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夏府滅門(二)
由于云曦瑤不會騎馬,大庭廣眾之下又不能讓容瑯騎馬帶著她,于是只得坐了馬車,香車寶馬,華蓋金絲,端的是公主貴氣。
坐在馬車里的云曦瑤還沒下來,剛掀開簾子觀摩了定國公府的整體模樣,便聽定國公發出了驚恐的喊叫,頓時懵了一下,與車外的幾人對視了一眼,連忙幾步走出馬車,一眼便看到在馬車外長身玉立的容瑯,他見到云曦瑤眼神微亮,沖云曦瑤欠了欠身,伸出一只手,看起來像是早已等候多時。
云曦瑤看著這只手,低頭笑了笑,很干脆地搭上去,用力一撐,便安然無恙地下了馬車。
下車后,兩只手立刻分開,確切的說是云曦瑤主動收了手,收手之前還有意無意地輕輕撓了一下,微尖的指甲沒有留下什么印記,勾人的癢意卻順著掌心向上一直蔓延到心口,容瑯愣在原地,而云曦瑤加快腳步往前走了幾步,只留給他一個清麗的背影。
那樣酥麻的感覺余韻悠長,就像是有無數個小鉤子拉扯著他的心,又像是搖曳的蘆葦輕輕掃著他的心湖,麻中帶癢。
容瑯受不住地攥了攥拳,可掌心仿佛還留著她的溫度。
要了命了。
容瑯看著云曦瑤的背影,無奈想著。
她輕而易舉便將他攪得不得安寧,卻又像沒事人一樣自顧自走得飛快。
“真是,豈有此理。”容瑯低聲道,幾個普通的帶著抱怨的字眼,卻生生被他道出了一股子纏綿的味道。
眼底溫柔。
云曦瑤辦了壞事扭頭就走,一路上心還砰砰亂跳,臉上微微有些燒紅。
這種微妙的羞澀狀態一直持續至她走到定國公府的門口,順著定國公微微顫抖的背影,她蹲下身,總算是看到了那個將定國公嚇得驚叫的東西,細細一看,面色也泛起了白。
只見云曦瑤面前是一個q版漫畫狀態的人頭,因為進行了漫畫化處理,故而顯得沒有那么血淋淋,但直楞楞的一個人頭擺在面前,還是令云曦瑤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太明白只要漫畫人一出現,就代表這里有血腥場面出沒,看不見但還是令人毛骨悚然。
那顆人頭看著像是個中年女子,瞳孔放大,睚眥欲裂,像是臨死前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嘴角淌著血,牙關緊咬。
她的脖子切口很齊整,沒什么毛邊鋸口,看起來像是被什么很鋒利的利器削下來的。
推開門,從天而降一顆頭,誰看了不尖叫。
定國公的心理陰影面積應該不小。
云曦瑤正想著,卻聽定國公嘶啞著嗓子道:“芬,芬兒……”
她聞言,扭過頭看向定國公,只見定國公眼里渾濁,彎下腰蹲著,伸出手慢慢撫上那張臉,面上滿是悲痛。
“這是……”云曦瑤心中有了一個猜測。
“回殿下,這是臣的內人,被奸人所害,成了這副模樣。”定國公雖然面上悲痛萬分,但還是勉強打起精神來回應云曦瑤的話。
“原來……竟是國公夫人。”云曦瑤恍然,同時心下一沉,暗道一聲果然。
想來這也是背后害人之輩的安排,云曦瑤想著,那人約莫是料到了這滅門案定然會被發現,畢竟偌大一個定國公府被滅,總該是引起嘩然的。
至于這推門的人是誰不好說,若是定國公這僥幸逃過一劫之人開了門,這樣一顆屬于他妻子的頭明晃晃地落在他眼前,先是驚心動魄,駭人至極,隨后出于人自身刨根問底的好奇心,或者說是獵奇心,哪怕再可怕也會忍不住想見識嚇到自己的東西的真面目。
于是當他見到了這顆頭的真面目,他便會陷入另一種崩潰狀態:這顆形貌可怖的頭,竟是與我同床共枕那么多年的夫人?
