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斬草除根
陸子夜并沒猜錯,這個佩刀發火的男子,正是在綿谷縣酒樓有一面之緣的那個人,也正是宰相府的三公子,名如其人,高傲。!
只是此時,他有些高傲不起來,重金聘請的鬼影樓一品殺手,竟然被那個該死的江萋萋反殺,事情沒辦成,還損失了一大筆錢財。
更可惡的是,自家范叔和死士雷也被重創,一時半會兒都無法恢復,尤其是雷,手都沒了一只,永遠都無法恢復了。
以他現在的人員配置,想要再次暗殺陸子夜,顯得有些捉襟見肘了!
最最讓他郁悶的,是那個橫插一腳的老頭,把自己這方的高手重傷了,自己卻看不出人家的深淺來,而自己這邊,很可能已經暴露了。
說到這里他就有些后悔,為何當時要去酒樓看戲,親眼看到那小子崩潰是很爽,但是也給自己帶來了麻煩,要不是當時篤定陸子夜會被殺,他也絕不會那樣做。
高傲一巴掌拍在身旁一株杉樹上,粗壯的樹干都為之一振,他的手也微微顫抖。
負劍女子嘆息道:“那家伙狗命真長啊!”
高傲附和:“可不是!”
女子有些憂愁,這還是她第一次有這樣的情緒。
沒錯,以劍破門偷襲陸子夜的人正是她,那一劍雖然沒有立功,但是實力也顯而易見,當時跟黃漸也是未分勝負,要不是范叔突遭變故,她沒打算收手。
她雖然不是江萋萋這般頂出彩的天才,但資質同樣不容小覷,宗門底蘊也差不到哪里去,她自己更是劍走偏鋒,修煉出一條不同尋常的路子,劍術也是十分出色的,這樣的女子,自然也該是驕傲的,因此在她眼里,唯有江萋萋是對手。
她雖然許配給了高傲,可還沒過門,所以她都是直呼高傲姓名,由此可見性格是潑辣的,也是特立獨行不受世俗束縛的,這樣的女子,本身就是與眾不同的。而她背后的宗門,是無量山,云國十大宗門排名第七位!
高傲看著女子哀愁道:“絕影啊,是不是得請兩位長老出手才行了?”
女子全名路絕影,她聽得這話皺起了眉頭,心想好你個高傲,你家養著八位一品高手,雖說這位范叔已經重傷,可那不還剩下七位的嗎,要殺人還這么吝嗇,都舍不得多派出來兩個?
再說了,我無量山長老出手,那豈不是一切都擺在明面上了,不管能不能殺掉陸子夜,無量山都要惹上很大的麻煩。
明白的人自然會聯想到宰相府,不明白的人,當如何看待無量山,江湖上,無量山還怎么立足?
雖然陸家已經倒臺,可不要忘了,陸子夜還活著,他家里人也還活著,而這背后,站著的可是鶴堡,還有烏蒙劍派也關系匪淺,想必到時候絕不會袖手旁觀。
路絕影想到這里就有些生氣了,并不搭理高傲。
事情有把握辦成的情況下,誰都想置身事外,可現在的形勢明顯失控了,一心要殺陸子夜的是高家,受益最大的也是高家,可這種關頭還想著保全實力,那就顯得算計過頭了,真不明白爹怎么就答應了這門親事,自己還鬼迷心竅心甘情愿跟他來辦這件事。
高傲也覺得自己過分了,立馬改口道:“我這就飛鴿傳書回去,讓我爹再派三位供奉前來,以最快的速度趕往邊境,一定要在陸子夜入境之前成功殺掉他!”
路絕影這才臉色緩和,想了一會兒道:“我可以和我爹說一聲,至于能請動哪位長老出山,我也不知,而且也只能暗中出手!”
顯然,就算是能出手,也只是一位長老,這就是大宗門的底氣,即使是面對宰相府,也不必卑躬屈膝。
“好好好,為夫這就替娘子準備!”說著趁機揩油了一把。
女子蒼然拔劍,下一刻就要一劍封喉。
高傲立馬跳開三步,保持了安全距離,確定沒有危險之后,才從馬背上掏出來紙筆,還順手從籠子里抓出來兩只信鴿,當二人各自放飛信鴿之后,才同時松了口氣,沒想到,殺人也這么折騰啊!
路絕影踩了高傲一腳,走到一邊發呆。
高傲看到自己心愛的靴子上一個明顯的腳印,有些心疼道:“你踩我干什么,這鞋可是花了一百兩銀子的!”
路絕影撇了撇嘴道:“你要真心疼,就管好你的手啊!”
高傲閉嘴不敢言。心想,這還沒過門呢,就已經成妻管嚴了?
