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爸真的要讓權給你嗎？不應該啊。”耀世家居的財務總監歐意成坐在會議室里，對下周即將召開的董事會表示深深地懷疑，蘇耀楊要讓權給他的兒子其實早就應該了，只是他一直不甘心退居二線，也就一直遲遲不肯把權力交給自己的兒子。

        這其中的因素有很多，比如蘇耀楊年輕的時候其實沒什么錢，也不是什么上流社會的富二代，只是機緣巧合認識了徐家的千金徐茵，才有了發家的機會。耀世家居其實不能算是他的，只能算是徐家的大力支持，掛了蘇家的名，現在遇到了一些麻煩，徐家要求讓權給長子蘇世文才能繼續提供幫助，才有了現在這個局面。

        蘇世文坐在主位上，翻看著文件：“不知道，也許吧。”

        “你就不準備找一下破解的辦法嗎？”公司的其他人也保持懷疑態度，這個話題其實不是第一次在公司提起來了，好像每次公司遇到了一點點問題，蘇耀楊就會想著把公司交給兒子換來徐家的支持。

        “顧拾憶，你想說什么嗎？”開口打破僵局的是徐懷林，他的父親徐哲是徐茵同父同母的哥哥，他在耀世當副總，雖然人很好，能力也很好，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臥底。

        顧拾憶是總裁助理：“我覺得找個徐家的人來盯著吧，最好輩分是一樣的，可能會好一點。”

        徐懷林有那么一瞬間覺得顧拾憶在內涵他：“那你想找誰？”

        “舅舅或者外公嗎？”蘇世文雖然提了這兩個人，“物極必反，我覺得不妥。”

        “我的意思是，另一個徐家。”顧拾憶確實提供了一個方法。

        嚴格意義上來說，顧拾憶也算徐家人。蘇世文的外公徐嗣年有一個哥哥叫徐嗣誠，徐嗣誠有兩個兒子，長子有兩個兒子，一個是親生的叫徐知業，另一個是領養的，就是顧拾憶。

        不過兩個徐家很早就分家了，來往有，但是算不上密切。

        “徐知業還在讀書，你不會是希望叔叔抽時間過來吧。”徐懷林說出口就意識到離譜了，與此同時，心里還有一個更離譜的想法，“等等，你不會說的是小叔叔吧？”

        叔叔指的是徐嗣誠的長子徐源，而小叔叔就是指小兒子徐郁臻。徐郁臻這個人，能力很強，行為強勢，做事不講道理，性格極差。

        “我覺得可以。”顧拾憶的臉色沒什么變化。

        “額……”歐意成消化了一下信息量，“這個意思是拿一個更不穩定的因素來影響一個不穩定因素嗎？”

        顧拾憶點頭，與此同時打開了手機撥號界面，撥通了徐郁臻的電話。

        默認的鈴聲響了十幾秒，顧拾憶也一直打開著免提。

        “……”電話接通了，那邊的人卻沒說話。

        “小叔叔，下午好。”顧拾憶先開口打招呼，“我這邊有事想求您幫忙。”

        稱呼和敬語一起用上，徐郁臻那邊沉默了十幾秒：“說。”

        “耀世這邊的董事會是七月十五日，想請您過來幫忙，蘇世文要上任董事長了。”顧拾憶沒把話說得太明顯，不過大家都明白。

        “今天七月十三了。”

        “抱歉，有點晚了，您有時間嗎？”

        “……”徐郁臻頓了頓，“徐懷林呢？”

        “在我旁邊。”

        “我這邊有個房地產行業的論壇會，讓他過來替我，我等下把東西發給你。”徐郁臻難得沒有陰陽怪氣，“我這邊有點事，提前過去是不可能的。”

        “好的。”

        “沒有下次了。”徐郁臻微微嘆了口氣，“你給我安排住處，還有其他的，我忙完了就過去。”

        顧拾憶關了免提，起身走到角落繼續接電話：“怎么了，很麻煩嗎？”

        “沒怎么，大人的事小孩別管。”徐郁臻不能說不耐煩，他只是又累又煩躁。

        電話突然就掛斷了，顧拾憶腹誹，你也就比我大六歲而已。其實大家年紀沒有差很大，徐懷林比顧拾憶大兩歲，蘇世文比顧拾憶小兩歲，徐知業比顧拾憶小四歲。

        在很小的時候大家對輩分其實沒有很大的感觸，都差不多，后來讀書工作，年齡差倒是顯得沒那么大了，只是輩分和距離讓大家沒那么熟悉了。

        而且，徐郁臻的性格越來越差了，甚至有時候有些精神失常的樣子，認識他或者不認識他的人都挺怕他的，家里人知道比外面人更多的內幕，卻比外面的人更不知道該怎么和他相處。

        不管怎么說，他同意了，沒有罵人，沒有陰陽怪氣，脾氣也算好，總的來說，算個好事吧。

        七月十五就這樣平平淡淡地到來了，耀世的股東基本上全到了，徐懷林代表徐家，各部門總監大部分都是蘇世文的朋友，也有一定的股份，今天坐到主位的蘇耀楊，他也快要六十歲了，能從面孔里隱隱約約看出來年輕的生活長得不錯。

