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長的一聲腸鳴聲。

        面無表情的謝游惱羞到黑臉都無法遮掩，整個人黑里透紅。

        蘇沐風眨眨眼，語氣純真：“謝游，你餓了。”

        謝游用手捂住他的耳朵：“沒餓。”

        “謝游你餓了。”蘇沐風的小奶音逐漸堅定。

        謝游腦殼痛。他不知道這個小孩兒小小一個為什么這么犟。下午打架的時候一口咬定罵他的小胖子是壞孩子，這會兒又一口咬定他餓了，本事沒多大，脾氣倒挺硬。不是都說小孩兒很好忽悠嗎？為什么這個一點都不好騙。

        他決定倒打一耙：“是你腦袋太重壓出來的聲音。都怪你。”

        蘇沐風緩慢轉著眼珠子，東瞟瞟西看看，小嘴抿著，似乎真的在思考是不是他的問題。

        謝游想，他認真思考的樣子好傻。

        又有點可愛。

        蘇沐風躺著歪歪頭看向謝游，似乎是糾結著的問題想到了答案，整個人明亮起來，小眼睛里亮晶晶，比他房間的燈還亮堂。

        “謝游，你幫我拿個東西，就在那個寫字臺里面，有個大大的紙盒子。”

        在蘇沐風的指揮下，謝游繃著張臉去拿紙盒。拿紙盒的過程中，他把蘇沐風的房間看了個透徹。蘇沐風的房間不大，因為是瓦屋的緣故，高高的屋頂是斜著的，為了透光，屋頂上還有兩排亮瓦。房間里最里面是床，床上掛著白色的細孔蚊帳，床尾有一個黃色的小電扇。床的正對面是門和一個黃色的寫字臺，寫字臺上放著一臺大腦袋電視機。

        房間側面還有一個黃色的立式衣柜，衣柜正中間鑲嵌著一扇窄長的玻璃鏡子。看樣子衣柜寫字臺是配套的，都是刷的同一個顏色的漆。

        寫字臺上除了電視機，還有蘇沐風的藍色小書包，他在讀幼兒園，不用裝什么書，書包就很小，印著可愛的小鴨子圖案。還有毛絨絨的小狗玩具，玩具槍。

        找到蘇沐風要的紙盒子，謝游把自己剛剛看的都放在心里，并且再次告訴自己，他和蘇沐風是不一樣的，所以也不能一起玩。

        蘇沐風過得很好，哪怕他是和爺爺奶奶住在一起，是老師口中需要關心與照顧的留守兒童，他也過得很好，他有很多很多的愛，同樣的，他也很脆弱，脆弱到被枝條輕輕一抽，白嫩的臉頰上就會留下一條血印。

        “給你。”謝游把紙盒子放在床上，人站在床邊立著。

        這張有著軟乎乎床墊和暖黃色小鴨子被單的大床，就像是橫在他和蘇沐風之間的天塹，他跨不過，不想跨過，更不敢跨過。他不敢把自己這邊的暴風雨帶到屬于蘇沐風的春暖花開中去。

        蘇沐風噘噘嘴，嘟著臉看他：“坐下。”

        謝游非常冷硬：“不坐。”

        “坐下！”蘇沐風軟乎的聲音里帶點驕橫。

        “不坐。”謝游有點點動搖了，總不能真就這樣僵持一晚上。

        “坐嘛！”蘇沐風有點撒嬌的意味。

        眼見蘇沐風想要掙扎著站起來，謝游坐下。這個床墊軟乎乎的，小孩兒肯定站不穩，到時候要是摔了，多的事情都會弄出來，畢竟小孩兒是這么的嬌氣，磕磕碰碰一下就會很嚴重，他臉上的兩條紅血印就很好的印證了這一點。

        謝游坐下了，蘇沐風開心了，笑得小臉蛋顯得圓了幾分。

        謝游聽見他嘟嘟囔囔一句：“這才乖嘛。”

        一種奇怪的感覺涌上心頭，后知后覺，他剛剛和蘇沐風的對話，就像是謝愛國在家訓狗時一樣。

        “坐下！握手！站起來！坐下！握手！站起來！對嘛，這才是乖狗狗！”

