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妖魔之相
“白云生!快去救成雪!”
是慕容塵在大聲嬌呼。
白云生目光未轉(zhuǎn),心神已巨震。他迅速定準了暮成雪的位置,只見后者正被煙羅的軟劍逼迫得險象環(huán)生。
滔天怒火霎時間干柴烈火般燃了起來。
白云生厲喝道:“找死!”
腳下七殺步急速飛奔,眨眼間滄溟已切到了女孩三尺之內(nèi)。
忽然,耳邊傳來一陣奇異的鈴聲,白云生凌厲的刀鋒竟然偏了方向,刺到了暮成雪面前。
白云生立即強收業(yè)力,倒轉(zhuǎn)身體,滄溟劃過了暮成雪頭頂,斬下幾縷青絲。
他不等站穩(wěn),七殺步再運,業(yè)力成線,霎時間殺氣如雨。
可那奇異的鈴聲再次響起。
這一次白云生強行穩(wěn)固心神,但刀鋒還是偏了幾分,殺機頓消。
刀刃和女孩擦肩而過,那一瞬間,白云生才看見女孩的左手中綁著一串紫色的鈴鐺。
“白大哥……”
就在此時,一聲輕呼傳入白云生的腦海。
是暮成雪的聲音!
白云生猛然轉(zhuǎn)頭,瞳孔一闊一縮,只見暮成雪柔弱的嬌軀像一根鴻毛輕輕地飄落在地上。
“雪兒!”
白云生也不管什么鈴鐺,直撲過去,把暮成雪抱在懷里,語無倫次道:“雪兒!你怎么了?!”
“嗚…”
暮成雪微弱地喘息著,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白云生立刻撫掌于佳人的后心,業(yè)力在暮成雪強健的經(jīng)脈中整整轉(zhuǎn)了兩圈,最后在她的心臟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黑色的斑點——那似是一只蟲子,正趴在暮成雪的心臟上,正吸食著她的生命力。
“這是…蠱蟲!?”
白云生腦海里猛然浮現(xiàn)出兩個字,又是那些被壓迫的莫名記憶——易水經(jīng)中有關(guān)于蠱蟲的記載:此物曾經(jīng)名列天下十大妖物榜榜首,能鉆皮入血,專以修行者的業(yè)力和生命為食,極其惡毒。不過此物早已絕跡世間,據(jù)說當年還是朱雀神獸親手滅了蠱蟲一族。
白云生寧愿相信蠱蟲已滅絕,那么這只蠱蟲的來歷,就只有那個女孩了!
此刻,暮成雪緊閉雙目,細嫩的額角已滲出了汗珠。
白云生緩緩放下懷中佳人,他無力除去蠱蟲,那蟲子緊緊依附著暮成雪的心臟,強用外力后果不堪設(shè)想。
又想到只有施蠱人可以解除蠱毒,氣急的白云生此時反而鎮(zhèn)定了下來,他起身淡漠地看著女孩,說道:
“你是誰?竟然身懷蠱蟲這種陰毒的東西。”
煙羅似乎是笑了,可臉上的黑紗擋住了所有的情緒。
她的聲音很沙啞,沙啞得不像是個女孩。
“無能為力是嗎?這種感覺怎么樣?”
白云生牙關(guān)緊咬,額角青筋暴起,瞳孔里的殺氣正如海嘯般醞釀。
煙羅輕輕一笑,說道:“加油哦,還有半柱香,她的命就沒了。”
“你找死!”
那潮水般的殺氣終究決了堤,白云生提起滄溟便朝女孩砍去。
“鈴鈴鈴。”
又是那詭異的鈴聲。
白云生的指甲已經(jīng)深陷入手心里,血順著拳頭滴在玉臺上。
此刻,他的眼神里沒有半分人氣,也沒有半分妖氣。
煙羅又發(fā)出一陣枯糙難聽的笑聲,說道:“這樣的刀法可殺不了人哦,呵呵呵。”
“雪兒……”
白云生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念著暮成雪的名字。好像多念一遍,暮成雪就會清醒一分,他也會清醒一分。
七殺步不停,滄溟不停,殺氣不停。
鈴聲也不停。
那鈴鐺的魔音慢慢侵蝕進了白云生的意識,他手中的招式也越來越慢,七殺步蹤影全無,整個人重心晃蕩,步伐凌亂。
“站都站不穩(wěn),還想來殺我?呵呵呵……”
又是那一陣詭異的笑聲,就像是一種詛咒,一旦種進身體就永遠不會出來,配上煙羅紅綠色的頭發(fā)更加令人心悸。
白云生牙間一狠,舉起滄溟,一刀刺進了大腿,鮮血激射。滄溟刀下,罕見地見了血光。
“傷了雪兒的人,都該死!都該死!!”
