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哥哥姐姐不喜歡走門的習慣,  楚玉樓不太想評價，畢竟他也喜歡閃來閃去不走尋常路。不同的是他會稍稍注意避開人類。

        但是一個精神力訓練法能推動命運線，還把這兩位逼到這個充滿了人類味道的地方,  他是沒想到的。

        黑暗游戲的出現沒驚動命運，基因修復藥劑的出現沒驚動命運。精神力訓練法的出現卻觸及了人類文明的根本——進化。

        其他一切都在自保，只有精神力訓練是進化，恰如人類第一次用火焰灼燒食物。

        曾經的火,  如今的精神力。

        楚玉樓以為自己能撬動命運,  以為自己肩負著所有的希望，但命運還是選擇讓人類自己來完成最關鍵的一步。

        恍惚間楚玉樓似乎看到了星球乃至人類文明的意志。

        它要的絕非一個英雄，一群殉道者,  而是一整個種族幾百年幾千年的努力燃起的星星之火。

        一瞬間楚玉樓有了看著孩子長大的留守家長心理——他看著人類成長起來，能抵御風雨，直到他們展翅而飛。

        也好。

        這樣,  他離開的時候也不會太過擔心。

        “阿多尼斯。”

        天空神喊他曾經的慣用名，楚玉樓回過神,  正要說些什么，酒館外進來一個高大的漢子,  身上盤著五彩的寶石，胡子異常柔順。

        “就是這里啊，又小又擠,  卻被你當成寶貝。我送你的海域呢？怎么不連起來？”

        “喂，不要當著我的面隨意修改大地。”地母從二樓走下。

        楚玉樓看看從正門進來的海王,  又看看從二樓下來的地母,  再看看笑瞇瞇渾身散發柔光的天空神,  一瞬間毛都豎起來。

        有多久了？他有多久沒看過這三個人出現在同一個地方了？

        剛剛感受過大地之母的厚重,  又迎來天空之主的清朗,  還沒回神，又遭遇了海王的豪邁，酒館的客人們幾乎要捂住小心臟：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不好意思，我需要暫時離開。芭芭拉，小圓，這里就交給你們了。”

        “沒問題店長！”小圓嘴里還塞著章魚丸子，鼓著臉一個敬禮。而倚在門口的芭芭拉也點點頭：“店長放心。”

        酒客滿是遺憾，發出超大聲的嘆氣，但他們也知道，這是店長有家事要處理。話說回來，真不愧是店長啊，家人的氣勢都好強，一看就是一方霸主。

        三位初代神也不想和人類有過多接觸，幾人便去了酒館二樓，封鎖空間。

        “哥哥姐姐是為了精神力訓練法引起的波動來的？”楚玉樓為他們倒了茶。

        “動靜這么大，怎么可能不過來看看？”地母看不了他慢吞吞，自己拿了茶壺倒水，“你這里怎么還和以前一樣，還以為已經擴張成國了。”

        “是小了一點。”關于這點，天空神和其他兩個是一樣的意見。

        雖然是被變更的命運線引誘過來，三人卻沒有一直揪著精神力訓練法這個話題，倒是扯七扯八說了很多日常。

        想起來他們也很久沒有聚到一起了，哪怕以前宴會的時候，也總是少一個兩個。

        “你這里還藏著這么多好酒。”海王憑實力摸出了柜子里最好的幾瓶酒，大手一揮擺在桌面上，“茶有什么好喝的？喝酒！”

        “諸神黃昏，人類已經被選定為未來星球的意志所在。”地母擰開一瓶酒直接灌。

        她的表情不像是憤怒，也不像是高興，復雜得很。楚玉樓猜測人類文明的命運線和星球相連，他們忽然感覺到了一種即將退休的寂寥。

        神族終究要落幕，無論是那個世界還是這個世界，人類才是接下去的主角。

        “我們有所感覺，人類正式進入星際文明之后，神族

        會慢慢消失。”天空神接著說。

        “消失？”

        “嗯，”連一向心大的海王也露出復雜表情，“回歸混沌。”

        不是沉睡，不是轉世，而是消散成能量，徹底回歸純能量。

        楚玉樓愣住了，不知道是否因為他成了黑暗游戲主機，并沒有接收到這樣的‘提示’，但他想起另一個世界神族也回歸了能量。

        這是既定的命運嗎？

        一個文明只允許一個主角存在，人類開啟自己的腳步，而神族也該退場，成為亦真亦假的傳說。

        那他加速人類文明進化，是不是某種程度上就是在加速神族的死亡？

        楚玉樓的臉微微發白，拿著茶杯的手顫抖了一下：“姐姐，我……”

        他是不是做錯了什么？

        “為什么這里有深淵的味道？”正在楚玉樓糾結著應該說什么好的時候，天空神忽然暴出大雷。楚玉樓眉頭一跳，就看到地母默默放下酒，表情意味深長：“嗯……的確是深淵的氣息。”

        “有嗎？”沒那么敏感的海王左右看看，“大概是他哪個朋友來玩過吧？”

        天空神和地母都呵呵：沒有長期待在這里，怎么可能留下這么重的痕跡？

        “長大了。”天空神有著自家小香豬終于學會拱白菜的欣慰，神明是不在乎一個人孤獨的，甚至很多人就在享受孤獨，但天空神覺得，享受過之后再做出的選擇才是最合適的。

        尤其他們神族現在就快消失了，及時享樂才不辜負來了一趟。

        “就是可惜了點，神族要回歸混沌，世界意識也不愿出現新神族，大概率他們不會有后代產生。”地母覺得可惜，初代神孕育的后代一般會很強大。

        “你們在說什么？”海王皺著眉，“這是離婚夫妻的默契嗎？”

