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貪財殺手
太陽靠在西山的時候,三騎進入石門縣,聞著空氣中的酒菜香味,三人都吸了吸鼻子。
那位嬌小活潑的女孩更是舔了舔嘴唇,然后興奮道:“子夜哥哥,師父說讓我們到鹽井酒樓匯合,那里有好吃的!”
陸子夜鼓勵道:“那就趕緊走,晚了好吃的都被前輩吃完了!”
小丫頭隱晦的給江萋萋使了個眼色,江萋萋微微點頭。
小丫頭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突然急促的拍打馬屁股,馬兒就在這鬧市街頭狂奔,惹得一眾行人破口大罵,紛紛躲避開去。
陸子夜后悔自己說錯話了,怎么能以美食來誘惑吃貨呢,這傷了人可怎么辦?可見到江萋萋毫無反應,他心里就更不快了,你們習武之人都是如此草菅人命的嗎?
想到這里,他心里的浩然正氣就充斥全身,他要做的,是一個堂堂正正、心里裝著天下蒼生的讀書人,對于邪惡之事絕不姑息,哪怕是身邊親近的人犯了錯也不例外,他身形挺得更加板正,剛要開口,江萋萋就一個凌厲眼神掃了過來。
陸子夜到嘴邊的話就活生生咽了回去,但是臉上寫滿了倔強,身體也如出一轍。江萋萋白了陸子夜一眼,想著這家伙是不是腦子 有病,這不是把自己當成活靶子嗎?
陸子夜以為自己一絲不茍的形體氣質震懾了冷血美人,頓時有些自豪,只是下一刻,他就被江萋萋一劍鞘打趴在馬背上,再也直不起來了。
陸子夜心里咒罵著江萋萋,可俊朗的臉上全是不屑。
江萋萋并未解釋,只是示意他老實趴著。
過了好一會兒,見街上還沒什么動靜,江萋萋直接打馬去追錦秋,把陸子夜扔在了后面。
人雖然走了,不過始終留心著陸子夜,一柄小劍隱蔽的懸在陸子夜身旁三尺之內,盤旋尾隨,劍身幾近透明,完全隱蔽于空氣之中。
這時沿街兩邊樓上,斷斷續續的打開了一些窗戶,里面隱約有人頭攢動,陸子夜心生警覺,也打馬前沖,再也顧不得別人叫罵了!
這時一棟樓里,一位魁梧漢子拿著一張畫像,看一眼畫像又看一眼街上的陸子夜,第一時間確認了身份,隨著他一聲令下,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占據了窗口,人人手里張弓搭箭,潑天箭雨灑落街面,也不管是不是會傷及無辜,就那樣毫無顧忌的射出箭矢。
剛剛躲避奔馬的人們又鬼哭狼嚎的躲進了街邊鋪子里去了。
陸子夜聽著呼嘯的箭雨朝自己頭頂落下,頭皮有些發麻,他心里驚駭不已,沒想到敵人如此喪心病狂。
江萋萋去而復返,在箭矢剛要落在陸子夜身上的一瞬間,大袖揮舞出一個扇面,真氣流溢,紛紛擋掉了那些殺氣騰騰的箭矢。
只見她左手挽劍訣,兩柄細小飛劍頓時飛出袖中,顫鳴片刻,一閃而逝,隨后街邊二樓上就傳來了慘叫聲,顯然有人吃虧了。
實際上她們早就發現不對勁,錦秋先走一步就是為了降低敵人的防備之心,沒想到就剩江萋萋一個人,對方還是謹小慎微得過分,根本不像是刀口舔血的黑道之人。
她索性離開陸子夜一段距離,就是要讓對方毫無顧忌的出手,明面上的圍殺對于她來說并不可怕,怕就怕那些神出鬼沒又武功高強的刺客。
江萋萋一邊要護著陸子夜,一邊駕馭飛劍殺人,速度自然快不了,錦秋十分興奮的殺了回來,太好了,終于可以大展身手了。
只見她對著空中瘋狂揮舞拳掌,頓時一陣陣狂風憑空生出,源源不絕沖向箭雨,那些箭雨就像是射中盾墻一般,紛紛彈開掉落,根本不能靠近陸子夜一丈以內。
魁梧漢子看到這一幕,不禁感嘆,現在的年輕人都這么厲害嗎?
