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討她的魚
女性朋友拎著蛋糕盒出來,出于競爭心理,免不了對周明身邊的黃珍珠多看了幾眼,說話酸溜溜的:“忘記多買一塊了。”
黃珍珠剛想說自己不吃,就有人解圍:“我不吃蛋糕,給珍珠吃。”
那女生剜了他一眼:“才認識多久,叫得好親熱啊。”
周明朝那女生輕飄飄地掠了一眼,她就噤聲了,走上來不動聲色地擠走他身邊的黃珍珠:“周明,哪的清吧好啊?好久沒回來了,我都生疏了。”
一群人說要找個清吧飲酒,加上黃珍珠七個人,兩臺車。
在停車場,周明的副駕被那女生占了,黃珍珠把金魚放在后座,剛想上去,周明通過后視鏡看她:“你和吳韞坐一車吧,阿澤坐這里。”
吳韞在另一輛車的后座,黃珍珠這時還盡量往好處想,想著周明可能是要吳韞照顧她。
周明和阿澤還有兩個女生一車。黃珍珠上了他朋友的車,后座是她和吳韞。
上了這車,黃珍珠才察覺不對,吳韞起初問話還算規矩,只是漸漸沒了邊際,問她和周明是什么關系,既然只是朋友,都是單身就和他玩玩。說著就摟住她的腰,她要推他,被他更大力地攬住,他的臉在她面前放大:“周明對你不怎么樣吧?還不如跟我。”
黃珍珠厲聲喝他:“既然知道我和周明的關系,你還敢這樣?兄弟妻不可欺!”
吳韞笑得很是無謂:“這怕什么?他當你是妻嗎?”
黃珍珠往車門縮,向開車的人求救:“停車,停車!”
只是那人置若罔聞,任由她在后座被吳韞逼得無路可退。
吳韞看黃珍珠被他的動作驚得一雙受驚的眼兒,涂過的紅唇微微顫抖,開車門又因落鎖沒辦法開,攥著車把,轉身強行摁捺驚恐和他抗爭,他只感覺自己干得不是人干的事。
都知道他種馬,精蟲上腦,來南大都要看漂亮妹子,剛剛在面包坊外,周明對他說待會來的黃珍珠,要他嚇嚇她。
吳韞笑得浪蕩:“你們是什么關系?請我出馬,要是嚇壞了她,把你甩了,這可不怪我。”
周明笑得很是斯文敗類,沒有回答他和黃珍珠的關系,只說:“不老實,嚇一嚇就老實了。”
車窗外南市的霓虹燈筆直高大,周明開車,副駕上的女生枯坐無聊,讓阿澤從后座遞來那袋金魚。
剛剛黃珍珠放他車上的,透明的一兜水,經過路燈的光線反射出漾漾的水波紋,幾尾金魚搖曳生姿。
美熙起了玩心,美甲在袋上戳幾下,受驚的金魚胡亂地上下竄游,她被逗得花枝亂顫。
握著方向盤的周明掃了一眼,莫名心煩,不知道是金魚惹得還是副駕這位的玩笑動作。
南山大道的路口轉彎,駛進金碧輝煌的大廈右邊,這處清吧的停車場設了桿,保安鉆出小亭子遞來停車卡。
周明接過停車卡,眼角余光是亭子里蹲著一個男孩,無聊地拿著粉筆在地上涂畫。
周明問:“你兒子?”
保安點頭:“是,這是小兒子。”
周明得了答案,伸手拎過美熙手里的金魚,拿給保安:“我們用不著,拿著養吧。”
保安接過那袋金魚,還沒道謝,那車已經駛進停車場,只能望見流線質感的車屁股。他身后的小兒子聽見了,樂呵呵鉆出來,一蹦一跳地想搶那袋金魚。
副駕的美熙失了金魚,氣鼓鼓地抱怨:“給他不如給我呢。”
周明把車熄火,推開車門下車:“你就能養好嗎?那你去要回來。”
美熙受了周明的激將,哼了一聲:“要我去討?幾尾爛魚我才不稀罕。”
周明笑:“那不就是。”
后座兩人聽了,笑著打趣。
外人眼中這群高學歷優家世好人品的人,此刻好像都沒了‘未經他人允許,不能隨意處置別人的東西’這條準繩,不知道輕賤的是物還是主人。
周明四人在清吧大堂的待客區等了一會兒,等那三人來再開臺。大堂正中擺放的假山流水潺潺,只有吳韞二人進來,阿澤發現黃珍珠沒了:“周明帶來那位呢?”
吳韞看似回答眾人,實際是對著周明說的:“她說人不舒服,先走了。”
黃珍珠被吳韞嚇狠了,到停車場像發現逃生生路,下車后脊背貼在車門上,夜風把她的幾縷散發吹起,她編了個理由說自己不舒服走了。
坐在沙發上的周明神色淡淡:“那不管她了。”
沒了黃珍珠,美熙振奮不少,叫來服務生開臺,把蛋糕拿給他要碟子裝。
服務生引著一群人往里走,黃珍珠來了,眼底是淡淡的悲,眼角眉梢似浸過一遍水的紅,剛剛她在烤魚店窄小的廁所里補過的妝有點脫,口紅描繪得不夠精致,因為厚唇的緣故顯得唇型嬌艷欲滴,欲言又止,看起來有話對周明說。
眾人只得先進去,黃珍珠知道進去前的吳韞有些過意不去地朝她看了幾眼。
現在,就像之前無數次‘南大停車場里黃珍珠來遲了低眉順眼對周明道歉’的翻版。
周明有時覺得好笑,他想上她,她依附他,兩人各有所圖各取所需,不知道村姑是哪根犟筋搭錯,做出惹他不高興的事,又怯怯來轉圜。說了要走,又轉頭回來,擺著張喪氣臉,是誰欠她的?
