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瘟疫
昨日喝到了大半夜,一群大老爺們在院子里勾肩搭背躺了一地,最后也不知是如何散場的。
這種場面,楊蓮花在瓦崗寨是見過的,有過之而無不及,小姑娘免去了被灌酒的煩惱,依舊早睡早起,清晨時分,還能幫著庖廚一塊兒煮了一大鍋醒酒湯。
不用聞雞起舞去校場,李哪吒便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他眼還未睜開,鼻間已然竄入一陣香氣。
少年徐徐轉(zhuǎn)頭,映入眼簾的便是一道藕荷色的倩影,嫻靜猶如花照水,行動好比風(fēng)拂柳,一舉一動都是如此悅?cè)诵纳瘛?
房內(nèi)架著一個小火爐,似是在烹湯,騰騰地往外冒著熱氣,楊蓮花揭開蓋子,舀了一瓢熱湯倒在碗里,紅綠相間,還飄著濃稠的蛋花。
“你醒了呀!”姑娘并未轉(zhuǎn)頭,只往湯里又撒了一把枸杞,柔聲道:“快起來洗漱吧!醒酒湯都快涼了。”
李哪吒抱著被子支起腦袋,一雙星眸懶散地打量著她,好奇道:“你在煮甚么好吃的?”
對面的姑娘用勺子攪拌了幾下,甚是自然地回應(yīng):“芙蓉湯呀!你昨晚上喝了那么多酒,又配的是燒烤,自然只能吃點兒湯湯水水養(yǎng)養(yǎng)胃。”
少年勾起唇角,明朗一笑,似是對她的體貼甚是滿意,隨即起身,從床旁架子上的銅盆里撈起巾帕,洗了把臉,水還是溫的,浸得他心里都是暖洋洋的。
他其實很佩服這丫頭的耐性,愿意這樣安安靜靜地等他,一如當(dāng)初,不辭辛勞地養(yǎng)了六年的金蓮花,要是他的話,保不準(zhǔn)就想去拔苗助長了。
小火爐里的炭火星子閃得明亮,鍋里的湯尚在沸騰,四周氤氳著溫?zé)岬乃媲暗墓媚镎硨χ瑥澭鼜氖澈袃?nèi)取出早膳,除了芙蓉湯,她還做了百合蓮子羹,綠豆糕。
這樣的姿勢配著她那身段,瞧著是有幾分誘人的,李哪吒大抵是覺得有些熱,索性脫了上衣,露出一身線條凌厲的肌肉,走上前,從后環(huán)住了楊蓮花的腰。
前者低頭瞅了眼他裸露的手臂,臉色微微一變,道:“你干嘛不穿衣服?”
少年貼在她臉頰邊,緩緩?fù)孪ⅲ拔矣X得有必要時常提醒你一下……我身材有多好,以免你另尋新歡。”
他這話說得多少有些恬不知恥了,楊蓮花憋不住笑,轉(zhuǎn)過身去調(diào)侃他:“我怎么可能會另尋新歡,倒是你,威風(fēng)凜凜的大將軍,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惦記著你呢!”
她眼眸一抬,“就比如……前些日子見著的那位朝陽公主?”
沒料到她會突然提起這事兒,李哪吒眉宇輕擰,“你怎么還記得她呢?”
“她可是公主,身份尊貴,若是她看上你了,想要你給她當(dāng)駙馬,我哪里爭得過?”
小姑娘低下頭,輕聲說著,原本只是想拿他尋開心,可眼下倒還真有幾分神傷起來,畢竟哪怕是她從前的身份,也不過是朝中一品大臣的女兒,哪里比得過人家一個公主,更何況她現(xiàn)在什么也不是,說得不好聽點就是寄人籬下。
“你又在胡思亂想些甚么啊?”少年歪頭瞧她,像是生氣了似地輕輕捏了把她的腰,“別說一個凡間的公主,哪怕是昊天上帝的女兒,也比不上你啊!”
