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虎最記得一幕：“有一天晚上我送完貨，路過他家還聽見那種聲音，嘖嘖嘖，他們很恩愛的……”

        狄虎話沒說完，就被玻璃爆裂的聲音打斷，睜眼細看，周老板竟然徒手捏爆了手里的杯子，他睜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周明不太愿意知道黃珍珠和狄敏的床上事，誰都有過去，聽狄虎這論調就知道小夫妻性生活挺和諧的，不聽還好，一聽剛剛飲下的米酒在嘴里頓時化作陣陣苦味，他心內罵娘不斷，覺得套狄虎的話就是個餿主意，單純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

        周敏半斂眉目，神色淡淡地把掌中的碎片隨意掃進腳邊的垃圾桶，風淡風輕：“這杯不耐用�！�

        狄虎哦了一聲，從一旁的杯架上又取了一個杯子，淋上熱水消毒后放在他面前。

        一切如常，狄虎還想繼續提那晚他誤聽到的‘風花雪月’，就跟舊書攤上看那種三級雜志一樣刺激：“農村的墻薄，那床一直在晃，狄敏還對珍珠說……”

        這話沒說完，狄虎就被聽不下去，心頭吃味的周明睨了一眼，涼涼地譏諷：“虎老板，你這么擅長聽墻角��？”

        這話讓狄虎立刻收聲，一連‘不是’了好幾句，怎么說周明還是他的老板，不能這么口無遮攔，他尬笑著想要解釋又不知怎么解釋。

        一陣尷尬的沉默后，狄虎只能轉了話題：“狄敏結婚后，為多掙錢，經常出海。那天船翻了……珍珠哭得肝腸寸斷，死去活來的�！�

        狄虎說到這里，暗抿了唇，不愿去回憶黃珍珠當初的淚眼汪汪，死去活來。

        周明聽到這里，腦海不禁浮現黃珍珠雙眼噙淚，哭得凄風苦雨的模樣。有些女人適合笑，有些女人適合低頭，有些女人則適合哭，哭的時候不出太大的聲響，悲戚地流淚擦淚，眼角眉梢都浸過一汪春水的紅，等到有人掀開了發現了，就會看呆，心中的同情憐惜和保護欲涌動引爆，只想著替這女人遮風擋雨，攏入懷中悉心愛護。

        周明不自在地輕咳一聲，而狄虎陷進回憶里：“后來珍珠生了狄敏的一男一女，托給她的閨蜜狄妃照顧，進城來打工�！�

        周明憋著壞，想打消狄虎求婚的念頭，酒杯往唇邊送時哦了一聲：“她有倆孩子？那你豈不是要做人后爹？”

        只能說，驕矜自私的某人還是在‘后爹’這關上過不去，要他接受別的男人的種實在困難，可在狄虎這里就不存在這事，唉的一聲擺手：“都姓狄，五百年前是一家，這沒什么。”

        聽得周明一口酒差點沒咽下去，不知道是狄虎太過大度蠢直還是自己占有欲太甚和小心眼。

        狄虎的顧慮是這個：“我想和珍珠在一起，我家里的老娘不同意啊，說珍珠克夫，逮誰克誰。當初狄敏死的時候，我想上門向珍珠求親，說這輩子就我來照顧你了，沒想到我老娘當時就把菜刀架脖子上了。”

        聽到這里，周明的薄唇微掀，克制不住笑意，差點一句‘彼此彼此’就說出來了。如果他讓黃珍珠做二奶、情婦，周太太面上的表情應該也很精彩。別說克夫這種迷信論調，光是黃珍珠是農村人這點，就足夠周太太不讓她進門了。

        狄虎嘿嘿一笑：“我現在在城里弄蝦場，我老娘管不著我�！�

        周明心說看不出這還是個叛逆的，就看狄虎借著酒勁往胸口拍：“老板，我現在怎么說也是個生意人吧？”

        周明往椅背上靠，眼底流露出一些不屑：“你說是就是。”為了引狄虎繼續說。

        狄虎之前說狄楨狄珠都姓狄，五百年前是一家，他不在乎，是他根深蒂固的宗族觀念的話，他下面的話就反應了他深植的迷信思想，他想娶黃珍珠最大的阻礙是這個：“周老板，都說橫死的人怨氣最強，你想啊，我娶了珍珠就是睡寡婦，狄敏半夜來找怎么辦？做生意最忌被壓，運勢一低，賺不到錢的，有時開著車鬼遮眼都會載陰溝！”

        周明還以為是什么大事，心想太一言難盡了，是你那輛小貨車太破了些。

        周明偏過頭輕笑，狄虎還不肯他笑：“周老板，你不要以為我說的是無稽之談，很多鬼故事最后發現都是寡婦的怨夫鬼魂作祟�！�

        周明腹誹，狄虎應該沒少看舊書攤的咸濕雜志和恐怖故事，這么能編能代入？和黃珍珠她哥那句‘和人事科相熟，說一聲就能進收發室’簡直不相上下，這村的人都這樣？

        周明難掩笑意，說了句不敢茍同，這讓狄虎來了勁：“好，那我問你，睡寡婦，那亡夫的鬼魂來搞你怎么辦？”

        狄虎本來還想拍一下桌子以壯聲勢，卻被周明淡淡地睨了一眼把氣勢給嚇了回來，周老板的嘴角還是翹的，冷哼一聲，回答他的問題：“你問我怎么辦？活人還能怕死人？他真敢來搞我，我就讓他連鬼都做不成，直接魂飛魄散去吧！”

