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好疼!”
奚越驚嚇地倒吸一口涼氣,眼睛瞬間蒙上了一層水霧。意外滑落的匕首劃破了他的右手手心,尖銳的刺痛瞬間沿著手臂爬升,他慌張地抬起手,然而一早就沾滿了別人鮮血的手一時間根本辨別不出傷口在哪,只看得到觸目驚心的鮮紅。
從小被雌父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他哪里真的受過傷?當然跟著雄父練拳擊時的淤青和擦傷不算……奚越一陣頭暈目眩,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暈過去了。
然后一只有力的手穩穩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溫暖干燥的觸覺從腕部傳來,那人一只手控制住他不許亂動,另一只手謹慎地捉住他的手指,將他的受傷的手掌展開。
然而即使如此小心,這樣的動作還是無可避免地牽動了傷口。奚越疼得胳膊微微發顫,輕輕“嗚”了一聲,含著的眼淚終于還是溢出了眼眶。那人的手頓了頓,低聲說:“忍一忍,你面對原生種時都沒有哭。”
奚越的手卻顫的更加厲害了,流落在德爾塔星系被迫面對那只原生種的時候他確實沒有哭,但那不是因為他勇敢,而是因為他已經嚇傻了!生死之間他根本來不及思考,連恐懼的情緒都是麻木的,如果沒有歸癘的突然出現,他已經死在那里了。
……然而這樣想來,兩次麻煩,居然都是歸癘第一個找到了他。
找費希的麻煩的計劃奚越并沒告訴任何人,他從奚元啟臥房里拿走那把鑲著寶石的匕首時十分冷靜,篤定伯特家族不會為了費希大動干戈,頂多面對一下雄蟲保護所的問責,還有伯特家族微弱的報復。
從結果來看,雄蟲保護管理局的人已經趕了過來,如他所想的一樣,他們不敢對自己這個雄蟲動手。唯一的麻煩就是被攔著不讓走,哎呀,奚元啟怎么還沒動作?
奚越不信雄父沒收到消息,但目前他并沒有收到雄父的聯絡。反而是歸癘,奚越一開始并沒有想過歸癘會來,畢竟他揍了費希,明面上和歸癘并沒有關系。
而且他昨天還害得歸癘被扔進了訓誡所。要不是這個前因,費希也沒有機會去找歸癘的麻煩,這么一想,奚越鼻子又是一陣發酸,眼淚更加止不住了。可是歸癘還是來了,這不是天定的姻緣還有什么是!還有什么是!
“已經看到傷口了,不深,別怕。”
也許是被救起后的兩個月聽話成了習慣,聽到這清冽如同山間清泉般的悅耳聲音,奚越輕輕“嗯”了一聲,被這平靜的語調奇異地安撫了。他盡力放松了因為疼痛不自覺僵硬的手掌,但還是有些害怕,于是抽了抽鼻子,小心地試探著向前走了一步。
歸癘一手垂下,另一只握著他的手松了些力氣,琥珀色的眼睛靜靜地抬起望向他。奚越的心怦怦跳了起來,他輕輕咬住下唇,眼淚更加洶涌,然后慢慢又是一步,又是一步……逐漸調整了位置,最后,將自己整個塞進了歸癘的懷里。
受傷那只手的手腕還被歸癘輕輕地制著,奚越詭計得逞,一瞬間開心的都感覺不到傷口的疼痛了。近在咫尺的軍雌身上縈繞著淡淡的香味,他紅著耳朵,輕輕抽了抽鼻子,警告自己千萬忍住把臉靠在歸癘胸前的沖動!
