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昆侖秘事
料峭的寒風悄悄溜進了巫云山巔,帶來了飄落的雪花。
在這沉默的時刻,天空忽然陰了幾層薄云,大雪忽至。
雪花簌簌而下,落在白云生、暮成雪、易風嘯三人的尸體上。
慕容塵聚起殘留的業力,布了一個微薄的結界,隔開了大雪紛飛的亂世,換回了片刻的安寧。
涼涼的雪花落在白云生的黑發上,宛如點點星光。
雪花融化,冰涼的雪水流進了白云生干涸的唇間。
此刻,在他體內,左胸口的心臟一片黑灰,皺皺地縮成一團,像是塊黑炭。
懸在臟腑上的長生劍好似一塊生鐵,冷無氣息。
丹田中浮著那顆藍色的天水珠,溫潤如玉。
在這片死寂的世界里,忽然,一縷極細微的白光從天水珠里飄了出來,圍著暗淡的長生劍身盤旋了幾圈,漸漸化形,變成了白云生的模樣。
這是白云生殘存的最后一縷魂魄,而他空蕩昏暗的身體就像一座墳墓。
“原來是天水珠保住了我這點兒魂兒。”白云生自言自語地說著,“哎,想不到我居然死在了那老婆子手里,還連累了雪兒,真是窩囊。”
小小的白云生搖著小小的腦袋,一想到暮成雪,小小的眼睛里又是一陣沉沉的哀傷。
“此生,我只為君生,也只為君死。”
白云生悵然地喃喃著,他知道,自己這半分殘魄很快就會消弭,到時候他也就徹底消失在這世間。
一想到使命未達,愛人身隕,朋友魂滅,自己未尋,過往種種浮上這顆小小的心頭,怎能不讓他黯然神傷。
就在白云生無限傷感時,倏地,他感應到了一股奇異的力量,就在他這座“身體墳墓”中心的長生劍中。
那不像是呼喚,卻像是一種求救,將他從傷感中暫時拉了出來。
“嗯?這把長生劍一直神秘,西乞前輩把它留給我,卻什么也沒說。”
白云生漫無目的地思索著,竟循著那若有若無的呼聲,不由自主地飄了過去。
穿過破爛的五臟六腑,碎裂的骨骼,干涸的經脈,白云生來到長生劍旁,還沒等他看清楚,小小的身體突然就被吸了進去。
即使是一縷殘魂,白云生依舊跌落得暈頭轉向。
好不容易著了地,他下意識地揉了揉小小的屁股,驚魂失措地環顧四周。
遠處,有一座高聳入云的山脈,美如圖畫。
但見那畫中:
山泉飛瀑,若銀河之水,掛于懸崖峭壁;
鶴飛獸鳴,若天籟之音,婉轉天際彩霞;
云石相戲,浮云皚皚;
光彩氤氳,仙氣凌然。
白云生目瞪口呆地贊嘆道:“想不到長生劍里居然還有這么美的地方!能死在這里也不錯。”
可就在此時,山林中忽然飄來一道陌生男人的聲音,粗糙難聽:“孩子,你來了!”
“誰?誰在說話?”
白云生晃著小腦袋,十分可喜。
白云生循著聲音看去,才發現剛剛只顧著看風景,居然沒注意十幾丈外落著一塊灰褐色的巨石,足有四五丈高,斑駁殘破的石壁上刻著三個黑色的大字:
昆侖山!
“昆侖山?”
白云生小手指頭拖著小下巴,思索著自言自語道。
“四荒五洲有這個地方嗎?”
白云生搖了搖頭,顯然他沒有聽說過這座山。
他張著小嘴,努力地提高聲音,問道:“你是誰?昆侖山是哪里?”
“那石下有一封信,你打開后便會知曉一切。”
陌生男人說完之后,就沒了下文。
白云生半信半疑地飄了過去,那三個大字下面還真有一張白紙。靠近了,那張紙和白云生差不多大小,他兩只腳站在信紙上,頗為滑稽。
兀然,一陣黑光從紙上泛起,如煙如霧。
一道聲音隨即傳進了白云生的小耳朵,卻不是剛剛那人。
“孩子,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證明你已經長大了。我很欣慰,你能安全地長大成人。”
“當初的一絲執念讓我們選擇了你,而當我身隕的那一刻,卻追悔莫及。你不該承受這些,即使神劍擇主。所以我留下了這封信,希望你能看到。”
“如果你以后選擇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俗世之人,百年光陰,生老病死,平凡一生,我不會怪你。”
“如今的江湖已不復曾經的崢嶸,山塌河陷,無人能擋,它像每個人一樣,壽命將盡。吾已不望你來救世。”
聲音到這里停頓了一會,接著語速驟然快了起來:
“吾時已盡,生死由天,爾好自為之……”
聲音斷絕,回音不再。
可白云生從頭聽到尾一個字都沒聽懂。
“神劍擇主……生死由天……看來他是希望我做一個平凡的人。”
白云生細細地回味著信紙上的話,這東西封印在長生劍里,長生劍又選擇了他,必然和他的過去有莫大的關系。
“什么劍會選擇我?江湖壽命已盡,豈不就是五神獸說的天滅之難?”