然后他大手一舉,所有黑衣人停止了放箭,他更是親手擊退了兩柄細小飛劍,再大手向前揮出,黑衣人紛紛抽刀,從二樓一躍而下,殺向三人。
江萋萋趁勢收回勢頭用盡的飛劍,再次蓄力后飛出,剛好截殺半空中的刺客,頓時只聽到一聲聲悶響,無數刺客重重摔落在地,徹底死絕。
但更多的人已經朝他們殺來,源源不斷,黑壓壓一大片,看樣子不下三百余人。
江萋萋知道對方是什么來頭了,黑蛟幫,盤踞云國和宋國邊境上的最大江湖勢力,大部分時間是在大江之上討生活的,現在出現在這里截殺陸子夜,自然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了。
傳說黑蛟幫幫主唐武蛟最是貪財如命,是個俗人。
黑蛟幫幫眾第一要務就是天南地北搜刮金銀珠寶,全部送回幫中給幫主調度,黑蛟幫有兩個巨大的秘密金庫,早就已經裝滿了金銀,毫無疑問是天文數字,如果放在地上,就是金山銀山。
劫掠錢財的同時,也順手牽羊一些良家女子。總舵的兩棟三層閣樓,關著不下百位美人,待他享用膩了之后,就賞賜給手下弟兄。
對自己人他倒是大方,錢財也不獨吞,幫中兄弟但凡有點功勞的,那都是重賞,要錢給錢,要人給人,因此兄弟們都對他五體投地,忠心耿耿,辦起事情來就更加賣命了。
說起來他黑蛟幫已經是大勢力,該有些矜持了,畢竟江湖地位已經上去了。
只是這個唐武蛟似乎根本沒有滿足的一天,依然無休無止的施行聚財劫色的大業。
這一次黑蛟幫傾巢出動,沒個五千兩黃金是做不到的,對方還真是好大的手筆,江萋萋對陸子夜的感嘆又多了一重,真值錢啊!
黑衣人四面八方兇猛而來,頃刻之間,就將陸子夜三人圍在了街中,盡管江萋萋和錦秋一出手就是驚天動地的殺戮大招,無數人倒斃在前沖的途中,可依然沒能震懾這些亡命之徒。
對于他們這些刀口舔血的人來說,死亡,只是一件平常事而已,當然,是在自己這方絕對優勢的時候,才敢如此的拼命。
陸子夜在兩個女孩子的保護下,思考起了對方的用意,街上的動靜已經發生了好一會兒了,按吟游子的修為,早就察覺到了吧?
鹽井酒樓離這里不過一里地,十息之內,老前輩就能出現在這里,哪怕是黃漸,也不會落后多少,但是現在,兩個人都毫無蹤影,那就只有一個解釋——遇到麻煩了!
陸子夜震驚不已,當今世上,還有幾個人能攔得住這位老前輩啊?
看來,江湖這潭水果然深不可測。
陸子夜看著正在激戰的江萋萋二人,心里有些焦急,對方人多勢眾,而且完全是不要命的架勢,這樣下去不行啊,耗也要把人耗個半死,何況對方還有不少高手。
聽說那唐武蛟可是有超一品的實力的,幫中更有好幾位二三品的好手,如果全力以赴,陸子夜絕對是九死一生。
江萋萋擋住唐武蛟是能夠做到的,大展神威的錦秋,當然無人能近身,要走也是輕而易舉,可是陸子夜是個累贅啊,要護他周全,難度是頂天的大。
唐武蛟很聰明,到現在都還未出手,看來是要使用人海戰術托住江萋萋,消耗她的精力,最后再出手,一舉定乾坤。
耗死一個一品高手,那也不是不可能,但這個人不會是江萋萋,或者說以黑蛟幫三百來人的代價,還不夠。
沒錯,在受傷之后,江萋萋心思有了一些變化,再加上黃漸破鏡帶給她的沖擊,讓她也悟到了關竅,正式踏入正一品境界。
前赴后繼而來的黑蛟幫幫眾一片一片的倒下了,唐武蛟再怎么心狠手辣,也不能看著自己的弟兄們死絕了,所以他出手了。