周明注意到黃珍珠微微泛紅的眼角,他有點不忍,想揭過這頁不提,要她進去吃蛋糕,聽見她說:“我要走了。”
特意進來和他匯報?周明煩躁起來,村姑受了委屈擺出垂淚的樣兒給他看,以為他會心疼?
他連個眼神都沒給她:“不用跟我說。”
黃珍珠也知道他的朋友會跟他說,她也不想離開了又回來。
“我來拿我的魚。”黃珍珠怕周明忘記,提醒他:“剛剛我的魚放你車里了,你和我去拿吧。”
周明才知道黃珍珠是來要魚,他今晚鬼使神差地就是不想看村姑跟寶貝似的看緊那幾條魚。
往大堂一旁的男廁看,周明漫不經心的語調:“魚?我沖掉了。”
黃珍珠一聽魚被他沖掉了,睜大的眼兒望著他,她又信又不信的,不知道是不是周明唬著她玩,他歷來喜歡玩她的。
她重復了一遍:“我的魚。”
周明不知道是不是黃珍珠借這事來轉圜,她那雙凄哀的眼兒難以置信地望著他,就是堅持要她那幾條破魚。
周明的口氣不太好舉步往清吧里走:“都說沖掉了。還進不進來?”
黃珍珠聽到魚被沖掉了,剎那臉色變得難看,她稍沒察覺,眼淚直挺挺地掉下來。他這人怎么這樣啊?怎么就沖掉了啊?魚沒招他沒惹他,才不在她手上半個小時的功夫啊。
周明對突然掉淚的黃珍珠視而不見,狠下心腸徑直走進清吧。說好的再也不能對女人的眼淚心軟的,當初駱荷就是用這招把他迷得神魂顛倒的。
對上周明冷直的背影,黃珍珠站在原地許久,最后自嘲地笑了笑,悶悶地用手背擦淚往外走。
推開明亮的鑲金邊大門,哭得淚眼朦朧的黃珍珠被夜里的涼風一刮,殘留的眼淚轉涼,有點冷。
哭過的她呼吸都不穩,吸了吸鼻子,攏緊了外套,走路時一步一步地安慰自己:先坐車回宿舍。魚沒了,魚沒了也沒事,沒了再買呀。別哭了,買得起的呀。
前面停車場的小亭子亮著燈,黃珍珠走近,傳來電視的聲音。
保安正在看電視,外面一個女郎叩了叩窗。
拉開窗是女郎的臉,眼睛濕亮,鼻頭泛紅像是哭過,對他說話很客氣:“你好,這里哪里有公車站?坐幾路車可以去南大?”
保安回答:“出去往右走有公車站,18、161、322都到。”
黃珍珠來問公車,瞥見亭子的一隅:一袋金魚放在一旁的小凳子上,虎頭虎腦的小男孩蹲在地上,一邊看魚一邊畫,剛畫到魚腦袋,鼓著腮吐泡泡。
這是她的金魚。
黃珍珠回憶起往事:狄楨狄珠五個月的時候,她抱去菜場買菜,賣金魚的小販推著板車,車動魚也動,波光粼粼。小朋友年紀小,看見沒看過的東西興奮地依依哦哦地叫,吐著泡泡的小嘴濕亮亮。小販讓黃珍珠喜歡就買幾尾,她也想啊,可她知道,錢包翻出來只有一二十塊錢,她一分錢都沒有了。因為沒錢所以沒買,狄楨狄珠垂著小腦袋沮喪的樣兒讓她記了許久,最后演變為執念。
今晚,黃珍珠買了幾尾,活潑潑鮮亮亮,她捧著袋子暢想,滿心籌劃怎么讓這幾尾魚活得久點,如果勤換水和控制魚食,運氣好能養到過年過節帶回村給兄妹倆瞧:狄楨狄珠,這是魚,這是金魚。
可是一分開的功夫,就被周明送人了。
哭花了眼睛的黃珍珠安慰自己,幸好不是沖掉,她會再買的,一定要讓狄楨狄珠看看金魚什么樣。
只是,這時的黃珍珠不知道,她的狄楨狄珠再也看不到金魚了。
黃珍珠沒要回那袋金魚,對著畫畫的小男孩,想起她的狄楨狄珠,不知道現在過得怎么樣。
她啊,她過得不太好,她愛的叔叔對她不好,所以特別想他們。
……
周明落座在卡座沙發上,朋友遞來蛋糕,還是應金魚景的紅色,豐沛的草莓醬淋滿奶油蛋糕。
美熙好奇地往他身后瞧:“黃小姐沒進來啊?”
周明因為黃珍珠掉眼淚的事有點煩,隨意對付過去,兩個女生湊在一起嘻嘻哈哈的,跟他說起玩笑:“我們剛剛給她取了個綽號。”
阿澤給周明倒了杯酒,問了一句什么。
周明用手指敲桌子作對倒酒的回應,懶得理湊在一起就刻薄得不行的兩人。
美熙想讓大家意會,故作神秘:“叫做‘廉租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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