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很快就到了，顧拾憶也是直接收拾了一部分行李寄到老宅，工作的時候好像四季沒有太大的分別，每天都穿著大同小異的西服，總是商業精英的感覺。

        人事公告：經董事會商議，委任顧拾憶先生擔任徐氏地產副總裁，與現任副總裁徐郁臻平級，九月一日人事變動正式生效。

        公告沒頭沒尾，甚至沒有介紹顧拾憶。不過大家對于家族企業的空降高管不太驚訝，更何況顧拾憶這個名字大家并不陌生，老板的八卦和家事總是會在民間流傳的。

        徐氏目前的執行總裁是徐源，徐郁臻雖然是副職，實權還是很強的，不然也不會被忌憚到這樣的地步。顧拾憶工作之前還是要回蘇州報到的，要尊重徐嗣誠八十多歲的高齡，兒女孫輩回家還是要報到一下。

        進門走著，徐源正好走出來，直接開口；“顧拾憶？”

        顧拾憶低頭退到一邊；“父親，好久不見。”

        徐源點頭，但是不難看出兩個人的關系并不親密，甚至可以說是完全不熟。

        良久，徐源才道：“你要回來工作了嗎？”

        “是。”顧拾憶還是言簡意賅，只要回答就好，沒必要多說什么。

        其實徐家的業務主要已經分成了兩部分，原先的地產方向的業務歸徐源管，后來的風險投資類業務全部是歸徐郁臻管，兩不相干，但也確實是競爭關系。

        “父親有事去忙吧，我要去看爺爺了，很久不見了。”顧拾憶開口，想讓徐源離開，回來的第一天，他有做好心理準備，但是沒準備好怎么擺正直接的位置，緩和家里的關系。

        徐源眉頭微皺，點頭離開。

        徐嗣誠在書房坐著，看報喝茶，也算愜意。看起來像一個不問世事的老頭，實際上卻是死活不肯放權，要把一切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顧拾憶敲門，先說話：“爺爺，我回來了。”

        徐嗣誠沒有放下報紙，還是不變的姿態和表情：“進來坐吧。”

        “知道為什么叫你回來嗎？”徐嗣誠抬眼看了一眼，而后又低頭。

        顧拾憶思考了一下：“爺爺，我會幫好小叔叔的。”

        “他還需要你幫嗎？”徐嗣誠翻了一頁報紙，最后拍在桌子上。

        顧拾憶沉默了，徐嗣誠開口：“我希望很快看見成效，不要讓我覺得白養了你。”

        有些話是不用明說，顧拾憶已經太久沒回來工作了，他好像既沒有被培養，也沒有給予任何回報，最早的幾年里徐家只給顧拾憶提供基本的衣食住行。徐嗣年和徐嗣誠不太一樣，顧拾憶都忘了。

        顧拾憶的人事變得很快就傳出來了。唐琳對這件事情很不滿，大概她覺得這個位置只能有一個人，現在來了兩個人，占的都是徐知業的位置。

        【媽：你在哪，顧拾憶都回來上班了。】

        【媽：你準備什么時候開始參與公司的事務？】

        【媽：研究有什么用，到頭來還是要繼承家產。】

        【媽：回我電話，盡快。】

        【媽：快點。】

        聊天框另一頭的徐知業其實每時每刻都能看到消息，但是他根本就不敢回消息，干脆關機算了。徐家，是多好的地方啊，好到他根本不敢回去。

        他其實應該思考一下現在是什么樣的處境，然后尋找出自己的自保方法。這么長時間以來，有一件事情倒是很明朗的，不管局勢發生什么樣的變化，他永遠都會被催促，無窮無盡地催促。明明這件事情和他沒什么關系。

        思考了五分鐘之后，徐知業就放棄了思考，既來之則安之吧，反正思考也玩不過家里那些人。

        上海的徐氏地產，徐郁臻坐在頂樓的會議室，看著樓下車水馬龍。

        電話也響起了了：“喂，徐家叔叔，后天有時間嗎？”

        “說事。”徐郁臻心情還算不錯。

        “后天有上海投資峰會開幕式，要來一起嗎？”葉允承直接說事，“你家里忙完了就過來，我等你。”

        “我在上海。”

        “啊？”葉允承本能不相信，“你家顧拾憶不是回來了嗎，你沒和他一起回去嗎？”

        “說不定他們正在聊我，我怎么可能回去？”徐郁臻還是笑，“不過你為什么這么關心這些和你無關的事情呢？”

        “葉家祖傳的多管閑事，我們堅信看熱鬧也是獲取資源的一種手段。”葉允承嘖嘖兩聲，“那你別來了吧，我們還是周歲宴再見吧，到時候我們互通情報。”

        電話掛斷，徐郁臻覺得互通情報實話實說應該是互相八卦。

        掛斷之后，深呼吸片刻，轉身坐到會議室的主位上，在工作群里發消息。

        【徐郁臻：今天的會議改到明天了，等新的副總到了一起開會。】

        【顧拾憶：收到，麻煩徐總了。】

        幾乎是秒回。

        他把自己放在謙卑的位置上，這樣更能讓大家接受他的到來。徐郁臻不想深究顧拾憶到底是為什么回來的，不過很確定，徐嗣誠既希望他被架空，又不希望他為別人工作。

        在徐家擁有絕對話語權的也就只有一個人而已。

        而這個人，幾乎造就了他一生所有的痛苦。

        唐琳氣瘋了，她現在在唐家待著幫忙籌備周歲宴，沖著她哥哥唐重發脾氣：“你說他們這是什么意思啊，徐家難道不應該留給我兒子嗎？什么貨色都能在徐家分一杯羹嗎？”

        “還不是你兒子不爭氣，顧拾憶遲早都是外人，麻煩的只是徐郁臻。”唐重端著茶杯，對此事也頗有不滿，“要是我說，等顧拾憶把徐郁臻架空，然后讓顧拾憶娶了小媛就好了，你也就不用擔心了，怎么說他也是你的兒子。”

        “我可沒有這種兒子，是徐源的好兒子，他對知業根本就不上心。”唐琳感覺急火攻心，“不過小媛好像對顧拾憶也不上心吧，她對你好兒媳的前男友倒是挺在意的。”

        “小琳，我知道你生氣，等知業結婚了，會好的。”唐重的情緒很快恢復，“徐家遲早是我們的。”

        俞青青站在三樓，只聽，沒看。

        房間里站著唐景杰，他安撫拍拍俞青青，沒說話。

        她感覺心里一陣惡寒，甚至有點反胃。

        這個家里每個人都像是商品一樣，能力和關系網都被放在天平上衡量，明碼標價，容不得一絲一毫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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