斷了一只手的雷臉色蒼白,毫無生氣的靠著一棵大樹而坐,一旁躺著奄奄一息的,是叫范叔的中年男人,不過是被推了一掌而已,這個一品巔峰的高手就這么一敗涂地,連站起來的余力也沒有了。
殺手雷心情激蕩,做殺手這么多年,殺了許許多多形形色色的人,也算是見識過不少大風大浪,可如眼下這般尷尬境地的,還是第一次,人沒殺成,失去了一位師兄和一條手臂,真是讓他郁悶到發狂。
更讓他揪心的是,自己再做不成殺手了,甚至都失去了作為宰相府死士的資格,他不禁悲從中來,氣得渾身發抖。
相比起他們的慘淡光景,陸子夜這邊就好得多,除了江萋萋還有一絲萎靡之外,其余都顯得意氣風發,甚至是吟游子,都興致盎然,吟詠起了詩詞來,更為旅途增添了不少活躍的氣氛,陸子夜焦躁不安的心情也似乎平靜了不少。
可是隨著一只信鴿的到來,他就再次陷入了無底的黑暗之中。
信是鶴堡傳來的,而寫信之人,正是他娘親。
陸子夜展開紙條,上面娟秀的字體映入眼簾,“子夜我兒,鶴堡信鴿早就悉數放出,你未收到去信想來是信鴿出了意外,如你所言,你父兄已然出事,大娘為了救人,也戰死在石城郡,為娘帶著你妹子在鶴堡避難,大軍已經圍山,我兒切勿回來送死,陸家希望寄予我兒之身,萬望我兒找個安全地方韜光養晦,尋求出路,鶴堡堅不可摧,易守難攻,出不了什么事,我兒應以大局為重,不要意氣用事,為娘向天祈禱,諸天神佛護你平安。這只鴿子是趁夜躲過一劫,以后再無僥幸,多多注意安全,不必回信,為娘親筆!”
陸子夜看完信,頓時癱軟在地,眼淚再也止不住,一顆顆滾落臉頰。
最不能接受的事情證實了,得到娘親的確認,再也不會有假,陸子夜心子像是被人緊緊拽住,疼的無法呼吸。
江萋萋二人心知肚明,吟游子師徒二人則是有了猜測。
錦秋見陸子夜痛哭流涕,上前安慰道:“子夜哥哥,誰的信,發生了什么?”
“我爹、我哥、我大娘都遇害了!”
陸子夜不是回答錦秋,而是告訴在場所有人真相。
陸子夜之前一直憋著一口氣,是想著回到云國,求證事情真假,所以強打精神趕路。
此刻被證實了傳言,最后的一絲僥幸也被打破了,人就失去了精氣神,像散架了一般萎靡不振。
娘親對父兄的死因只字不提,看來傳言大概是真的,父親真的造反了!
可動機是什么,鏟除政敵?
還不至于走到這一步。
皇帝怎么趕巧就到了石城郡,為何一瞬間變得英明神武,大權在握,高家吃錯藥了?
這其中一定有貓膩,而且是一個超級大陰謀。
究竟是什么呢,陸子夜一時想不通。
思緒混亂,心灰意冷得無以復加。
江萋萋看著陸子夜手里的信欲言又止。
陸子夜發覺江萋萋投來的目光,主動將信紙遞了過去。
江萋萋低頭快速看了一遍,略一思索,就勸道:“你娘親妹子都安然無恙,已經是萬幸了,之后一家的重擔都得你來挑,你現在可沒有頹喪的理由。
你母親的意思很明顯,只要保住你,陸家就還有希望,所以勸你別回云國,可是以你的性格,斷然是不會看著娘親陷入險境而不顧的,所以你現在需要做出抉擇,不管怎么做,我一定跟你一起進退!”
江萋萋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并且表明了自己無論如何會跟他站在一起,就這份氣魄,多少男兒也做不到。
陸子夜頓時一愣,沒想到還真有雪中送炭的人,他心里很感動,他知道,江萋萋的話,不僅僅是代表自己,還能代表背后的宗門——烏蒙劍派,毫無疑問是龐然大物,就算是朝廷大軍,也不得不顧忌很多事情。
是啊,娘親和妹妹隨時有性命之憂,自己是全家唯一的希望,若是不振作起來,難道要等著親人遇難的消息再次傳來?
云國,一定要回去,親人,也必須要救,即使粉身碎骨,也絕不退縮。
陸子夜站起身,狠狠的抹了一把淚,沉聲道:“繼續趕路,回云國,救娘親和妹妹!”
黃漸本就是受劉家委托來護送陸子夜的,而劉家,正是陸子夜妹妹的婆家,他們青城山,可是欠了劉家一個天大的人情,這眼看人家媳婦有難,他的這趟差事就遠遠沒有結束,所以還得繼續。
他很自然表態道:“有架打,必須算上我一個!”
陸子夜向二人抱拳致謝。
錦秋就不開心了,感情自己被冷落了,于是也毫不客氣道:“那也必須有我,還有師父,是吧,師父!”
雖然她還沒搞清楚狀況,但為了讓陸子夜請客,為了她的肚子不受委屈,那是毫無疑問要出手相助的,正所謂吃人嘴軟嘛!
老人根本就沒什么立場可言,只要徒弟高興,那就萬事大吉。
錦秋見師父答應,頓時歡呼雀躍道:“有師父出馬,你就放心吧,不管對方什么來頭,保管他們有來無回!”