        “閉嘴。”

        “安靜。”

        楚玉樓也不知道這話題是怎么一路拐到這去的。但也看得出來，幾位兄長和阿姐是為了不讓他繼續自責，才會說這些。

        其實他倒是想讓他們知道金闕的存在，但又怕他們多想，或者猜到金闕的真實來歷，繼而想到最近一切變故都和他兩個有關。

        事未成，參與的人越少越好。

        “啊，對了，姐姐，我去混亂星際的時候給你們快遞了禮物，收到了嗎？”楚玉樓轉了話題。

        在混亂星際的時候他也給他們準備了東西，因為一個個送太麻煩，他直接叫了星際快遞，花了他不少宇宙幣。

        “禮物？”地母想了想，“是那個不小心丟到伴星上捕蠅草一樣的東西嗎？還要麻煩我去那個星球拿快遞，真是不負責任的快遞員。”

        “……快遞員還好？”

        地母冷笑：“被捕蠅草吞了一半，沒死。”

        楚玉樓：……所以為什么會被吞一半？

        “不會覺得不甘心嗎？”看他們一個個心平氣和，楚玉樓都快認不出來了。天空神倒也罷了，地母和海王為了一塊土都能斗千八百年的，現如今神族徹底被放棄，居然還能坐下來喝酒閑聊？

        “不甘心又怎么樣？這是世界的意志。”

        讓驕傲又強大的神族為弱小人族鋪路，確實讓人很不甘心。但……

        “這些時間我們也了解了母星之外的世界，真是龐大啊。和整個星系比起來，母星只是一顆不起眼的珠子。而和整個宇宙比起來，這個星系也只是海邊一粒沙。”

        了解到這一點之后，忽然對之前拼命搶奪的東西有了疑問。

        “那些強大的種族甚至能直接改造星球，把原本不適合的改造成適合的。相比起來，我們好像為了當村長整日廝殺的井底之蛙。”

        “噗——”楚玉樓嘴里的茶水噴出來。這一年到底發生了什么

        ？居然讓一慣驕傲的地母發出這樣的感慨？

        海王有些嫌棄地看茶幾上飛濺的茶水：“不只是我們，你沒發現戰神已經去了系外戰場嗎？她好像拉了一個隊伍，代號‘白鴉’，專門劫掠過往的星際海盜。”

        “誒？”楚玉樓有點吃驚，他真的沒發現。

        “精神力是人族進入新紀元的鑰匙，也是新的歷史的開端。神族消失已成定局，總有一日，我們會像落在樹根上的葉片一樣重新化成養分。”天空神將一杯新茶放在楚玉樓面前，然后將手按在他的頭上。

        “無論如何，這段時間辛苦了。只有一個人在外維持，很累吧？”

        天空神的溫柔讓楚玉樓莫名其妙生出點‘委屈’，突然想要說些什么。好在理智拉回他的腦子，所以楚玉樓只是笑笑：“本職工作，算什么累？”

        “咳！”看著那好哥哥的欺詐樣子有點不高興的地母將酒放在楚玉樓面前，推開天空神端來的茶杯，“不要故意說這種可憐話。”

        她看著楚玉樓，道：“雖然我們是世界意識的造物，身負使命，但不代表對既定的命運就毫無辦法。

        “我可不想做什么回歸大地的花泥，所以，等到這邊事情結束，世界不再需要我們，會考慮放棄神職，以另一種存在去領略宇宙風景。”

        “可以做到？”楚玉樓語調急切幾分。

        神族是人格化的能量，神職所代表的神格和他們的精神體綁定，放棄神職之后他們會立刻消散成純粹能量的吧？

        “這個，雖然還沒有想好要怎么做，但辦法都是想出來的，我們還有時間，總是能想到的，你著什么急？”

        原來還只是一個想法。

        楚玉樓有些失望，他因為變異所以不受束縛，但金闕不一樣，他離不開人類勢力范圍。如果有脫離神職而不會消散的辦法，他們就能一起揚帆起航了。

        “所以不必自責。”地母突然笑起來，恰似春暖花開，“這不是你一個人可以背負的。相反，因為你提前暴露了這件事，我們反而有了準備時間。”

        “說起來，我們還需要你的幫助。”

        楚玉樓放下茶杯：“無論你們需要什么，我一定辦到。”

        “倒也不用這么嚴肅，不過我們中只有你可以隨意出入母星，所以希望你幫忙收集一些資料。”地母將一枚記錄了需求的寶石交給他。

        “我們有一個很大膽，但成功率不低的設想。”

        “嗯嗯。”楚玉樓點頭，表示洗耳恭聽。

        “在宇宙中，我們這樣的存在并不少。新舊文明交替的時候，舊文明的造物必須借助新的軀體才能在新世界生存。據說有的存在轉化為了不死的生命，以此逃過必死的結局。”

        楚玉樓聽著有些耳熟，但也沒有多想：“需要什么類型的資料？”

        “那種被稱之為系統的虛空生物，據說流竄于各個星球，通過發布任務收集信仰獲取能量。我們神族，本來就是能獲取信仰能量的存在。”

        楚玉樓：……

        “對了，類似降臨我們星球的名為黑暗游戲的系統，它就是九級文明的家伙為了永生而轉換的。當然，它獲取能量的方式比較極端，以至于人人喊打，這點也應引以為戒。”

        楚玉樓……楚玉樓又默默拿起了茶杯，喝茶，壓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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