        沉默和隨時準備應對突發情況的壓力甚至快要淹沒了交接的喜悅。

        “顧總說讓我們去門口接徐總。”

        “徐總？徐總不是在會議室坐著嗎？”

        “不是那個徐總，是另一個，上海那邊的。”

        “啊，那邊的哪個啊？”

        接待人員交頭接耳，根本不知道應對著什么樣的人物，徐郁臻是自駕來的，車停在公司門口，鑰匙拋給接待人員。

        他穿著西服，大步流星：“董事會在哪開？”

        “四樓的一號會議室，有接待人員在門口等您。”接待小姐姐雖然不知道是不是這個人是不是，但是很難不是吧。

        美貌只能沖昏頭腦一瞬間，氣場和性格在第二秒就能打破美夢。

        徐郁臻是自己雙手推門走進來的，他的臉色帶著笑容，一眼就看到了在主位的蘇耀楊：“姐夫看起來真是年輕啊，就像天生是上流人士一樣，不知道還記不記得你這種樣子是從榨干我姐姐的骨血換來的。”

        他的語氣很溫和，說出來的話卻是冰冷至極。他走了兩步，徐懷林就主動把位置讓出來給他坐。徐郁臻也不客氣：“你去忙別的，徐家來一個人就行了，不然別人說我徐家踩在蘇夫人的尸體上仗勢欺人，多不好啊？”

        “你說是吧，姐夫。”徐郁臻最后沒有看著蘇耀楊，他不需要得到他的答案，“小蘇以后要好好干啊，等徐懷林回去繼承家業了，這里可就只能靠你一個人了。”

        “小舅舅，我會努力的。”蘇世文脊背僵硬，他總覺得那些內涵他父親的話也在內涵他。

        “你不用壓力太大，畢竟你的媽媽，還有耀世的性質都擺在這里，以后還有徐家給你撐著呢？”徐郁臻翻了一下會議章程，“我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徐郁臻，在座應該還是聽說過我的，我沒有耀世的股份，今天只是代表徐家來旁聽，大家自便。”

        徐郁臻坐在主位的左側，面帶笑容，平靜地聽完了整場董事會，看著父子交接，榮譽和職責全部都交付到了另一個人身上。

        他不知道被委以重任的蘇世文在想什么，大概只是覺得，徐家對他的鼎力相助，何嘗不也只是徐家的自我幫助，看在徐茵的面子上，一個死去很多年的人。

        工作總是這樣，枯燥，帶著各種意義上的交易，人情往來。

        不管怎么樣，工作總是有結束的時候，蘇世文最后還是鄭重說了聲謝謝。

        徐郁臻沒說什么，只是點點頭。

        不過還是有不同的，顧拾憶這兩天要跟著徐郁臻了，徐懷林去外地參加會議了，是的，被抓走了的和平交易。

        徐郁臻坐在副駕駛，撐著頭：“要不是今天那么多人的話，我可能會打蘇耀楊。”

        “你不會的。”

        “衣冠禽獸就是形容這種人吧。”徐郁臻冷笑，說不出來到底是怎樣的情緒，“你說為什么死的不是他呢？”

        他很喜歡徐茵，不過在他進徐家的時候，徐茵就已經結婚了，結婚的時候都以為走進了美好的新開始，結婚之后才知道自己遇到了怎樣的人。

        情緒和健康被掏空之后，還能剩下什么呢？

        一具軀殼，然后消散，變成一抔黃土。

        “可能是因為他沒什么感情吧，對妻子和兒子都是一樣的。”顧拾憶很少評價自己的東家，他不姓徐，拿誰的錢，吃誰的飯，就為誰做事。

        徐郁臻閉眼靠后：“我累了。”

        感情的消耗比起其他的消耗來說只會更累。

        “不過你們是腦子里面進水了嗎？我也就是一個私生子而已。”徐郁臻的話有氣無力，他已經不想消耗太多。

        顧拾憶搖頭：“反正你是爺爺承認的兒子，是姓徐的徐郁臻，這就夠了。”

        徐郁臻眼睛半睜，瞥了一眼顧拾憶，而后又閉上眼：“我十四歲之前也不姓徐的，如果一個人得靠別人承認才能立足的身份，難道有多好嗎？”

        “至少有用啊，叔叔。”他是想安撫他的情緒的，他被激起的時候總是本能想杠一下。

        徐郁臻不置可否。

        他對別人來說是不穩定因素，是風險選擇，但是對他自己而言，也是充滿著不確定性的，各種各樣，總是充滿著風險和支離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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