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多喂點豬食吧。”云舒對昭四郎道，“小叔，你覺得呢？”

        “這一大盆夠啦。”昭四郎笑道，“這豬也不能一天突然長大吧。真吃多了，可是會撐肚子的……”

        云舒摸了摸自己略微凸出來的小肚子，細想了一番，覺得甚是有理。

        “那下午再多吃點吧。”云舒對著大黑豬點點頭，“你要加油再長大一點啊！為了我爹的路費和住宿費，快快長大！”

        昭四郎笑道：“我先去摸幾只螃蟹，中午回來給你嘗嘗鮮。下午下午帶你去割豬草，順便……帶你去摘桑葚。”

        云舒回頭看了一眼小叔，眉眼笑得彎彎：“嗯。小叔你真好啊……”

        昭四郎哈哈笑了兩聲，心道：讓小叔帶你玩的時候，小叔就是全村最好看最好的男孩子，你爹一回來，小叔我就是不起眼的豬草……

        他給自己扣上一頂斗笠，準備出發去和村里的少年團會合，去抓點螃蟹回來，卻聽到云舒的聲音道：“小叔，你之前還說帶我下河呢。是不是忘啦？”

        “晚點。”昭四郎覺得云舒這話真要命，“你這高燒可剛好，要是下河，再來次感冒……嘖嘖……”

        那他可就成千古罪人了，還是要被全家痛毆的那種，你說慘不慘？

        他昭四郎聰明絕倫，才不會讓自己落到如此地步呢，還是腳底抹油，先溜了吧。

        “那行吧。”云舒覺得采桑葚也很好玩，“那我們下午去摘桑葚，割豬草……我喊瑤瑤一起去啊。”

        “隨便。”昭四郎四十五度角望天，“反正都是一群小屁孩，隨你叫唄。”

        云舒：……

        薛氏此時在廚房把鍋灶收拾好，回頭去了堂屋，坐在小板凳上開始刺繡；云舒道別了昭四郎，跑進堂屋里，就看到薛氏正在帕子上飛針走線，神情專注。

        “奶奶，你繡的是啥呀？我想看看……”云舒怕打擾奶奶，輕手輕腳走過去，小聲問道。

        薛氏正在專心刺繡，聽到孫女兒問話，稍慢了一會兒方才反應過來。她便稍微停了停，收了針線，抬頭看向面前一臉好奇的軟萌小人兒，笑道：“奶奶這是廣陵繡，和一般的刺繡有些不同。”

        她笑著把繡布鋪開，好讓自家孫女看得更清楚些。

        “你看，‘仿古山水繡’和‘水墨寫意繡’是廣陵繡的特色繡法，有個說法形容廣陵繡，叫做以針為筆，以布為畫。”

        云舒湊近仔細看了看，看到奶奶繡了一大半的繡品，隱約是一幅仕女賞花的畫，繡色淡雅，人物清麗，人景自然融為一體，如果不是摸上去的手感，說這是畫出來的也沒問題啊！

        “奶奶，你怎么這么厲害……”云舒伸出手小心摸了摸這幅刺繡，只覺得入手處針線細膩，起伏之間脈絡清晰，構圖清晰流暢，真的是美。

        “我也想學刺繡……”云舒抬頭看向薛氏，眼神閃閃發光，“這太美啦！”

        薛氏聞言便笑了起來，自家小肉團子眨巴著閃亮的大眼睛，一臉期待，圓圓的臉上笑起來還帶著兩個笑窩，真是可愛極了。

        她忍不住伸手輕輕捏了捏云舒的臉蛋：“這……不行。刺繡太費眼睛了，你還是不學了。”

        云舒扁了扁嘴——委屈。

        “你和奶奶不同，奶奶當年……啊，奶奶當年是家境不好，又是丫鬟，要伺候人……學這些是理所當然，如今繡這個，也是為了生計；阿舒你不同，家里日子慢慢好了起來，你學這個……我怕對你眼睛不好。”

        云舒點點頭，眼神卻沒離開刺繡，顯然還是很有興趣。

        薛氏見她如此，只能開口安慰她道：“也罷，如果你十歲之后，還是喜歡，便跟著奶奶學一點。現在你還是跟著阿爹和小叔好好識字念書，再說廣陵繡，沒有書畫的基礎，也是不行的。”

        “好呀！”

        云舒知道奶奶素來說話算話，從不誆人，對著奶奶甜甜一笑，站起來道：“好開心啊，奶奶，我要吃點心！”

        薛氏忍住笑，點頭道：“好，奶奶給你做點心，你想吃啥……也不能吃太多，”她目光掃過云舒圓滾滾的肚子，略有些含蓄地道，“高燒才退了沒多久，還是要控制一下飲食。”

        云舒轉了轉眼珠，假裝沒聽到。

        青團？千層糕？蝦籽小餛飩？紅糖水包蛋……吃哪個比較好呢？或者讓奶奶再做個新的點心，嗯……這個主意不錯啊。

        “奶奶，你不要天天刺繡了呀。也要休息休息的……”云舒想起來阿爹之前的暗示，對著自己的小指頭道，“你這樣對眼睛不好的。”

        薛氏聽著好笑，云舒這么小哪里懂刺繡對眼睛好不好，這話大概是家里其他人暗示她來說的，孩子們難得有這份孝心，她心里哪里不知道呢。

        可昭家雖然是沒落戶，到底當年是有過見識繁華塵世的，如何甘心自家兒女湮滅眾人之間呢？

        更何況，昭家的孩子，尤其是三郎和四郎都是很有靈氣天賦的。

        薛氏為人和善，不爭不搶，但唯獨在對孩子的教養上，竭盡全力，因此從來沒有考慮過不讓孩子讀書；就連昭喬琳以前也是讓三郎教她識字的，奈何昭喬琳喜歡花草樹木，一念書就犯困的可以，雖然識字，到底不肯多念。

        “阿舒不用擔心阿奶。”薛氏笑瞇瞇地道，“阿奶知道自己的身體，這點繡工沒有關系的。”

        “真的嗎？”

        “嗯，真的。”薛氏道，“而且這雙面繡再過幾日就可以完全定型了，到時候便可以去祥云閣拿錢了，你爹趕考的盤纏也就多了不少啦。到時候再把家里的大肥豬賣掉，銀子都拿給你爹考試去。”

        云舒雙眼閃閃發亮，此時的雙面繡在她眼里已經變成了白花花的銀子。

        此時堂屋后門那邊，昭巧琳原本準備開門進來，聽到云舒問雙面繡的事情，就稍微頓了頓，直到薛氏拒絕了云舒，她才嘆了口氣。

        看來娘親連云舒都不想教，是真的不想把這門手藝傳下去……哎，她很想學哎。至于什么十歲之后，一看就是忽悠云舒的，以云舒的性子，一年之后可能就不記得這件事情了。

        “我們呀，日子會好起來的。”薛氏重新拿起帕子開始刺繡，她的口頭禪總是充滿了樂觀的精神，“因為我們都在努力。”

        云舒崇拜地看著奶奶，亮晶晶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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