一霎之間,白云生狂暴的怒吼響徹登極山,宛若龍吟,驚為天人!
在他心臟與丹田的氣結(jié)之處,一直沉寂的長生劍仿佛蘇醒的妖神,睜開了血色的妖瞳,一股強大的黑色力量從劍中涌出,涌進心臟,涌進丹田,涌上全身。
“好可怕的殺氣!”
蘇蓉嘴里念叨著,身體不由地站上了玉臺。
四周的洞石上,所有觀戰(zhàn)的修行者都站了起來。
鑾臺上的七位長老也站了起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緊張地落向了東一玉臺。
那股沖天的戾氣在玉臺上空盤桓,涌動。
煙羅卻沒有受任何影響,依然冷笑道:“哼,虛張聲勢。”
她的得意,讓她沒有注意到白云生的變化——此時的他黑發(fā)沖天,兩只眼睛已經(jīng)沉入了無盡的黑暗。
怒火消失了,暈眩消失了,所有的情緒都消失了。
此刻的白云生平靜地像具死尸。
只有一道低沉的聲音從這具尸體上蕩了出來:“沒有人能傷害雪兒。”
沒有一分人的波動,沒有一絲妖的氣息。
煙羅輕哼一聲,從腰間拔出那把碧綠軟劍,劍影虛幻,已向白云生刺出了十三劍。
白云生緩緩舉起右手,伸開五指,沒有任何業(yè)力,沒有任何招式。
只見他掌心輕輕一握,一層黑色的東西倏地從煙羅身體中竄出,在他掌心不安地抖動著,像一只逃離沙灘的魚。
只見他五指輕輕一握,那團掙扎的黑氣驟然消散,就像秋風吹滅了一根殘燭。
啪!碧綠色的軟劍跌落在地,女孩的身體緩緩倒下,紅綠色的長發(fā)慢慢變成枯白,雙瞳失色,黑巾飄落,已經(jīng)枯瘦的臉頰上露出兩道黃色的徽紋,不一會兒整個尸體便成了一條頎長的蚰蜒。
她竟是個妖族!
呼!
眾人靜默的心里忽然襲上一陣凜冽的寒風。
白云生的身影塵埃般消失,又塵埃般出現(xiàn)。
下一瞬,陳蘿也躺在了玉臺上,頭發(fā)頃刻間變成蒼白一片,成為了一具尸體。
所有人,此刻登極山中的所有人,無不一臉呆然地看著白云生。
他們的眼神不是在看一個修行者,不是在看一個妖族,不是在看一個生命。
他們在看一只妖魔。
每個人的臉都在抽搐,每個人的目光都在恐懼。
項無間第一個從震驚中警醒過來,驚喝道:“白云生!夠了!”
說完,他拋下恐懼向白云生奔來。
“白云生!暮成雪還沒蘇醒!你冷靜一點!”
易風嘯也大喊著沖了過去,和項無間一起抓住白云生的雙臂。
或許是暮成雪三個字有了奇效,白云生漆黑的眼中恢復了些神智,嘴里喃喃道:“雪兒……”
他輕松掙開兩人的束縛,身影再一次閃逝,出現(xiàn)在暮成雪身旁,把暮成雪緩緩抱在懷里,雙瞳這才慢慢恢復了常色。
“雪兒。”
白云生在暮成雪耳邊一聲聲輕喚著,聲音慢慢飄上山峰,飄上云霄。
云峰之下無風無息,十幾里的登極山從未這般寂靜。
白云生剛才的一舉一動徹底驚呆了這些江湖高手和天之驕子。
電光火石中,彈指一揮間,對手神形俱滅。
“雪兒……”
過了很久,可能是很久。
暮成雪虛弱的雙瞳悠悠睜開。
“雪兒!”
白云生激動地喊著,把暮成雪的嬌軀緊緊地抱入懷中。
“白大哥。”
暮成雪咳嗽了兩聲,輕輕地吐出三個字。
白云生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暮成雪,一眼深情。
暮成雪輕輕地舉起左手,拂起白云生肩上的頭發(fā)。
“你的頭發(fā)……”
白云生這才發(fā)覺,暮成雪手中他那一縷長發(fā)已變成了雪白。
“雪兒,你怎么樣?”