面上雖露出了明媚的笑意,但楊蓮花還是睨了眼他,數(shù)落道:“你又口無遮攔了。”
李哪吒攬著她坐在自個兒的腿上,抱懷看她,“我說真的,你這這樣好的姑娘,誰不想要啊?我還在想,該拿甚么娶你呢?”
楊蓮花將桌上的醒酒湯遞給他,后者接過,突然靈機一動:“不如……我以整座朝歌城為聘怎么樣?”
聞此,姑娘忍不住潑他冷水:“朝歌打下來,那也是武王的,跟你有甚么關(guān)系?”
三兩口將那碗湯喝完,他擦了擦嘴,面上已然顯露出不屑的神情,張口就道:“他要是如此小氣,我才不替他打天下呢!”
多少有些擔(dān)心隔墻有耳,好在他左邊是楊戩,右邊是黃天化,楊蓮花顰起眉,極小心地囑咐:“這種話,你可千萬別在外頭說。”
少年揚起頭,漫不經(jīng)心地拉著長調(diào)“哦”了一聲,活像個被教訓(xùn)了,卻又一點兒也不服氣的孩子。
“好啦!娶我哪有那么麻煩,就按照普通人家那樣,禮節(jié)到位了就行。”姑娘一面說著,一面將那碗芙蓉湯挪了過來,“快些吃吧!我特意多打了一個蛋,等涼了就不好吃了。”
見她如此乖巧體貼又好脾氣,李哪吒笑了笑,耷拉下肩膀,開始得寸進尺:“我酒還沒醒,你喂我好不好?”
明明壯得像頭牛,卻偏生要裝出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看著委實有點兒滑稽,楊蓮花拿他沒辦法,只好妥協(xié)道:“你去把衣服穿上,我就喂你。”
少年一笑,聽話地起身,去床頭撿自己的中衣來穿,剛系好帶子,屋外的廊下便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將軍,李將軍!”來人似是跑了一路,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楊蓮花開門之時,外頭的士卒一見著她,眼眸忽地一亮,欣喜道:“蓮花姑娘,您在這兒啊!太好了。”
聽這話,似乎是特意來尋她的?
“怎么了?”她不解道。
那士卒瞧著神色是尤為焦急的,但也時刻注意禮節(jié),他先朝屋內(nèi)的少年行了個禮,才道:“啟稟將軍,蓮花姑娘,城外的難民村里,昨日突然有好些人出現(xiàn)了時而發(fā)熱,時而寒戰(zhàn)的癥狀,城里的醫(yī)士去瞧了,大抵覺得情況不太妙,今早就連忙請了巫醫(yī)過去。”
他頓了下,繼續(xù)道:“據(jù)巫醫(yī)的診斷,只怕是瘟疫,這才讓屬下來請蓮花姑娘也去看看。”
一聽見“瘟疫”二字,兩個人的臉色霎時就變了,李哪吒手忙腳亂地穿著外袍,朝他吩咐道:“快去給我備馬!”
士卒應(yīng)聲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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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丞相府去難民村,駿馬疾馳,大概要半個時辰。
正月里,北風(fēng)呼嘯,打在臉上生硬的疼,別說踏著風(fēng)火輪在天上飛,哪怕僅僅是騎馬,也能將人凍得夠嗆。
收拾好藥箱,出門太著急,楊蓮花身上僅披了一件大氅,李哪吒已經(jīng)盡可能用身體給她擋風(fēng),但在難民村內(nèi)下馬時,姑娘還是耐不住嚴(yán)寒連打了幾個噴嚏。
少年緊緊擁著她,一雙手也早已凍僵,步履匆忙地跟著領(lǐng)路的士卒奔走在迂回的小徑上。
不得不說,巫醫(yī)們的反應(yīng)是極其迅速的,雖還未百分百確診,但患病之人已經(jīng)被隔離在西北角的僻靜院落里了。
他們趕到時,竹籬笆制的院墻外皆是守衛(wèi),走上臺階,只見其中一間屋子里,躺了七八個人,男女老少皆有,幾名年長的巫醫(yī)裹著面巾,多少還是有些回避地站在了房門口。
其中一人迎了過來,見禮道:“李將軍,蓮花姑娘。”
楊蓮花微微一笑,輕聲問:“請問情況如何?”