只見他大喝一聲,全身迸發出雄渾的氣勢,雙拳不斷蓄力,身形快如閃電沖向江萋萋,轟然出拳,帶起驚天的威壓,空氣都為之炸響,爆出刺耳的呼嘯聲,拳風化作兩條猙獰的黑蛟,直取江萋萋前胸。
江萋萋慌忙中凝聚全身真氣,一劍斬向對方,一道弧形劍氣帶著鋒利青芒,撞上了那兩條黑蛟,“碰”,猛烈的碰撞,發出震耳欲聾的爆裂聲,感覺空氣都被撕裂了一般,震蕩的余波侵襲二人,他們各自退出三步方才站定,衣服被鼓蕩得呼啦啦響。
不遠處的陸子夜就慘了,直接被氣浪掀翻在地,十分狼狽。
當然,不少黑蛟幫武功低微的幫眾也跟隨了他的步伐,這一來倒不顯得他一個人尷尬了。
陸子夜心里擔憂江萋萋吃虧,沒想到這唐武蛟如此厲害,真是該死。
他心思急轉,黑蛟幫眾人可不會給他這么多時間思考,大功就在眼前,人人奮勇爭先,只不過他們還沒那命,還在十米開外,就被那個勇猛無敵的小姑娘一掌拍飛了。下一瞬間就徹底失去了知覺,因為他們都成為了一灘肉泥,砸落在地上,扣都扣不起來!
江萋萋已經和唐武蛟過了十幾招,動靜雖然越來越小,但是兇險程度卻越來越高,當然還是不分勝負。
可是還有無數高手趁機偷襲,這就很惡心人了,唐武蛟對此根本不會臉紅,你說什么江湖道義,我只是來掙錢而已。
這么不要臉的高手江萋萋也是第一次遇上,心里鄙夷的同時不得不分心防守背后,飛劍隨時都在示威,可這樣一來,原本勢均力敵的形勢被打破了,唐武蛟漸漸占了上風,江萋萋有些吃力,她雖然厲害,可不管怎么出劍如神,依然不能擺脫困境。
陸子夜權衡了一下,決定還是用重金的誘惑來化解這場危機,哪怕有一點可能,也是要試一試的。
他清了清嗓子猛然道:“唐幫主,不管別人出多少錢買我的命,我出雙倍買平安!”
他雖然歇斯底里,可在如此嘈雜的環境中,顯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可唐武蛟不是普通人,耳朵微微一動,顯然是聽到了陸子夜的話。
對于貪財如命的唐武蛟來說,陸子夜開出的條件是十分誘人的。
但是出來混,可以不講道義,但是不能不講誠信,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錢都拿了,事沒辦完又臨時反悔,這是自絕財路,敗壞信譽的事情,對黑白兩道都是極為不利的。
雖然黑蛟幫大部分時間靠搶劫為生,但多少還是要做一些買賣,唐武蛟雖然不太注重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但是為了多掙一倍的錢財而得罪了來頭天大的買家,是絕對不明智的。
因此他并未理會陸子夜,繼續圍攻江萋萋,這個該死的女子殺了自己那么多兄弟,說什么都要討回顏面。
“三倍,我出三倍價錢!”陸子夜的吼叫再次傳來,聽上去下了很大的決心,唐武蛟微微心動。
陸子夜繼續喊道:“唐幫主,掙錢就是為了活著快活的啊,兄弟們都把命搭進去了,你真的不心疼嗎,難道真的要為了一倍的價錢而讓黑蛟幫元氣大傷嗎?”
唐武蛟微微皺眉。
陸子夜努力喊道:“唐幫主,一倍價錢兩敗俱傷劃算,還是三倍價錢毫發無損劃算,你心里很清楚,再這樣下去,你們黑蛟幫的兄弟真的會死很多的,到時候你是全部得到了那些錢,但是你的黑蛟幫已經元氣大傷了,而且名聲也徹底臭了,想要重新吸納幫眾都十分困難。
再說了。就算是成功吸納了幫眾,也要花很長時間來培養,那這一段時間內,黑蛟幫都是十分弱小的,到時候有仇家打上門來,黑蛟幫就真的萬劫不復了,唐幫主,你好好考慮一下啊!”