        咦，謝游甩甩腦袋，把腦海里奇奇怪怪的想法趕走。他才不是狗，小孩兒這么一點點大，身體瘦瘦弱弱的，別說是訓狗了，他連狗的腦袋都摸不到。

        蘇沐風掀開紙盒子的蓋子，一副分享小秘密的語氣：“謝游我給你說，這個小盒子里面都是我的寶貝。這個娃哈哈給你喝，還有這個小蛋糕給你吃。”

        蘇沐風有個寶貝的零食盒子。奶奶經常限制他吃零食的量，他沒有胃口的時候就會把自己吃不完的零食都藏起來，下次沒有零食的時候就悄悄拿出來吃，從小到大，他的零食盒子都是他的寶庫。

        謝游的嘴抿得更緊了，還有些藏在冷漠情緒下的局促。

        “我不吃，不用管我，你自己吃。”

        學校門口的小賣鋪有很多小零食，其中就包括蘇沐風拿出來的娃哈哈，和蘇沐風這里沒有的各種辣條。但是他只有在很小很小，爸爸媽媽還活著的時候才吃過。現在這種小零食都是有零花錢的小孩子才能吃的。

        蘇沐風才不管他的推脫，小短手把吸管包裝撕掉，對著哈娃娃頭頂的銀色錫紙就插進去，然后把吸管懟到謝游的嘴邊。

        身上趴著蘇沐風，謝游不敢站起來，只有使勁扯著脖子躲。躲避的時候，他隱隱約約聞到了娃哈哈的清新奶味。

        蘇沐風怎么可能讓他躲，他眼睛一轉，自己用嘴吸了一口，兩只手轉而去抱謝游的腦袋，嘴巴往上湊，嘴里還含混不清道：“你不喝，我就喂你喝。咕嚕。”

        謝游被他給嚇得半死，怕他真的嘴對嘴喂自己喝，也怕他嘴里喊住奶說話嗆到，只好黑著臉說出那句：“我喝！”

        蘇沐風咽下奶，開心一笑，嘴唇覆著一層很淺淡的奶白，顯得整個人也香香甜甜：“這才對嘛。”

        他把吸管往謝游嘴里塞，霸王一樣：“喝。”

        謝游假裝吸了一口：“我喝了。”

        其實他只小小吮吸了一下吸管上覆蓋的甜味。和他想象的一樣，很甜很好喝，應該喝再多都不會膩。

        蘇沐風臉上的小表情可難看了，小手伸出來揪了一下謝游的鼻梁，動作生疏，語調卻很老成。

        “說謊話是要長長鼻子的。”

        謝游耳尖紅了，硬著頭皮道：“我沒說謊。”

        “嘁，”蘇沐風嘟嘟嘴，“你騙我，吸管是透明的，我都看見了，你根本就沒有喝到。”

        轟一下，謝游的臉黑里透紅。他虎著臉，拿出打遍三年級無敵手的兇煞氣質故意嚇蘇沐風：“你管我，我愛喝不喝。”

        蘇沐風才不怕，整個人扭在他身上，像個黏皮糖，嘴巴嘟嘟，作勢要去找謝游的嘴巴，還故技重施威脅謝游：“你喝不喝，不喝我就用嘴巴喂你喝了。”

        謝游的臉皮更燙了，他比蘇沐風大三歲，已經讀三年級了，班里會有女生男生說些事情，他懂親嘴的含義了：“你亂說些什么，你都是在哪里學的這些。你再這樣，我就告訴你爺爺奶奶，說你學壞了，想親別人的嘴。”

        最后半句話太燙嘴，謝游說的時候，臉都快燙熟了。

        蘇沐風一臉不怕：“我看電視看到的。電視里面都是這么演的。”

        謝游的知識儲備量還無法解釋為什么電視里面可以親嘴，但是他和蘇沐風不可以親嘴，最后他只有表情生硬地說了一句：“反正你不可以這樣。不可以這樣對我，更不可以這樣對你班上的女孩子。”

        蘇沐風嘟嘟囔囔：“我又不傻。我只對你這樣。你就說你喝不喝吧。”

        不知道是蘇沐風話里的哪個字眼觸動到謝游心里的開關，他心里一軟，接過娃哈哈，嘬了起來。大不了，以后他再還給小孩兒一瓶，不，一板！

        見謝游終于自己喝了，蘇沐風小小松了一口氣。哄孩子好累啊，五歲的他哄八歲的謝游好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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