        這話真是周明的肺腑之談，一是他不迷信鬼神，克夫命硬這等論調只是男人無能把責任推卸在女人身上，二是黃珍珠他睡了，他睡得很舒服很暢快，他還讓她懷孕了，姓狄的死了就死了，要是真變成鬼了還不安分，他也奉陪到底，讓他連鬼都做不成，直接魂飛魄散！

        “……”周明這話讓狄虎心臟都抖了幾下，暗自感慨怎么他比周明大幾歲，錢銀上比不過他，連氣概都輸他一頭呢。

        酒過三巡，話余兩句。

        時近凌晨兩點，茶幾上殘碟酒冷，狄虎醉得連話都說不清，身子往沙發扶手上一歪，看來今晚是要睡這兒。

        周明只飲了幾杯，神色清明，想著去找黃珍珠，讓狄虎起來回房睡。

        迷迷瞪瞪的狄虎在桌上撈過小絨盒，往心口貼，美滋滋的：“嘿嘿，這個戒指我要收好，我聽珍珠的閨蜜講，珍珠說當初要是不嫁給狄敏，就嫁給我。我才買了戒指……”

        “什么？”周明以為自己聽錯了，要是不嫁給狄敏就嫁給你？

        周明不由擰眉，黃珍珠真這么說？他聽狄虎的話，這是她的閨蜜轉述的，應該不假，她不是把兩個孩子都托她照顧么？

        好啊。周明心頭那抹滔天的妒火又涌上來：村姑真是可以，嫁過的狄敏他還不知道是什么樣的人，沒狄敏就找狄虎，這他媽都什么眼光？怪不得進城一趟，遇上他巴得像什么一樣，死活不墮孩子要他負責。眼見落敗，又跑狄虎這里來了。就遇上他跟貞潔烈女似的，跟他來勁，讓她跟他走，死活不肯，他以為這破養蝦場有什么寶貝呢？原來是看上了狄虎。

        媽的，現在真是小轎車比不上小貨車了！

        正當周明因為狄虎的一句話而陰沉著臉時，狄虎還在嘟囔著酒話：“我要快點求婚，有個南市的富家仔對珍珠念念不忘，想追回她，我要趕在他前面……”

        “這戒指好貴，我要看好點……”話音剛落，狄虎的腦袋一歪，昏睡過去，心頭捧著的跟寶貝似的絨盒隨即滾落在地上……

        趕在他前面？周明不由蔑笑，彎腰撿起絨盒往狄虎手里一塞，對昏睡的狄虎說：“你不用趕著求婚了，我就是那富家仔，我在這里呢�！�

        敢泡他的女人？省省吧！

        ……

        狄虎和周老板這晚喝酒談話后，狄虎解了心結，緊鑼密鼓地準備向黃珍珠求婚。

        他送貨的時候，在集市上買了一箱蠟燭，想學電視劇里擺個愛心的形狀，現在的女人最想找個‘一動不動’的男人，就是‘有車有房’，一個動一個不動。

        狄虎不斷打著求婚的腹稿，連‘感謝你的閨蜜狄妃’這種話都考慮進去了，要不是她這個閨蜜‘通風報信’，他都不知道在黃珍珠心中，他的地位能跟狄敏一戰。

        此時，女主角不知情還蒙在鼓里，周明卻知道狄虎要求婚，他歷來沒什么道德底線，無意阻攔，甚至有點隔岸觀火的味道，就想看看黃珍珠閨蜜轉述的那句‘沒狄敏就嫁狄虎’是不是真的。

        周明想：面對狄虎的求婚，黃珍珠要是退避三舍，婉言拒絕還算她乖點，知道她是誰的女人。但凡她有丁點欣喜若狂，點頭答應，他也有辦法治她，懷著他的孩子答應別的男人的求婚，她是欠收拾，屆時就讓狄虎看看什么樣的男人才能得到她占有她！

        隨著狄虎求婚的日子臨近，倒是周明先煩躁起來了，他買下養蝦場的時候，收買了小年輕，讓他盯著黃珍珠。而小年輕近來匯報的卻多是狄虎的事：試擺心形蠟燭擺了好多次才成功，想單膝跪在心形中間卻無意被燒了褲子，求婚的稿子磕磕絆絆背了好多次，每每說到一半就壯漢哽咽，就差落淚。

        周明的疑心重，狄虎這么情真意切，任誰都不會不相信狄虎和黃珍珠沒點感情，沒點牽連。

        這天中飯結束，黃珍珠想回房午睡時就被周明強行拽到飼料間，私下無人時他慣例強制她，徑直把她壓在墻上，雙手撐在她后面的墻壁上，把她牢牢困在身前。他的眼神審慎、逼人：“黃珍珠，你背著我和狄虎有一腿？”

        黃珍珠蹙眉，想斥周明胡說，又抿了唇，她鐵了心不理他，越理他他越來勁，她和阿虎哥這么清白他都編排？

        黃珍珠不答，周明沒了耐性，單手掐住她的下巴，逼她張嘴：“不說？”

        黃珍珠被捏疼了，去撓他的手背：“疼，放開！”

        周明卻越掐越緊：“他今晚就要求婚了，你不高興？”

        求婚？向誰求婚？

        黃珍珠面露詫異，腦子飛快運轉，難以置信，出乎意料，難道阿虎哥要向她求婚？

        黃珍珠難以置信的神情騙不了人，周明這才好受些，勉強相信她和狄虎沒事，將信將疑，慢悠悠松開了她。

        周明的指腹在黃珍珠的唇瓣上輾轉揉弄了幾下，他笑了笑：“黃珍珠。你還真勾人，我還以為你會很期待�！�

        期待阿虎哥求婚？這人真是癡線！

        黃珍珠心想她得提前和阿虎哥說清楚，不能讓他今晚徒做無勞功，正轉身要走，就被周明拽住：“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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