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達米安被埋掉之前的那個早晨，戈梅斯給全家人讀報紙的頭條。

        “……勞頓家被毒，販和劫匪滅門，一名神秘人砍斷了十七名兇手的四肢，警方呼吁大眾積極提供線索……”

        他放下報紙，感慨：“很棒的城市，有這樣敢于見義勇為的年輕人。”

        莫蒂西亞端著裝滿肉的盤子，邊喂花邊說：“我能理解，他們一定急于表彰他。”

        卡喀亞飛快地剪掉新開的玫瑰花，干凈利落地收起剪刀，突然想起昨晚的打算。

        她趁機對戈梅斯說：“我想買下勞頓的房子。”

        “發生過兇殺案的房子？”戈梅斯驚嘆，“啊，我都沒想到，我喜歡這個點子。可我們不能同時住兩套房子？”

        卡喀亞想了想，回答：“我打算用那里做生意。”

        莫蒂西亞贊同道：“好主意，房子本身已經染血，省了我們在開業的時候，再舉辦一次‘染血儀式’的麻煩。”

        卡喀亞的目光剛投向桌子上的電話，斷手立刻將話筒捧過來。

        “謝謝，小東西。”莫蒂西亞說。

        戈梅斯搶先一步拿起話筒，愉快地說：“讓我來吧，咔咔，我很會做生意，也曾縱橫商場。”

        卡喀亞猶豫地看向莫蒂西亞。

        黑發夫人優雅地點頭認可：“事實上，戈梅斯是亞當斯家族里最會做生意的人。”

        既然如此，卡喀亞產生好奇心，想知道戈梅斯做生意的方法，或許會很有參考價值。

        斷手快速為戈梅斯撥通了醫院電話。

        醫院的病房里，昨晚幸存下來的勞頓坐在病床上，神色郁郁地看著房間里自稱“韋恩集團代表”的年輕人。

        年輕人說：“叫我提姆就好，我該怎么稱呼你？”

        勞頓轉過頭，看向窗外，對他而言，昨晚發生的一切像是醒不來的噩夢。

        提姆也從布魯斯那里聽說了：“我為你的事感到遺憾，韋恩集團有附屬慈善機構，我們希望能……”

        “我不需要，”勞頓打斷道，“現在有什么用？已經太晚了。”

        提姆頓了頓，堅持把話說完：“對你進行經濟上的補償，我知道這很難承受，但是如果你同意……”

        勞頓問：“我聽說他們在通緝昨天那個人，為什么？”

        “那不是通緝，”提姆依然很有耐心地解釋，“只是查明真相。”

        勞頓不以為然，在他看來，昨天的神秘人是位“英雄”。

        在他的家人都無故受害時，神秘人從天而降，解決了那些兇手，讓他們付出了血的代價。

        那樣嚴重的傷害，比直接殺了他們更加折磨。

        只不過丟臉的是，他居然驚嚇過度暈了過去，沒有和對方搭上話。

        他在沉思，提姆也有自己的心事：

        關于那個“神秘人”，昨晚，戈登帶著警員們搜遍了房子，一無所獲。

        提姆始終覺得應該親自去一趟，他知道自己總能發現那些容易被遺漏的線索。

        可他得先呆在這里，完成布魯斯的委托，勞頓才二十歲，經歷這場劇變之后，他會需要各方面，尤其是經濟上的援助。

        忽然，門開了，一名護士拿著話筒走進來：“勞頓先生，有人找你。”

        聽到是陌生人的電話，勞頓撇過頭，不打算理會。

        提姆只得接過話筒，試探地問：“是記者嗎？我會告訴他們……”

        話筒里傳來戈梅斯愉快的聲音：“不，我不是記者，我姓亞當斯。我希望可以買下勞頓先生的房子。”

        沒想到會遇見這樣的事，提姆拒絕道：“可是韋恩集團已經決定買下這棟房子……”

        戈梅斯的嗓音提高了：“韋恩集團？！”

        他一手捂住話筒，瞪圓眼睛看著莫蒂西亞和卡喀亞：“韋恩集團也盯上了那棟房子。”

        “怎么會這樣？”莫蒂西亞也很吃驚。

        卡喀亞安慰道：“商業上經常會發生這種事，兩個公司同時看中一塊地盤，這不奇怪，只能說明我們買對了。”

        “如果被韋恩集團奪走可不行。”戈梅斯放下手，對著話筒說，“好吧，我想和他們談談。”

        “我就是韋恩集團的代表。”提姆說。

        “幸會，我是亞當斯家的代表。”戈梅斯愉快地說，“既然你在現場，我們可以競價，看誰出得更高。”

        提姆：競價？怎么回事？他知不知道韋恩的財力？

        他沉默片刻，出于禮貌沒有掛斷電話，而是決定將對方嚇走：“你打算出多少錢？這座房子沒有四百萬可說不過去。”

        戈梅斯大聲道：“四百萬？那我只能出一千二百萬了。”