白云生說著,一絲業(yè)力滲入暮成雪的心臟。結(jié)果卻很殘酷,那只蠱蟲還在那里。
白云生的手臂不由加大了力道,把暮成雪緊緊擁在懷里。
暮成雪笑了,那笑容就像暮秋的涼風,掃蕩著白云生臉上的焦慮不安。
“白大哥,不用擔心,我已經(jīng)用回天咒將它暫時封印住了。”
白云生握著暮成雪的無骨小手,錚錚道:“雪兒,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
少頃,白云生扶著暮成雪站起來,那一縷白發(fā)飄在肩上,十分扎眼。
來自震風部洲的五人此時還剩下陳木和徐盛兩個,慕容塵迅速趕來,從白云生懷里接過暮成雪,她知道戰(zhàn)斗還沒有完全結(jié)束。
項無間和易風嘯看著白云生十分難看的臉色,知道絕對出了事情。
白云生凌厲的目光掃過陳木,嚇得陳木一個激靈。
“陳木,我問你,那女孩是誰?”
陳木咽下一口氣,瑟瑟道:“她叫煙羅。”
白云生冷冷一笑,恨恨道:“想不到白家門堂堂五脈之一,居然有這妖族弟子!”
陳木忙解釋道:“你別誤會,她不是本門正式弟子。”
白云生嗤之以鼻道:“誤會?收妖族為徒,此事今天傳出去,怕是白家名聲不保。”
陳木渾身一抖,狡辯道:“你休要血口噴人。”
項無間走過來,問道:“到底怎么了云生?”
白云生臉色陰沉得像凍了三尺的冰,他沒有回答項無間,他忍住了,為了暮成雪的安危,他忍住了。
陳木也同樣一臉陰沉,郁悶的陰沉。
一年前,那煙羅與他一起被派到天一學院學習,但煙羅從來不與他們一同修行。此次登極之路,也是陳蘿、陳山一起推薦,才讓她入隊參賽,沒想到竟鬧出了此等幺蛾子。
不過陳木總歸是白青的弟子,腦子尚清醒,當即果斷做了決定,說道:“我們輸了。”
項無間冷冷道:“你們還有兩個人,不輸也難。”
陳木沒再說話,和徐盛扛著陳蘿、陳山的尸體,灰溜溜地躍下了東一玉臺。
……
沒過多久,這場登極之路上的對決便在內(nèi)院引起了軒然大波。
每個修行者都聽說了,一個初入江湖的年輕妖修在登極之路上連斬十人。
自有登極之路開始,還沒有一屆的死亡率如此之高。大家皆是聰明人,能進入內(nèi)院修行的人都有些背景,不是深仇大恨,出手時都會留一線,以免日后被人秋后算賬。
但凡事總有例外。
逍遙齋。
這一次沒有酒,也沒有笑聲。
慕容塵蹙著柳眉,道:“云生,你又殺人了。”
白云生平靜道:“怎么了?”
慕容塵搖搖頭,不再言語。她心里雖還“記恨”著白云生,但早已接受他。
項無間面無表情地說道:“云生,你變了。”
易風嘯也默然地點點頭。
白云生笑道:“大哥,你們都怎么了?我哪里變了?”
項無間道:“不知道,說不出來,只是感覺。”
白云生悵然道:“別多想,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怎么會變呢?”
話音一落,許久沒有來到的孤獨,像是黎明前的黑暗,忽然而至。
項無間擔憂道:“云生,我跟你說過,兵器乃殺戮之器,過多的殺孽會影響你修行。”
白云生道:“大哥不是也殺過人,殺過妖?”
“那不一樣!”
“都是死,有什么分別呢?”
白云生一句話,淹沒了所有人的情緒,房間里頓時一片安靜。
然而此時的逐鹿宮里,卻任何一處角落都找不到安靜。
一個赤紅色散發(fā)的中年人,雙眉燃動著怒火,肅然道:“老二,查查這小子到底什么來歷!”
天機老人搖搖頭,道:“我早就算過了,沒有結(jié)果。”
赤發(fā)人喝道:“一個小小妖修,怎么會沒有過去?”
天機老人道:“他的過去,我只能看到天帝山。”
大殿內(nèi)倏地一陣沉默。
踱步的中年人終于停下腳步,厲喝道:“鬼風!”
只見一個魁梧大漢倏地出現(xiàn),胸口橫著一塊黑布,紋著飛龍使的四爪金蟒,單膝跪地道:“大長老!”
“給我盯緊白云生,我要知道他的一切。”
“是!”
眼前這赤發(fā)蓬松,脾氣火爆的中年人,赫然是逐鹿宮八大長老之首,天一學院的首把交椅——大營位之上,天營位——烈火天尊聞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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