心頭一根刺。吳川對此緘口不提，畢竟每一次提起，都像一把三刃劍，扎得人連連敗退。

        吳眷其實已經好多了。

        “去哪兒？”吳眷眼神很專注的看著她。

        “去一個很大很大的地方。”

        “有多大？”

        “我不知道，但它是啟明星上最大的城市。”

        “你會一直帶著我嗎？”吳眷垂下眉眼，“我想去。”

        “會的。”

        我會一直跟著你的，你不要擔心。

        吳眷湊過來重新給她掛上耳機，想叫她一聲，剛要說“路霜”又覺得不該是這樣的，他突然福至心靈，“小霜！”

        路霜手頓在半空中，“什么”她又問了一遍，“叫我什么？”

        “小霜啊，不能叫么？”吳眷坐下，看向桌面，“還能繼續下嗎？”他摸著棋子，語氣幾乎有點小心翼翼了。

        “能叫的…哥，一直這么叫我就行。”

        你會再想起來的，我保證。

        ……

        “我說了不行，你能不能聽我的話？”吳川撐著膝蓋坐在沙發上，臉色很難看。

        “你去了就能找到嗎？找到你就能說服她嗎？云城這么大，這么危險，幼教院的主院就是在這里，我不在怎么護著你？你以為它為什么叫“異城”？所有高層都堆在這兒了，你現在告訴我，你要去他們眼皮子底下晃悠”

        吳川真的是氣得很了，講得口干舌燥，他喝了口水，平靜了一會兒，恢復了一貫的態度，說：“小霜，你還記得自己是怎么離開那兒的嗎？”

        摔碎半身骨頭，你不記得痛了嗎？

        “我記得。”路霜低著頭。

        我被限制了十四年的自由，為離開付出無數代價，我怎么會忘？

        “但我必須去。”

        吳川：“你……”

        “義父，”路霜蹲在他面前，一邊膝蓋著了地，“吳眷是替我受的，我必須去找長月。她是十幾年前啟明星最厲害的機械師，在當年的星球政府也是一席元老，我想不出第二個能拆除腦內機械封印的人了。”

        “你怎么能找到她？”

        “用我的鎖。”路霜從衣領里揪出一個極小的鎖，放在手心里。

        “我的鎖不是一般機械。這么多年來，我在市面上，甚至連材料都沒有找到相同的過，我不知道我的來歷，但這不是一般的家庭能給我的。要吸引一個頂級機械師的注意，就只能用不一般的機械。”

        “您讓我試試。”

        吳川沉默了。他又點了一只煙，慢慢抽著。煙霧飄起來，縈繞在兩人周圍。

        他開口：“注意安全。”

        ……

        路霜坐在駕駛艙內，埋頭裝著子彈。

        吳眷趴在玻璃窗上，滿眼驚奇起地到處看。

        路霜把他按到座位上，系好安全帶，無奈的說：“哥，說好的好好坐著，不亂動呢？”

        吳眷：我只是看看……”

        路霜：“我一會兒帶你下去看，到處看，好不好？”

        他眼睛一下亮起來，“好！”

        一道黑影劃過天邊，駛向云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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