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
杰森真的覺得這月亮很像死亡。
看,這月亮多純粹啊。
只有死亡才會這么純粹吧。
所以他說月亮像死亡有什么不對呢?
……
沒有不對。
……
一切都是正確的。
只有他是錯誤的。
正常人不會覺得月亮像死亡
……
他不正常。
不正常的東西應該要怎樣解決呢?
……
應該毀掉。
……
他應該被毀掉。
……
瞳孔又一次渙散。
他逐漸失神。
月亮開始晃蕩。
像一只蜜蜂在跳圓圈舞。
四周的高樓逐漸拉長,月亮被擋住了,只有微弱的燈光從細細的縫隙里灑下。
底下那仿佛無窮無盡的黑暗又裂開一條縫隙。
縫隙越來越大,最終裂成一張巨口。
它張大嘴巴,等待這這個垂死掙扎的獵物再一次被蠱惑。
杰森用力眨了眨眼。
所有幻覺一瞬間被破除,他重新面對一個正常的世界。
他低下頭。
是什么時候開始的呢,這一切?
……
很久了。
他想死。
已經想了很久很久了。
每一次夜巡后獨自在安全屋里舔舐傷口;每一次拼盡全力卻還是沒法救下所有人;每一次戰斗拉薩路之池在血液里奔騰不息;每一次布魯斯失望、戒備的眼神
太多了太久了
他受過的傷害太多了,他受過的傷害太久了
他窮其一生都在治愈過去的傷口,可他現在的傷口要怎么辦呢?
……
他有無數個理由應該離開人世,卻沒有一個借口支撐著他活下去。
他閉上眼。
他墜了下去。
……
“紅頭罩!紅頭罩!”
嗯?有人在喊他?
杰森睜開眼。
地面上,一個男人焦急的喊著。
他射出勾槍,落在那人面前。
“有事嗎?”他問。
男人回答:“我我”
男人一咬牙:“我沒有工作,快要活不下去了!”
杰森無語的看著他:“沒工作你去找呀,找我能干什么?”
男人面色通紅:“我不管,你得幫我解決這個!”
杰森不得已,大晚上對他說教了好一通,才暫時把他打發走。
得,他現在死之前還得幫那個男人找個工作。
唉―他的死期得往后拖一拖了。
杰森嘆氣。
――――――
紅頭罩依舊想死。
犯罪巷的人們什么也沒有改變,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沒有任何效果,只是在延遲他的死期。
……
可他們還是得去。
他們還是會在夜晚踏上哥譚的街頭。
他們不會害怕。
他們不會退縮。
因為他們知道,此刻哥譚夜晚游蕩著的,不再是罪犯,而是同樣想要幫助紅頭罩的人。
他們偶爾會沉默的打個招呼,而后會繼續游蕩。
他們并不害怕有惡人想要傷害他們。
他們帶了武器,如果有人想要傷害他們,他們就會反擊。
而且每個人都知道,周圍那些和他出于同樣的原因踏上哥譚街頭的人們,如果有人有困難,他們會幫助他。
他們本是最懦弱的人類,卻愿意為了他們的英雄,站起來反抗哥譚的罪惡。
這是紅頭罩給予他們的力量。
他不能死。
他要好好活下去。
即使不是作為一個英雄,他也該好好活下去。
――――――
犯罪巷那些人,他們在阻止他尋死。
杰森漫不經心的想,垂在高空中的那條腿一晃一晃。
他們總是打擾他的休眠。
真是的,都在干什么啊。
最開始還只是隱晦的用一些奇怪的要求把他叫下來。
什么找工作啊,丟了東西啊,一口咬定自己在被人跟蹤啊,有變態對她性騷擾啊
到后來,是一點都不隱藏了,一見到他停在高處,立刻就有人呼喊他。
真是
他的問題根本就不是出在這里。
他已經爛掉了,就像一個蘋果,表面上還維持著光鮮亮麗的樣子,可其實內里已經滿是蛆蟲。
他已經爛掉了。
沒有用的。
……
治標不治本罷了
樓下,又一個人在叫他。
杰森嘆了口氣,一躍而下。
寒風從耳邊呼嘯而過。
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他不是自愿配合的嗎?
