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蒼梧太子

江仲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走進了營帳。

太醫正在里頭診治，皇帝和葉皇后則坐在屏風外一邊喝茶一邊等著，蒼梧國太子宇文奕也在等候著，江仲景看了一眼端著一盆血水離開的宮婢，向皇帝和皇后行了禮，又和宇文奕互揖一禮。

“江首輔來了，坐吧。”皇帝放下茶盞，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憊了。

一位穿著絳紫色衣服的太監拿了一張錦凳過來給江仲景坐，江仲景猶豫了片刻，沒有坐下。

皇帝問道：“二皇子適才一直嚷嚷著你要謀殺他，是怎么一回事？”

江仲景說：“方才內人去馬場騎馬，不巧遇見永安長公主和二皇子在林中交談，不知為何二皇子與長公主起了爭執，二皇子將長公主推到在了地上，內子見到后，欲上前阻止，卻險些被二皇子出手中傷，幸而臣及時趕到。內子身嬌體弱，哪是二皇子的對手，未免她受傷，臣才不得已出手射傷了二皇子。”

皇帝聽聞是與沈洛有關，眼前浮現出那張嫩白的小臉，她瞧上去，的確是一副弱柳扶風的模樣…...“江首輔可有證據？”

江仲景拱手道：“臣當時帶了三名護衛到場，其中一名是馬場的護衛，陛下若不信，可將人帶來問問。”

“朕信你。”江仲景從入仕伊始，便是皇帝一手提拔上來的，張廷掌權那么多年，兩人在朝中也算是相互扶持了，皇帝不信誰，都沒有不信他的道理。

更何況，這對皇帝而言，也不是多大的事，他沒必要為了一個沒權沒勢的異國皇子，而失了臣心。永安與宇文肖的事，他也是早早就知道的。

坐在太師椅上的宇文奕淺笑著對江仲景說：“看得出來，江首輔很喜歡您的夫人。”

江仲景淡淡一笑，回道：“內子年紀小，還不大懂事，平時整日待在家里，難得出來一回，遇上這樣的事，我自然是要護好她的。”

“江首輔說的是，”宇文奕轉著手中的佛珠，神情晦暗不明，“若我的妻子受這等人的欺凌，我定也會加倍的還回去。”

江仲景不動聲色地彎了彎唇角，宇文肖在蒼梧的威望長年被太子壓制，偏偏他又不是個沒有野心，甘于人后的人，這使他和太子之間的關系并不好，兩人在朝中分門植黨，三天兩頭的針鋒相對，這點江仲景還是心知肚明的，只要太子在這件事上不幫宇文肖，他就可以讓所有人都認為，他這一箭，射得合情合理。

皇帝追問道：“那江夫人可有受傷？”“多謝陛下關懷，內子被二皇子推倒在雪地，受了不小的驚嚇，不愿見人，正在營帳中休息，臣一會再帶她回家中，請太醫診治。”

江仲景故意往夸大了說，皇帝卻立馬就信了，沈洛那個小丫頭，當初被淮陰侯攔在冰湖上時都一聲不敢吭，見到他還戰戰兢兢的，今日竟敢在林中插手永安的事了，他偏頭對身旁的首領太監說：“你一會去取幾盒進貢的阿膠紅棗糕，送給江夫人壓壓驚。”

太監應諾。

江仲景暫且放下心來，皇帝的反應雖是他所希望看到的，但卻令他有些意外，他走進來的時候，皇帝看見他的臉色并不好，但得知與沈洛有關后，關注的地方卻很快變了，沒有斥責他不說，還命人給沈洛送補品，這是為什么呢？

葉皇后的眸光暗了暗，隨后露出一抹和藹的笑容，對江仲景說：“江首輔也不要太自責了，此事既是二皇子有錯在先，你這樣做也無可厚非，陛下一向懂得憐香惜玉，會理解你的做法的。”

江仲景怔了怔，“憐香惜玉”四個字聽在他耳朵里尤為刺耳，他面色僵硬了片刻，很快恢復如常，俯身一揖：“多謝陛下和娘娘諒解。”

皇帝擺手道：“起來吧，你本也沒有大錯。”又看向宇文奕，“太子打算如何處置這件事？”

皇帝的話一落下，宇文奕便莊重地站起身，對著江仲景深深一揖，“我想先代二弟的魯莽行徑向江首輔陪個不是。”

江仲景回了禮，說：“太子客氣了。二皇子雖是我朝的貴客，可內子是我的家人，我絕不容許任何人傷害她。二皇子既已受到了教訓，我也就既往不咎了，只是不知道，他會如何想了。”

宇文奕說：“二弟脾氣暴躁，沖撞了江夫人，是該教訓教訓，我還得謝謝江首輔呢，一會太醫出來了，本太子，讓他給去給江夫人賠罪。”江仲景冷淡地回道：“當面賠罪就不必了，寫一封手書即可，免得再嚇到我夫人。”

宇文奕聞言不但未惱，反而笑了笑，說：“多謝江首輔體恤。”

正說著，李太醫滿頭大汗地出來了，提著藥箱，臉頰上還多了一道紅手印。皇帝瞧見，皺了皺眉，李太醫可是皇帝的御用太醫，醫術高超，他專門把人叫來給宇文肖診治，怎么把人弄成這樣？

“李太醫，二皇子如何了？”

李太醫回道：“稟陛下，二皇子腿上傷口失血過多，現已無生命之憂，只是…...事后若恢復不當，很可能會落下腿疾。”

江仲景察覺到宇文奕的嘴角不動聲色地翹了翹。

皇帝嘆了口氣，那么長的一支箭射中腿部，不用截肢都算好的，說：“沒有生命之憂就好，你盡力診治吧。朕去看看吧。”

李太醫應諾下，說：“微臣這便回去給二皇子開方子。”

皇帝站起身，對江仲景說：“你先別進去了，免得二皇子情緒激動起來，不利于傷口恢復。”

“是。”江仲景應道。

皇帝帶著皇后和宇文奕進了里間，江仲景靜靜地站在屏風外思索著，不一會，里頭傳出宇文肖的聲音。

“陛下！您一定要嚴懲那個奸賊！”

“你先躺下，切莫扯動了傷口，”皇帝安撫道，“江首輔不是奸賊。”

然后是宇文奕的聲音：“二弟，此事是你有錯在先，欺負人家小姑娘，怨不得江首輔出手，莫再胡鬧了，安心歇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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