        瞬間，勞頓家的房價暴漲。

        提姆不能理解地說：“三倍？亞當斯先生，我希望你不是在開玩笑……”

        戈梅斯捂住話筒，對另外兩人說：“韋恩集團出價三千六百萬。”

        莫蒂西亞不能理解：“親愛的，沒想到那棟房子竟如此值錢。”

        卡喀亞掐指一算，也不能理解：“可是，那棟房子……他們不怕賠錢嗎？”

        莫蒂西亞抱起雙臂猜測：“或許是因為那些灑滿地板的鮮血和斷，肢，是它們提升了房子的價值。”

        此言有理，戈梅斯放開手，輕快地說：“一億兩千萬，你看如何？”

        提姆頓了頓，捫心自問：這是在鬧哪一出？

        第一次看見有人這樣做交易的，反向砍價，最為致命。

        他清了清嗓子，說：“亞當斯先生，希望您不是在開玩笑，因為……”

        戈梅斯已經拍板：“這么說定了，我下午會讓人帶錢過去，希望你們準備好合同。”

        “嘟嘟嘟……”通話斷了。

        拿著話筒的提姆猶在夢中。

        他茫然地看向花容失色的護士，看向審視他的勞頓。

        良久后，他反應過來，不敢相信地問：“我是不是把你的房子按‘一億兩千萬’的價格賣出去了？”

        勞頓點點頭，出于震驚，已經忘了自己還在生氣：“是。”

        護士木然地點點頭：“我也聽見了，先生。”

        提姆：救命，那是哪來的商人？

        那棟房子處在貧民窟，又經過一系列破壞，品相本就慘不忍睹，按原價也不過四十萬。

        何況經過昨晚的事，它已經降格淪為集“老，破，小”于一體的兇宅，布魯斯愿意買下它都已經是在做慈善。

        戈梅斯放下電話，向所有人自豪地宣布：“我神乎其技的報價嚇跑了韋恩集團，他們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莫蒂西亞贊嘆道：“理應如此，愛人，你是商業奇才中的奇才。”

        聽完全程的卡喀亞：？？？！！！

        她控制不住地后退一步：確實是罕見的奇才……不，這根本就是冤種中的冤種。

        深吸一口氣，她指出最明顯的一個問題：“我們拿不出一億兩千萬。”

        ——能拿得出也不會丟在買一套房子上。

        戈梅斯聞言一愣，似乎剛剛才意識到這個問題：“哎，好像是呀。”

        莫蒂西亞安慰地摸著他的肩膀：“太可惜了，我們只能把房子以一億兩千萬的價格讓給韋恩集團。”

        卡喀亞抹了抹臉，心知只要韋恩集團沒有全體喪失理智，接盤這事必不可能發生。

        但是按照這個價格完成交易也太扯了，她左思右想，對戈梅斯說：“不著急，我這就過去一趟，親自向勞頓說明情況。”

        事不宜遲，卡喀亞再度化出“神經過敏的威利”這張具象。

        畢竟是要和人商量敏感的砍價問題，找個對方熟悉的形象當媒介，或許有意想不到的結果。

        更何況，她也習慣了在做生意的時候，使用成年人的具象隱瞞自己的年齡和身份

        ——亞當斯愿意信任一個孩子，可不代表人人都能這么做。

        威利出現在病房的窗臺上，勞頓嚇得從床上跳起來。

        昨晚駭人的一幕既讓他暈過去，也讓他印象深刻，瞬間認出這個年輕人的身份。

        “你怎么來這兒了？”他緊張地催促，“快點離開，如果有護士進來的話，你會……”

        威利知道自己最擅長的就是不驚動任何人，也不害怕，打斷道：“我來和你談談房子的事。我想買下你的房子，但是我的錢不夠，所以，我提議——”

        勞頓一愣，不假思索地回答：“送給你了。不過，我能問問你要它做什么嗎？”

        威利歪了歪頭，卡喀亞讓他記住很多話術，唯獨沒想到“交易”會如此快速地達成。

        他只得說：“我聽說有其他人要買。”

        “那不重要，”勞頓激動地說，雙手抓著衣角，“如果你需要，我，我不賣了。我把它送給你，但是你能不能……能不能……”

        接過亞當斯那通堪稱內容詭異的電話后，無論是勞頓還是提姆都沒了談話的興趣。

        發現這一點后，提姆決定先告辭，趁現在去勞頓的房子那里，搜搜只有他能發現的線索，然后再回病房，見見那位購房意愿強烈的“亞當斯”。

        中途，布魯斯打來電話：“你的事情完成了嗎？”

        提姆回答：“如果你在說買房的事——沒有成功。”

        布魯斯：“出了什么事？”

        提姆憂傷地回答：“我們輸在了價格戰上。”

        布魯斯不能相信耳朵：“有什么談判是你都束手無策的？答應他的報價就是了。”

        回憶起那驚世駭俗的報價，提姆慎重地說：“這個不能，真的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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