歸癘卻好像誤會了什么,琥珀色的眼眸低垂,看著擠進他懷里臉上還掛著淚的小雄蟲,平靜地開口道:“你可以靠在我肩上。”
奚越一時間還以為自己的小心思被發現了,他驚慌抬起含淚青金色眸子,朦朧的淚眼殺傷力極大,歸癘的眼神有些無奈,他看著滿身血污的奚越,伸出一手按住了他的后腦勺,然后將他的腦袋轉過去,讓他沾了些許血痕的柔軟臉頰貼在自己的右側肩膀。
“別看。”歸癘低聲說,然后收回手,從口袋里抽出一卷繃帶,小心地慢慢覆蓋在雄蟲的手心處。傷口接觸到異物頓時激起一陣戰栗,奚越的臉色頓時一陣發白,綿密的鈍痛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待到第一層繃帶纏好,奚越才稍稍緩過來了些,趕忙開口起個話題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你剛才說是來帶我走的,可是、嘶……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呀?”
他小小吸了一口冷氣,為他纏第二圈繃帶的歸癘放輕了些力度,平靜地回答道:“新聞,全都寫的很清楚。”
本以為會聽到什么“你的雄父通知了我”的奚越愣了愣,一時不知道是雄父好像真的沒管他更令他震驚,還是自己居然被新聞報道了更讓他震驚。距離他教訓完費希才半個小時吧?新聞就已經出了?
但轉念一想,奚越又小聲問:“……可是,這應該和你沒什么關系呀。我的雄父也沒有拜托你,你沒必要……”
顯然,奚越并不知道新聞已經把所謂的背后隱情都報道了出來。歸癘看過新聞,便知道自己已然與這件事脫不了干系,伯特家族哪怕一時顧不上他,也會在解決奚越后找他的麻煩。
要先下手為強。歸癘冷靜地分析。
他看了滿眼都是期待的小雄蟲一眼,并不想被誤會。于是他淡淡地答道:“只是為了我自己。”
然而這話落在奚越耳朵里,卻完全變了一番風味——
完全不知道新聞爆出了歸癘名字的他,直接將這句話誤讀了。
一個形似歸癘的小小q版人出現在奚越的腦袋里,可愛的臉上神色嚴肅一臉嚴肅,一板一眼地開口道:“我就是為你來的。是不想你有心理壓力,所以我才說只是為了自己。”
——這也太可愛了!奚越差點被自己想象里的可愛軍雌萌化,但還是顧及現實中歸癘的面子,沒有戳穿這假的不能再假的謊言。他歡歡喜喜地應了一聲,說:“我知道了!”
最后一圈繃帶纏完,歸癘對于這小雄蟲莫名的興奮有些疑惑,卻沒問話,而是專心的將繃帶打結,包扎完畢,松開了奚越的手腕。
傷口似乎沒有再流血,奚越的臉頰上的淚痕慢慢干涸,他好奇地抬起手看了看,歸癘卻按住了他的胳膊,低聲說:“別亂動。”
雖然只是一道很淺的刀傷,但雄蟲們普遍的凝血障礙卻讓傷口一直流出鮮血,即使繃帶纏緊也只能暫時延緩一下鮮血的流出量,奚越還是需要更加專業的治療。歸癘抬眼,淡淡的看向站在幾步開外的一行人,那些穿著深綠色制服的雄蟲保護所的雌蟲立刻走上前來開口詢問:“奚越雄子,能不能跟我們走一趟?”
“不能!你們耳朵聾了嗎?”奚越悶悶的聲音從歸癘懷里傳來,剛剛第一波上來與他交涉的就是這些人,他全都明確地拒絕了。伯特家又不是軟柿子,傻子才會在這個時候跟著雄蟲保護所走!被他們羈押起來,那才真是只能聽天由命了。
要不是他惹了麻煩不敢主動和奚元啟聯系,哪里輪得到這些人找上門。
“但今天的事不能就這么算了,奚越雄子!您傷害了一名雄蟲的身體!按照雄蟲保護法,您應當被立刻殺……羈押等待審判!”雄蟲保護所的領頭人踏出一步,靠近奚越:“您應該也不希望我們使用強制手段吧?”