唐武蛟快速的掃了陸子夜一眼,心里已經有些驚艷了,陸子夜說的是對的,提的條件也是雙贏的。
見唐武蛟看過來,陸子夜更加急切道:“唐幫主,你如此聰明,是絕對不會做賠本買賣的,對吧,所以,你何不信我一次呢,反正你總有辦法讓我兌現承諾的對嗎?”
唐武蛟也大概清楚了,要徹底殺掉這三人或許能做到,但是黑蛟幫真的會付出慘痛的代價,到時候就真可能只剩他孤家寡人,而且不一定能毫發無傷,絕對的兩敗俱傷。
他是貪財如命,但是也很珍惜性命,畢竟越是有錢就越是怕死,他早就心動了,只是抹不開面子,現在陸子夜道出了最后的殘酷結局,他也就不敢繼續矜持了。
他微一思索,傳音入密給了陸子夜:“小子,你知道那是多少錢嗎?那是八千兩……黃金!你都被抄家滅族了,哪里來錢給大爺我?”
陸子夜毫不猶豫的擺了個白鶴亮翅的動作,唐武蛟道:“鶴堡當然有這個錢,可我如何拿得到啊!到時候不得被戴堡主殺人滅口?”
“放心,我外公的名聲遠遠不是幾萬兩黃金能比的,還不屑于殺你滅口!”說著,陸子夜立馬從書箱里翻出筆墨就開始寫欠條,唐武蛟心中狂喜,賣個破綻假裝不敵江萋萋,為了逼真,還用自己肩膀去接了一道劍氣,頓時皮開肉綻,鮮血長流。
這樣做不過是到時候有理由減輕買主的怒火,我都受了重傷,不能怪我沒出力吧?這個唐幫主對自己也還是挺狠的。
突然的變故讓黑蛟幫眾人大驚,憤怒而又緊張的圍攻江萋萋,只是唐武蛟一落敗,他們哪里是江萋萋對手,轉瞬之間又倒了一大片。
那些二三品的高手心里門兒清,只是圍著,卻不進攻,局面陷入了僵持。
唐武蛟趁此機會,飛快接近了陸子夜,陸子夜欠條寫好了正不知怎么按手印,唐武蛟伸手抓向了陸子夜。
錦秋大急,揮掌來救,可還是晚了,陸子夜只感覺手臂一痛,嘴巴也被人捏開了,一顆不明物體喂進了嘴里,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吞了下去。
手也觸到了黏糊糊而且滾熱的液體,隨即拇指就不受控制的按在了那張紙上。
這一切都在瞬間完成,他只是覺得眼前一花,什么都沒看清楚,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面前多了兩個人,是江萋萋和錦秋,一人橫劍,一人豎掌。
而唐武蛟已經在十丈開外,看著陸子夜微笑。
他再次傳音道:“你吞下的是萬毒宗的秘制毒藥,除了萬毒宗,天下無人可解,你有十天時間,如果我十天內沒收到這筆錢,那么你就必死無疑。”
唐武蛟一揮手,黑蛟幫眾人如潮水退去,剩下三人面面相覷。
但是這一場截殺總算是化解了,不過更加不利的事情還在后面,三人心知肚明。
陸子夜看著焦急的二人道:“走,去鹽井酒樓幫前輩他們!”
江萋萋和錦秋卻異口同聲道:“不行!”
錦秋鄭重道:“以師父的本事,我相信完全可以應對,如果他都敵不過對手,那我們去了也是幫倒忙,尤其是子夜哥哥你,去了就是自投羅網,所以,我們不能去!”
江萋萋也點頭同意:“就算他們一時被拖住了,但是只要想走,一定能全身而退,就算是我和錦秋妹妹去,哪怕幫不上忙也不會有事,但是加上你,那就真的九死一生了!”
陸子夜道:“那總不能置前輩于險境而不顧,我做不到!”
江萋萋道:“如果前輩都不能敵過對方,那么很快就會輪到我們了,所以現在我們能做的,就是趕快離開這里,越快越好,至少也能分散敵人的力量!”
“我同意江姐姐的主意,子夜哥哥,你不要意氣用事,活著才有希望!”。
陸子夜還待說什么,忽然遠處傳來了劇烈的轟鳴聲,猶如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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