老人瞇眼看著陸子夜,他之前也聽到了別人的傳言,只是當時沒怎么上心,朝中有了變故,他卻沒多少感覺。
陸子夜急忙解釋道:“父兄死亡的真相,還有待查明,此次面對的,是朝廷的大軍,只怕到時候連累了你們,那子夜將無地自容!”
“你小子是對我使激將法?”
“晚輩不敢!”
“那就閉嘴,趕路!”
老人也不再吟誦詩詞,轉頭問黃漸:“年輕人,可否與老夫比試一下輕功?”
黃漸自然求之不得,立馬應道:“晚輩從命!”
于是轉眼間,兩道身影在蜀道之上起落騰挪,沒多久就消失在三人視野盡頭。
陸子夜略一錯愕就明白過來,五個人三匹馬,自然是不夠的,現在好了,三人三騎。
于是他當先翻身上馬,打馬朝前。
江萋萋和錦秋緊隨其后,朝著烏蒙府出發……
鶴堡,位于烏蒙府西南方向,此處山勢險峻,高聳入云,主峰猶如擎天玉柱,矗立天地之間,三面絕壁,唯有一面可通行。
峰頂卻呈現圓形,猶如一個蘑菇傘,云霧常年纏繞在半山腰,果真如人間仙境。因此無數黑頸鶴每年來此越冬,成千上萬只鶴在此各顯神通,極盡姿態。
許多年前一位高人來此云游,觀鶴有感,自創絕學黑鶴百拳,并開宗立派,廣收門徒,鶴堡也由此誕生,并不斷發展壯大,傳承百年之后,已然位列云國十大宗門,排名還在無量山前面。
一百年來,鶴堡代代都有驚才絕艷的人物橫空出世,將黑鶴百拳發揚光大,威震一方。宗門影響力也穩步攀升,跟許多強大的勢力都關系匪淺。
而陸子夜的娘親,正是鶴堡現任掌門之女,雖然這門親事開始時并不愉快,但是最后在陸子夜娘親的周旋之下,外公和舅舅都做出了妥協,捏著鼻子接受了掌門嫡女淪落為陸氏側室的事實,可心里始終不是滋味,哪怕女婿是正一品的征北大將軍又如何?
鶴堡的嫡女,就算是做王妃都不為過,再不濟也是公侯之家的當家主婦,絕不至于做了側室平妻。
可心里不舒服是一回事,女兒受到傷害是另外一回事,得知變故的第一時間,堡主戴天祿就親自前往烏蒙府,將女兒安全接回鶴堡。
隨后朝廷大軍殺到,威脅鶴堡交出叛賊家室,否則踏平鶴堡,雞犬不留。
面對兩萬大軍的威脅,老人非但沒放在眼里,還一人赤手空拳沖陣,殺透了兩萬人的軍陣后,又若無其事的殺了回來,大搖大擺進了鶴堡,留給人仰馬翻的朝廷大軍一個瀟灑寫意的背影。
領兵大將四肢百骸都在顫抖,這也太過恐怖了一些,這個老頭莫非是神仙不成,赤手空拳啊,殺透了自己兩萬人的軍陣毫發無損,再看自己這邊,全副武裝的精兵沒有摸著人家一片衣角,而傷亡達到了兩千余人,這就是武道大宗師的威力嗎?
對方還是一個人,鶴堡的高手可不少,要是再集體來沖陣一次,那自己還能安然無恙嗎?
到時候別說圍剿鶴堡,自己的小命兒能不能保住都是個問題,果然,立功不是那么容易的。
于是這位領兵大將果斷修書一封,向“朝廷”請援,在等待援軍到來之前,他沒有輕舉妄動,也不敢再叫囂踏平鶴堡,只是默默圍了鶴堡所有出路。
好在沒過多久,援軍就源源不斷而來,足足三萬余人,可見宰相府對拿下鶴堡是多么的重視,或者說對絞殺陸氏的靠山是多么的迫切,斬草除根啊,刻不容緩!
戴昭嶸看著山下密密麻麻的大軍,十分愧疚的對一旁的父親道:“爹,女兒不孝,給鶴堡添麻煩了!”
戴天祿不以為然,鶴堡從來不怕惹麻煩,他更是如此,即使對面是朝廷大軍又如何,敢傷害自己的寶貝女兒,那就是觸碰了他的底線,因此他才用一雙拳頭給了朝廷大軍一個下馬威,本意是讓他們知難而退,誰知對方竟然增兵了!
“陸昭林這小子真是迂腐不堪,何至于走到這一步,你啊,真不知道看上他什么了!”
戴昭嶸凄凄道:“爹,我不后悔嫁給他,只是愧疚給鶴堡惹了天大的麻煩!”
老頭閉目養神,嘆了口氣:“爹也沒后悔生了你這么個女兒,誰要對你不利,那爹就讓他們付出慘痛的代價,皇帝也不例外!”
這時一聲號角響徹云霄,大軍開始進攻鶴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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