“強制手段?”奚越像是被逗樂了,哼笑一聲,終于將埋在歸癘肩膀的腦袋轉了過來,小提琴般優雅的嗓音清晰的傳達著嘲弄:“怎么,你們要用對付雌蟲的手段對付我?先說好,我可是很、脆、弱、的,如果傷害到我的身體,你們也應該立刻被殺……哦,不對,是‘羈押等待審判’,對吧?”
“你……奚越雄子……”那領頭者被這樣一通搶白,頓時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但最后也只能深深嘆了口氣。
這早在奚越的計算之中。他們說的狠,實際也并不敢動手,萬一傷到這個雄蟲,幾條命都不夠他們賠的,誰讓他們都是雌蟲呢?可放走傷害雄蟲的兇手,他們也一樣會受到嚴厲的處罰。
領頭人無奈地打開智腦準備和自己的上司聯絡,歸癘卻在此刻開了口:“勞煩讓路,他需要治療。”
奚越抬起手,驚訝地咦了一聲,包扎好的繃帶上洇出了些許紅色,他自己都沒發現呢。這是個好機會,他順著歸癘的話繼續道:“我受傷了,我要去醫院!”
“你們……”領頭人看著奚越,敢怒不敢言,這要求他怎么拒絕?可是他又不敢真的放走他們!
還好,打給上司的通訊終于接通了,領頭人松了口氣,說:“請稍等。”
奚越輕哼一聲,倨傲地抬了抬精致的下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還靠在歸癘懷里,這樣一抬頭,順滑的發絲便輕飄飄地擦過了歸癘的下巴。
輕微的瘙癢。歸癘避了一下,卻沒有避開,他琥珀色的眸子于是低垂下來,看到了懷中雄蟲柔軟的發頂,和腦后被草草束起的沾了斑斑鮮血的金發。明明自認沒有任何審美能力,歸癘卻微微皺了皺眉,覺得那綢緞一樣漂亮的金色長發上不該有骯臟的鮮血。
但這思緒很快就被打斷。叮一聲響,他懷中的奚越倒吸一口涼氣,抬起受傷的右手,一道光幕立刻浮現出來,上面寫著明晃晃的三個大字:奚元啟。
給他收拾爛攤子的人終于來了。奚越卻苦著一張漂亮的臉,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后戀戀不舍地從歸癘懷里出來,自己站直了身體,這才接起了通訊。
“你個小兔崽子——!!!”
像雄獅怒吼一樣的憤怒咆哮從通訊那頭傳來,簡直像是滾雷在耳邊炸響,奚越一張臉皺了起來,忙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耳朵。
好在這一聲過后發出咆哮的人就難以為繼了。奚越聽著電話那頭急促而憤怒的呼吸聲,慢慢放下手,轉而露出一個討好的笑來:“雄父……”
“別叫我!我不是你爹!”通訊那頭的奚元啟簡直要被氣死了。
他坐在研究所的辦公室里,平日里顯得十分溫潤的下垂眼此刻目露兇光,心肺肝都氣的生疼。這小混蛋不聲不響地給他捅了個大簍子不說,還因此耽誤了他計劃了一整年的要在今天進行的實驗!從收到蘭德爾消息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得不馬不停蹄地開始聯系他不想輕易動用的人脈,來幫那小混蛋脫罪。沒辦法,誰讓伯特家族已經好幾年沒有產生和招攬到a級雄蟲了呢?可不得把那個廢物當寶貝!