明明知道那些人都在想什么,卻每次都如了他們的愿。
從來不生氣,從來不食言。
是他自己選擇配合的。
即使已經無可救藥到如此地步,卻還是奢望救贖。
還是期待著期待著或許會有一個人,帶他走出深淵。
倘若可以,他怎么會不想好好活。
只是
太絕望了
這日子沒有一點盼頭啊
一眼望過去,是無盡的苦痛、爭吵、戰斗、離別
他一無所有,他一無可靠。
沒有一點盼頭啊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有什么意思呢?
倘若他的一輩子永遠都是被這些東西填滿,舊的不會改變,新的不會到來;倘若他的一生都是被痛苦填滿,那么他一直活著有什么意義呢?
為了經歷那更多的痛苦嗎?
……
其實也不是全都是痛苦。
他知道,其實還是有幾分甜味的。
但是太少了,太少了。
完全不夠支撐著他活下去。
當生命被傷痛所淹沒,快樂遙遙無期的時候,死亡就是最溫柔的念想。
他還是想去死。
……
杰森晃過狹小的街道。
他將在這里與幾個孩子接頭,給他們提供一些資助。
角落里,一個臟兮兮的男孩子猶猶豫豫的走出來。
他走到杰森面前,站定。
“紅。”他說:“我們這段時間都很好,你不用擔心我們。”
角落里猛地又跑出來一個男孩子,他拽了拽老大的衣角,焦急的說:“才不是呢,我們最近過的可不好了!”
大的那個男孩被后來者瞪了一眼,這才反應過來什么似的,怯怯的看了杰森一眼,閉上了嘴。
小男孩焦急的說:“我們過的可不好了,快要到冬天了,我們找不到食物,衣服,也找不到住的地方。薩瓦還因此感冒了!”
像是為了印證他說的話一樣,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從垃圾桶邊跑出來,努力壓低嗓音附和:“對!”
……
杰森靜靜的看著這群孩子的表演。
以往驕傲的不愿向他提出任何求助的孩子們,此刻為了讓他多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在拼命展示自己的脆弱。
他低下頭,如他們所愿的說:“好啊,這些我會解決的。”
孩子們這才松了一口氣。
兩個大哥哥帶著小妹妹離開。
薩瓦被他們拽著拉走,她回頭,看了杰森一眼。
青年倚靠在臟兮兮的墻上,目送著他們離開。
那一刻,薩瓦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掙開手臂,跑到杰森身邊,拽住皮夾克的下擺。
杰森順從的蹲下身。
女孩氣喘吁吁的,將一個東西塞進杰森的手心。
他怔了一下,低下頭。
戰術手套黑亮的皮革上,躺著一個糖塊。
已經有些融化了,方方正正的,最普通不過的一個糖塊。
女孩把糖塊緊緊攥在他的手心:“我攢了好久,本來想過生日的時候吃的。”
“但是,或許你比我更需要他,所以我把他給你。”
“我把糖給你,紅,你不要不開心。”
杰森凝視著那棵糖,紅了眼眶。
他曾經也在哥譚的街頭流浪過的。
他知道對于這些朝不保夕的窮孩子來說,想要這么一塊糖有多難。
這是最劣質的糖,只有一點點甜味,即使這樣,對于這些孩子來說,也是一種奢侈。
……
可她卻給了他。
薩瓦推開,向他擺了擺手。
“我走了哦!”
她跑回兩個哥哥身邊。
他們牽著手,跑過哥譚的夜晚。
薩瓦聽到兩個哥哥在低語:“他現在不會尋死了吧。”
“肯定的,他不會不管我們。”
“紅怎么會突然就想死了呢。”
“不知道”
“或許是他也快要沒有面包吃了吧?”
薩瓦輕輕開口:“不是哦。”
“嗯?”
“不是哦!”
她說:“紅只是不開心。”
“哦那他為什么不開心啊?”
“對,他為什么不開心啊?”
青年倚靠在墻上的一幕再一次滑過腦海,薩瓦輕聲說:“因為他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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