直面最親近人凄慘的死狀,這樣巨大的沖擊,想來常人真的難以接受,不說心神俱碎,至少也是心神恍惚。
當然,若不是定國公也沒關系,從天而降一顆頭,一個不小心躲得不夠及時,便讓那顆頭撞上了身,沒有超強承受力的人遇到了這樣的事,總歸是要鬼哭狼嚎一陣的,一般人被嚇得噩夢連連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這樣的安排像是個過了火的惡作劇,或者是惡意滿滿的下馬威。
明顯是在故意嚇人。
云曦瑤眼神一沉,她有種預感,這次這個殺人兇手是個難纏的、骨子里透露著惡劣的、不太好對付的變態。
后趕來一步的裴桓同樣聽到了定國公的那句話,嘴唇動了動,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能干澀地說:
“國公節哀。”
他們這樣的外人總是不能替他分擔哪怕一點點的苦痛,能做的也只能是道一句蒼白的“節哀”,并且努力做出保證:
“國公放心,我們定會將兇手繩之以法。”
別的再沒什么能做的了。
定國公點了點頭,將那顆頭輕輕放在地上,并慢慢地在她眼上一撫,生前沒來得及閉眼,死后總該瞑目。
夫妻數十載,這是他給予她最后的溫柔。
隨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站起身,晃了晃,沒等站穩便像著了魔一樣往前沖,將云曦瑤嚇了一跳。
她連忙站起身,口中道著“國公慢些,小心!”,卻見定國公像是沒聽見一般充耳不聞,自顧自地朝大開的門里奔過去,然而他此時心神大亂,就連邁了許多年的定國公府的門檻都忘了,被那高高的門檻辦得一個踉蹌,眼看著就要摔倒在地。
云曦瑤瞳孔急縮,連忙上前幾步打算扶住,然而蹲久了腳一麻,差點“出師未捷身先死”,險些摔在地上。
還好容瑯離得比較近,見勢不妙,連忙摻了云曦瑤一把,避免了她跟地上的國公夫人頭碰頭親密接觸。
“殿下當心。”容瑯沉聲道。
“多謝。”云曦瑤定了定神,回頭沖容瑯快速道。
云曦瑤劫后余生,卻也顧不得許多,滿眼擔心地朝定國公方向看去,只見裴桓離定國公比較近,出手扶了他一把,好歹是穩住了身形。
沒摔就好,這定國公府的門檻有些高,定國公年歲不小了,又遭逢打擊,若是摔出個好歹來,可真是罪過罪過。
云曦瑤剛松下一口氣,提著的肩緩緩下沉,誰料這口氣剛松了一半,便又不得不提上去,只因為定國公不知怎的竟是推了裴桓一下,裴桓毫無防備之下被推得后退了幾步,而定國公不管不顧地直直地往門里沖,像是著急找什么東西。
他踉踉蹌蹌,掙扎著,磕磕絆絆地朝前面跑,云曦瑤與愣在原地的裴桓對視一眼,隨即跟上定國公的步子,邁過高高的門檻,進了定國公的大門。
整個定國公府黑著燈,唯一的光亮便是頭頂高懸的玉輪,冷冷的月光像是流瀉的清河,淌過一地的狼藉。府內陰冷的風不知從何處吹來,呼嘯著打在人們的臉上,也吹著門口的紅燈籠搖曳晃動,將人的影子扭曲得不成樣子,像是黑夜里張牙舞爪的兇獸。云曦瑤的鼻尖還應景地彌漫著濃郁的血腥氣,濃稠得像是能擰下水來。
恐怖,陰冷,令人作嘔。
云曦瑤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有些想不通,明明外面那樣的溫暖,何至于一門之隔,溫度竟差得這樣多。
容瑯掌心一翻,便是一個火折子,他點了火,總算是得以窺見這府內的大致模樣了。
云曦瑤低下頭,一看,卻險些叫出聲來,那口氣憋在嗓子眼,不上不下,卡得人格外難以忍受。
只因為她突然跟一雙瞪大的眼睛對上,那雙眼里藏著驚恐,藏著痛苦,像是死前曾遭遇過不少令人驚懼之事,恐懼令他的雙眼凸出,都快要離開眼皮的束縛了。
這人張大了嘴,連喉門的小舌都能看見,而滿臉是血水,混雜著泥水,顯得骯臟且可怖。
雖然是漫畫化之后的效果,但她還是忍不住害怕。
云曦瑤猝不及防對上了這樣的場面,沒叫出聲已經是她“身經百煉”后的結果了。
容瑯注意到云曦瑤不正常的反應,順著她的視線向下看去,同樣看到了那張臉,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把僵在原地動彈不得的云曦瑤一把拉住,他感受到對方的手臂有些涼,將云曦瑤拉在身后,用自己擋住云曦瑤的視線,同時低聲道:
“殿下,害怕的話就別逼著自己看,臣還在呢。”
云曦瑤被容瑯拉回了神思,深吸了一口氣,令她心安的烏木沉香再一次包圍了她,急速躍動的心慢慢平靜,她笑了笑,道了一句:
“沒事,別擔心,我緩過來了。”
剛才只不過是猝不及防間突然對上這樣可怕的場景,現下緩過來也就覺得沒什么了。
于是云曦瑤沒有選擇跟在容瑯身后,“不聽話”地走出了容瑯的遮擋范圍。
容瑯見狀無奈地搖了搖頭,也只能趕緊跟上。
云曦瑤借著火光低頭看去,只見有暗紅的血液淌了一路,而地上鋪滿了尸體,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個個都帶著驚恐的神色。
看衣服,有身著綾羅綢緞的主人,也有身著粗布麻衣的仆從,反正是不管高低貴賤都一視同仁,殺得干干凈凈。
難怪這里陰風陣陣,有這么多冤魂無辜喪命,這樣血腥而殘忍的場景,說是人間煉獄也不為過。
云曦瑤擰著眉,或者說自從進來之后這眉頭就沒松過。
快走幾步跟上前面發愣的定國公,定國公一路上應當是清點了不少自家的人,在后面也能聽到一些名字,云曦瑤到了定國公身前,有些擔憂地問道:
“國公,您……還好吧?”
定國公本來直愣愣地看著前方,聽見云曦瑤的聲音,耳朵動了動,眼珠在眼眶里轉了一輪,看向她,有些呆愣地道:
“殿下,這里面,沒有臣的第六子,夏銘。”
云曦瑤一聽愣住了。
“可臣臨走前他還在家,你說,他會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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