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夜走玉龍

        吃過晚飯后，主仆二人又在交談，憶柔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月兒覺得奇怪，大小姐這兩天是怎么了？到了晚上就這么能聊。但這個想法只是一閃而過，她便又專心地跟大小姐聊了起來。

        兩人聊著近幾天水家發生的事，憶柔靜靜地聽著。兩人又是一直聊到亥時，月兒開始打瞌睡了，憶柔才讓月兒回房休息。

        月兒答應一聲，向門口走去，快到門口時，憶柔又叫住了她。

        月兒回過頭，笑著問：“大小姐，還有什么事嗎？”

        憶柔笑著，溫柔而言：“沒事，月兒，睡個好覺！”

        月兒也開心地笑著：“大小姐也要睡個好覺，明天就是你生日了，我們還有好多事要做呢！明天你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啊！”

        憶柔心里一急，怎么把這事給忘了？是啊！明天就是自己十七歲生日了，轉眼間又是一年，過得真快，可惜，已是物非人非。

        她又急忙叫住了月兒：“月兒，明天早飯不要叫我，把飯送來就行；中午也是，不用叫我。我餓了，自會吃的。”

        月兒本是兩眼惺忪，聽大小姐一說，心里一著急，睡意全無。

        她又掉轉回頭，來到憶柔身邊，著急地說：“大小姐，那可不行，怎么著你也得打扮好，我們在這里自己過，不到前面去摻和。”

        憶柔笑著，輕聲說：“月兒，你記住我的話，也要按照我的話去做。我再不想讓別人說閑話，要是你不在前面，帶著幾個人在這兒，別人又會說三道四。你如果想讓我天天開心快樂，就按我說的，明天早飯和午飯都不要叫我，你跟她們在一塊兒忙。別人肯定不會問的，要是問，就說我身體不舒服，他們也都已習慣了。”

        月兒看著大小姐正微笑著看自己，可她說得那些話，又讓自己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但看著大小姐舒展的笑臉，還是放心地使勁點了點頭。

        憶柔等月兒下了樓，又等了一會兒，確定月兒應該睡著了，便快速換上了偷拿來的張媽的衣服和鞋子，對著鏡子將自己易容成了一個又老又丑的婆婆。為了保險起見，她又將自己的手、胳膊、脖子也都修飾得如六七十歲的老嫗一般。

        她挎上那個早就準備好的布包袱，里面放著她攢下的饅頭和咸菜，還有那本制毒解毒奇書和一本《劍魂》，又拿了幾件首飾，帶上早準備好的一根木拄杖，悄悄下了樓。

        后院里，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響；黑乎乎的，不見一點光亮。

        黑暗中，憶柔抬眼望向前院，那是她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二樓上有幾間房，是她曾經住過的；一樓里，有一個人，曾經撥動過她無知的心弦，然后又無情地將那根弦生生扯斷。

        永別了！再難熬的噩夢，也終有醒來之時；再美的情緣，也有終了之時。更何況，自己從未有過美的情緣呢！

        黑暗中，傳來來憶柔一聲輕嘆，然后便是細微的腳步聲。

        來到后院的后門前，兩扇大鐵門黑乎乎地立著。還好鐵門下面是鏤空的雕花，她把拄杖從下面遞了過去，又把包袱遞了出去。

        憶柔把手放進兩扇門中間處，用手緊抓一扇，腳踩在下面的雕花鐵線上，她摸到了那把大銅鎖，用力向上攀，腳踩到了鎖上，又雙手用力攀到了最上面。她整個人就那樣趴在了門上，她的心“怦怦”地跳著，她知道，要是腳放不進兩扇門中間的銅鎖上，自己會摔傷。那樣逃也逃不了，走也走不成。

        她兩手死死地拽著門上的橫鐵，兩腳慢慢地放下去。她小心翼翼地把一只腳向門縫內一探，竟然夠著了那把鎖，于是，憶柔很順利地過了這道門。

        雙腳落地時，憶柔內心產生了一種莫名的狂喜，她信心大增，望著前面半人高的野草，竟然沒有半點恐懼，有的是成功后的喜悅。她清楚，不能迷失在這片草林和前面的樹林中，要先找那條小徑，那是水家專門開辟出來的。

        借著淡淡的星光，她很快找到了那條小徑，憶柔踏進了草海中。不知走了多長時間，眼前的樹林出現了，憶柔又小心地找到了另一條小徑。

        等她走完那片樹林時，已是氣喘吁吁，出了林子，憶柔放心了，因為到了這兒，水家基本上不會發現她。她取出準備好的火折子，看到了外面吊橋的機關，她先把外面的吊橋放下，然后用同樣的方法翻過了這道鐵門。

        水家的整個后院有圍墻，出后院，也有一道鐵門，出了鐵門，便是玉龍河。后院鐵門外的玉龍河上，有一座木橋，但平時橋是被吊起來的，只有過河或有事時，才把吊橋放下。

        憶柔踏上木板橋，聽著玉龍河在橋下“嘩嘩”地流著，心中除了害怕外，還有一絲說不出的悵然。過了這座橋，就真得出水府了。從此，天涯海角，是生是死，再不會有人知曉。也許，很快的，“水憶柔”這個名字，就會被人淡忘。其實，她的存在，本來就是可有可無的。

        但她很快就把心緒拉回來了，因為眼前這黑黑的玉龍山，正像一個龐然大物般立在面前。

        望著黑黢黢的玉龍山，憶柔心中有些恐懼了，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翻過這座山，也許自己一上山就會被守山的人發現，也許自己會滾入山澗摔死。但她顧不了那么多，硬著頭皮向山上爬去。

        憶柔用手抓著那些植物，盡量不弄出聲音。夜，靜悄悄的；山，黑乎乎的。山上的萬物似乎對這位苦命的小姐動了惻隱之心，連小小的蚊蟲都沒有來打攪她。

        不知過了多久，憶柔終于站到了山頂上，她大喘著氣，濕汗淋漓，兩腿戰戰，幾欲跪倒。但她卻笑了，是開心地笑，她成功一半了。如再能順利地下山，自己就真正地脫離苦海了。

        借著火折子微弱的光，她又開始了下山的征程。都說上山容易下山難！憶柔的手腳還都在打著顫，但她不敢停下，她怕一旦停下，就再沒有力氣堅持下去。

        也許近一年多來，她一生中所有的不幸都被用盡了，所以，這一晚，她是那樣的幸運，她不但成功地逃離了水府，還成功地翻越了玉龍山。

        天微微亮時，憶柔站到了山腳下，她兩腿發軟，渾身無力，極度緊張之后的放松，讓她結結實實地跪倒在了地上。

        憶柔跌坐在地上，卻沒感覺到疼痛，其實她的胳膊腿，還有雙手上，已是皮破血流，但她卻沒有任何的感覺，只是從內心里升起了一種重生般的興奮。

        她抬頭看了看微明中的玉龍山，確實很像沉睡中的一條龍啊！憶柔虔誠地向它磕了三個頭，口里念念，直到做完這些，她才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拾掇好包袱，拿好拐杖，繼續趕路。

        一直離開玉龍山很久，憶柔這才放心地放慢了腳步，一放松下來，她就突然覺得餓了。她現在只想吃點東西，喝點水。可一翻包袱，才發現，竟忘了帶水壺。

        但她一點也不著急，向任何人家乞討一杯水都是可以的，沒有人不會可憐像她這樣一位年邁的老婆婆的。

        憶柔拖著疲憊的身子繼續向前走去，很快“小李村”出現在了眼前，她叩響了第一戶人家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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