也不知道能被b級打趴下的算什么a級!伯特家族真是一群傻x!奚元啟不屑地評判道,然后給那些平日里他壓根不想搭理的雌蟲打去通訊,交代他們在這件事上不要和伯特家站在一起。這只是第一步,暫且保證奚越的安全罷了,真正麻煩的是和伯特家后續的斗爭。
雖然奚家也被譽為是首都星的四大家族之一,但實際上奚家只有兩只雄蟲,之所以能躋身名流,完全是因為奚元啟是帝國唯一的2s級雄蟲。而奚元啟也沒有擴張勢力的意圖,他只想做個安安靜靜的美男子……啊不,是安安靜靜的研究員,總之他既沒有眾多的雌侍為他誕育后代,也沒有招攬其他雄蟲,因此如果和伯特家硬碰硬,奚元啟自己也不好說會不會落入下風。
……但是算了,他們家總共就三口人,也不搞什么資源礦產生意,伯特家族能從哪下手?現在當務之急是把這小子叫回來狠狠教訓一頓,然后告訴蘭德爾事情已經解決,讓他專心執行任務不要出事。
打定了主意,奚元啟終于緩過一口氣來。他惡狠狠看向奚越,沒好氣的道:“暫時不罵你,先回家,我跟他們交代過了,不會再攔著你。”
“好誒!”奚越那擠出來的討好笑容頓時變得誠摯起來。奚元啟于是又覺得這小子礙眼了,冷哼一聲:“回家以后你給我等著,還有,我之后會聯絡歸癘少將來一趟……看我干什么?真以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還笑?別亂晃!他剛才幫了很大的忙,我叫他來,一是為了感謝他,二是要讓他慎重考慮答應你的求婚……”
“什么!?”正在調整姿勢,準備驕傲地讓雄父看看歸癘已經因為關心來到他身邊的奚越頓時大叫一聲,驚恐地向旁邊跳了兩步,離開了一直默默站在他身旁的歸癘。
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的奚元啟被他亂晃的畫面搞煩了,惱怒的吼道:“你亂惹麻煩還要我說嗎?晃來晃去搞什么飛機!算了不說了,你小子現在就給我滾回來挨罵!”
通訊掛斷。奚越抬著的手慢慢放了下來,繃帶下洇出了大片的鮮紅,他卻毫無所覺一般撇過腦袋,小心委屈地看向站的筆直的軍雌。
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靜靜地望著另一個方向,看起來安寧而柔和。奚越磨磨蹭蹭地靠近他,然后看到了那黑色的束腰軍服上沾染了不明顯的臟污——是他靠在歸癘懷里時,身上的血蹭上留下的污跡。
胸口仿佛盛滿了青澀的檸檬擠出的汁水,奚越的含著淚,潤濕的眼眸像是浸泡在水中的珍貴寶石。
雖然他教訓費希的本意是為了解決費希對歸癘的騷擾……嗯也是抱著讓歸癘開心,給自己博點好感的想法,但現在算盤不但落空,還讓歸癘攪進了麻煩里。
昨晚歸癘說,治好傷后他今天就要復職。
在德爾塔星系的兩個月,歸癘對任務有多認真負責,他都看在眼里。這個以任務為先的軍雌,甚至會選擇先在危險地帶完成任務,再送他這個珍貴的雄蟲回家。
……現在卻又因為他延誤了工作。
奚越眨了下眼睛,滾燙的淚珠溢出了眼眶。
“對不起……”
奚越輕聲嗚咽起來。
他就站在離歸癘一步之遙的位置,卻連伸手觸碰他的勇氣都沒有。
琥珀色的眼睛轉了過來。
奚越視線模糊,心虛的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怕從其中看到責備和失望。他心里一片酸澀,雖然非他本意,可歸癘因他耽誤工作是事實,這沒什么好推脫的。
“都怪我……要不是我,你明明不用耽誤工作的。我怎么就忘了今天是你復職的時候……對不起……對不……”
“那個人,是二皇子。”歸癘說。
奚越的哭音一頓,驚愕的抬起頭,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歸癘的目光卻越過他,看著不遠處的樹蔭下搖著扇子的雄蟲。
“他身邊是星際要聞的記者,我認得那個標志。”
清泉般的聲音如此悅耳,卻一直在說不相干的話。奚越一時之間傻住了,差點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壓根沒有開口,然而,歸癘的下一句話卻讓他如墜冰窟。
“我確實因你耽誤了工作。”
“所以,如你的雄父所說,我需要慎重考慮你昨晚的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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