白云生整理了好幾遍,才發覺那個留信的人估計當時情緒也不安,信里的話有些語無倫次。
“生即生,滅即滅,都和我沒關系了。”
白云生無所謂地一笑,飄起身來,看著遠方那瑰麗多姿的山峰,陶醉不已。
能在這種絕世美景前死去,真是種造化。
可偏偏良辰美景有人擾。
剛才那粗厚的聲音又來了,像是石磨在碾石頭。
“你還沒死,怎會與你無關?”
云生不禁罵道:“你們能不能一起出來,一驚一乍怪嚇人的!”
說完掐著腰,尋找著聲音的來源。
只見那三個黑色大字上緩緩剝落了一層黑墨,落在那張信紙上,像是堆泥人兒一般,塑成了一個人影。
白云生沒好氣道:“你又是誰?”
泥人兒口吐人言,笑道:“我就是這封信。”
白云生好奇地問道:“你是信中說話的那人?”
“那是我的主人,我是他留下的一絲業力,并沒有意識,而且我很快也要消失了。”
白云生擺擺手,迫不及待道:“好走不送,別耽誤我死前看美景。”
說完調頭,不再理會泥人兒。
但驚異的事情卻發生了,遠處那如天堂般的山水仙境,竟然一轉眼沒了,仿佛是天空拉下了一塊布,遮住了所有的生動。
白云生絮絮叨叨地罵著:“人都快死了,連最后的愿望都不給實現。”
那泥人又僵硬地說道:“你該看看昆侖山真正的樣子。”
白云生還在郁悶,霎時間黑暗從天而降。
漆黑的天空里鏤著一輪死月。
紙一樣的光,冷冰冰的瞅著山中老廟,像一只穿透了生死忘川的巨眼,沒有毛發,沒有血色,就這么直愣愣的盯著死一樣的世界。
蟲聲,獸聲,風聲,樹聲,全都不存在。
此時的昆侖山變得神秘,偉岸,巍然,像一尊開天辟地的神靈頂立在日月山川之間。
“……”
白云生一陣無語,就這么一會兒,絕美的桃源就成了死氣沉沉的地獄。
不過,這樣子的昆侖山卻更具震撼力和沖擊力。
白云生的小嘴里吐出一口濁氣,頓覺一陣虛脫之感。他知道這是魂魄即將消散的前兆。
那泥人兒嘴唇不動,對白云生道:“在離開前,我要告訴你兩件事。”
白云生有些力不從心地說道:“你不是沒有意識嗎?還知道些什么?”
他努力地講清每一個字,他想在死前多說兩句。
那泥人兒絲毫不生怒氣,只是淡淡地回答道:“你可知千歲榜?”
“刀光劍影誰做主,風云際會登千歲。當然知道。”
“那只可知,這千歲榜以前不叫千歲榜。”
“不叫千歲榜?那叫什么?”
“登仙榜。”
“什么?登仙?”
白云生萎靡的精神,一下子燒了起來。
“營魄抱一,羽化登仙,長生不死,眾妙之門。日月閣衡量天下大事,自古以來,能登上登仙榜的人和妖,都是都機會登仙之輩。”
“登仙?何為登仙?”
“天營位與紫魄境之后,可窺仙門。”
“那為何又改稱了千歲榜?”
“日月閣從來沒有改稱,千歲榜只是江湖流言。”
“何有此言?”
“人至天營位,妖至紫魄境,皆有萬年壽命。日月閣的登仙榜素來只收天營位、紫魄境的高手。然隨江湖平靜,強者凋零,榜上之名愈少。遂后擴圍,收千歲以后修行者,凡至大營位后期、藍魄境皆可入榜。才有名千歲榜。”
“哦…”白云生點了點頭,忽然下意識地問道:“可這江湖上,沒聽說有誰活了幾千年,一萬年。”
他想不到,自己隨心的一問,卻聽到了一個震徹心扉的回答。
泥人道:“因為,如今的天下,沒有誰能活到那個時候。”
白云生詫問道:“為何?”
“不知道。”
白云生認真地聽著:“那你怎么知道不能活到那個時候?”
“此乃主人留給吾之使命,并未說我背后之因果。”
“他竟了解這種秘密,難道……”
白云生暗暗翻了個白眼,隨著身心的又一陣虛弱,他也不再糾結什么生死因果,因為他現在已經到大限了。
遂又無力地問道:“你的主人是誰?昆侖山到底是什么地方?”
那泥人卻又脫離了兩人說話的軌跡,自顧道:“我要告訴你的第二件事是,你若想重生,找回你的一切,就拔出那把劍。”
話音一落,黑色的泥影便化成黑墨流進了大地中,掩埋成土,沒了絲毫痕跡。
白云生沒注意他的離開,卻是四處張望著,尋找泥人口中的劍。
只見在“昆侖山”三字的中間,正深深地插著一柄劍。劍上沒有劍格,黑色從劍柄流下,仿佛正在干涸的血液,寒光閃閃,冰冷如月。
“長生劍!”
白云生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把劍正是他體內的長生劍。
“這是怎么回事?長生劍怎么會出現在這兒。”
白云生琢磨了一會還是沒想明白,看著落巖中的劍,轉而無奈地笑了起來。
那泥人告訴他,要想知道一切,就要拔出這把劍。
可憑他現在的狀態,拿什么去拔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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