只見那巫醫(yī)搖了搖頭,哪怕遮住了半張臉,也能看得出面色沉重。
小姑娘將提前準(zhǔn)備好的面罩戴在臉上,懷中還揣著一個艾草香囊,這些東西其實早在暑熱之際,她就準(zhǔn)備好了,不承想,竟然在這寒冬臘月里用上了。
她轉(zhuǎn)頭看向李哪吒,囑咐道:“你在外面等我。”
后者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語氣堅定道:“不行,我陪你!”
這次,是容不得他胡鬧的,楊蓮花神情嚴(yán)肅地去推他的手,“若真是瘟疫,染上了不得了,你聽話好嗎?”
“要是不讓我跟著,那你也別進去了!”他眼神與語氣皆透著凌厲,將她的手腕握得更緊了些,許久不見的犟脾氣又上來了。
一旁的士卒還是極有眼力勁的,畢竟全軍營都知道這位將軍是什么性子,忙彎腰遞上一塊干凈的面巾:“將軍!”
李哪吒迅速綁好面巾,兩個人便一齊走了進去,巫醫(yī)緊隨其后,楊蓮花半蹲在榻前,仔細替一名女子把著脈,她眉間愈漸深蹙,好半晌都沒有動靜。
那名病患闔著眼,面頰潮紅,一陣又一陣地咳嗽,似是有些呼吸困難,身子時熱時寒的,脈數(shù)來去急促,胳膊上還發(fā)了斑點,楊蓮花又瞧了瞧她的舌頭,只見苔白如積粉,舌質(zhì)紅絳。
這樣的病癥,她在醫(yī)書上是清清楚楚見過的。
“請問您是否自覺頭痛,身疼?”她問道,似是在做最后的確認(rèn)。
對方無甚力氣,虛弱地點了點頭。
楊蓮花抬首,望了眼其余躺著的人,看樣子,他們的癥狀皆是相似的,她將那人的手臂放回被衾里,起身,走出了房門。
院子里,三三兩兩站了好幾撥人,楊蓮花呼吸了會兒新鮮的空氣,低聲朝旁人道:“突然這般多人一齊患病,想必是瘟疫無疑了。”
她畢竟是云中子的真?zhèn)鞯茏樱B她也這樣說,一行人此刻是當(dāng)真如芒刺在背,如坐針氈。
“那蓮花姑娘覺得,這是因何引起的?”一名巫醫(yī)問道。
楊蓮花與他對視,“我瞧著不太像是普通的寒疫,聽說……他們發(fā)病急劇,似乎是驟然而起,若是寒疫,應(yīng)該早有先兆才對,”她稍稍遲疑了下,“我想……莫不是某種新起的鼠疫?”
幾名巫醫(yī)贊同地點了點頭,心中大抵也有些佩服這位尚只有十幾歲的小姑娘,對病癥的研究頗為透徹。
“最近又沒有打仗,之前的尸體也早就處理妥當(dāng)了,怎么會有瘟疫呢?”李哪吒叉著腰,擰眉聽得有些頭大,畢竟這疫病之事,他無甚了解。
這問題,楊蓮花方才在來的路上就有暗自分析過,她緩緩回應(yīng)道:“我想,也許是別的地方傳進來的,畢竟這難民村里的百姓,都是從四面八方而來,帶入一些癘氣疫毒也是有可能的。”
但她話音剛落,又覺得不太對勁。
小姑娘轉(zhuǎn)了轉(zhuǎn)眸子,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關(guān)鍵,慌忙問道:“你們有人知道,這些病人都是何時進村的嗎?”
恰好村長也在此處,連忙走過來道:“老夫是這里的村長,他們當(dāng)中有好些人,都已經(jīng)住了一年有余了。”
“一年有余,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楊蓮花此刻完全不知該如何解釋,西岐待這村子不薄,那些人總不至于淪落到要去吃老鼠充饑吧?
她正焦灼疑慮間,忽聽見身旁的少年朝前喊了一聲:“武吉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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