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弒靈計劃
黃昏。
橫貫八荒的荊州城將遠處起伏的山脈一筆抹平。
城中,烏江河上,一位劍客坐在船頭,身前的小方桌上擺著一個青花瓷瓶,瓶子里三十年的竹葉青已下了三四斤。
小船在川流不息的夕陽里逆流而上。
人聲,馬聲,船聲,風聲,一起釀在酒里,消失在劍客微醺的醉意中。
荊州的熱鬧就像夕陽里的城墻,沒有一絲改變。
麟德界極北。
極樂街。
船停在了岸邊的小碼頭上,劍客停在了嘈雜的集市里。
街上擺攤的人個個兇神惡煞,賊眉鼠臉,全然沒有良家商販的樣子。賣的東西也是稀奇古怪,什么古董、毒蛇、兵器、妖獸,甚至是男人女人,亂七八糟什么都有。
但集市里的客人沒有一個慌亂。
因為這里是荊州最有名的一條街:黑街。
這里集中了荊州麟德界一半以上的地痞流氓和江洋大盜。許許多多見不得光的買賣都在黑街進行,包括修行者之間的交易。
走在胭脂味、血腥味、腥臭味混合彌漫的人群中,劍客白凈的臉上一片淡漠。他的這身裝扮毫不起眼,走過半條街幾乎沒有一人在看他。
白眼酒樓。
“吃飯啊住店?”
一張鞋拔子臉拉長著聲音對劍客哼哼道。
“找人。”
“找誰啊?”
掌柜不耐煩地揚著臉。
“荊昊。”
這兩個字一出,讓趾高氣揚的鞋拔子臉立刻緊張起來,這是他半年來第一次如此直觀地聽到這兩個字。
他又上下打量了劍客好幾遍,才斜著眼低沉道:
“跟我來。”
繞過幾桌正在喝酒牛鬼蛇神,鞋拔子臉帶著劍客走進后房,打開地窖進入密道。
路不長,大約下降了三四十丈,一個圓形地下大廳赫然出現,四周有石梯順下,中央擺著一張巨大的圓桌。
“請。”
鞋拔子臉站得遠遠的,全然沒有靠近圓桌的意思,對劍客說完便直接離開了。
劍客撤去偽裝,恢復了白云生的模樣,走下石階,對坐在圓桌最上方的一個人,問道:“荊昊在哪?”
“公子?”
閉目沉思的人睜開眼,眉心點著一顆詭譎的妖斑,目光掃了來人十幾遍,頗有些驚訝地看著白云生,說道:“荊昊天王并未離開倚帝山,公子何出此言。”
“什么?”白云生黑眉一緊,不太安穩地說道,“我命人喚其下山來此候我,他竟然沒有來?”
“這···屬下就不得而知了。”
白云生莫名其妙地動了肝火,對眼前的紫衣人冷言冷語道:
“哼!再命人去倚帝山一次,務必讓荊昊前來見我!”
“公子剛回荊州,何必這么大火氣。”紫衣人雙手平穩地放在圓桌上,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公子有何計劃,不妨先與屬下聊聊。”
“有些事你不需要知道。”
白云生拂袖甩手,話里開始帶著冰刺,殺氣暗露。
然而紫衣人并不怕他的氣勢,仍舊十分淡定地露著微笑,也沒再出聲,只是微微點點頭,從頭到尾都沒從座位上站起身來。
“給我準備一間房,一個時辰之內將妖域在荊州的部署和倚帝山近況整理好,送到我房間里。”
白云生說完,斜著眼冷冷掃了一遍紫衣人,離開圓桌,走上了石梯中的通道。
就在半個時辰后,又有一個青麻布衣的青年走進了白眼客棧。
“吃飯啊住店?”
鞋拔子臉依舊看都不看地嚷嚷道。
“我找人。”
“找誰?”
“荊昊。”
吊兒郎當的鞋拔子臉瞬間涼了下來,盯著眼前眉清目秀的年輕人,上下看了好一會兒。
“真是見了鬼了。”
他正沉思著,青年綠瞳忽然一緊,飛針般的殺氣穿破鞋拔子臉的天靈。
鞋拔子嚇得兩眼一瞪,臉帶余悸道:
“你跟我來。”
相同的地窖,相同的密道,打開的卻是與之前不同的一扇門。
鞋拔子臉帶著青年走進一個類似牢獄的地方,光線昏暗,黑黝黝的墻壁上掛滿了刑具。
青年早覺不對,但心頭忽然來了興致,遂順水推舟道:
“這是什么地方?”
“別廢話,等著。”
鞋拔子臉雖然看不透青年的底細,但這里畢竟是自己的大本營,想來任何人也放肆不了。
說完他便走進了前方幽深的黑暗里,一去不復返。
“哼,真是有趣。”
青年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淡定地看著房間四處。
突然。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前方甬道中飛來。
幾個呼吸后,兩排褐衣殺手整齊劃一地包圍了房間,一道人影最后走出,竟是白發黑衣。
青年目中閃著光,驚詫又鎮定道:
“你是誰?”
白發人反問道:“你又是誰?找荊昊何事?”
青年冷冷道:“你好像不是荊昊天王吧?”
白發人自信一笑,道:“我是荊昊的主人。”
“你就是當年大鬧天池、斬殺薛煬、名動江湖的白云生?”青年淡然一笑,接著道,“你可是個炙手可熱的人物,現在天下人莫不想知道你的消息。”
白云生露出鷹一樣的眼神,冷冷道:“不管你是誰,你的命都留不住了。”
說完,他從背后拔出長劍,圍在四周的殺手紛紛亮出兵器,霎時間昏暗的地牢里寒光蕩漾。
青年故作緊張,揮手急聲道:“等等!”
“你怕了?”
白云生雖然也看不透眼前人的修為深淺,但此刻他占據天時地利人和,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青年道:“我聽說你大哥項無間也已重現江湖,而且和月亮丘大小姐慕容塵一起被煙雨樓抓了,難道你就不想知道他們在哪?”
白云生一聽,本來陰冷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道:
“看來你知道的事情還不少。”
說完,他慢慢收起長劍,向身邊的殺手命令道:“將他抓起來,打入水銀牢。”
接著隨手拋出一團黑光籠罩青年,封印了他的修為。
深夜如潮。
荊州城仿佛一艘停駐在無盡海洋中的巨輪,承載著這片天地一段最古老也最包容的文明。
丑時,地底深處。
水銀牢獄四處懸空,深不見底,唯有一條石階通往牢門。
“咔咔。嘩啦。”
一條條厚重的鎖鏈應聲而斷,鐵門緩緩打開,身處萬鈞水銀中的青年也慢慢睜開雙眼,嘴角微微揚起,好像早就知道有人會來。
與此同時,在地下兩百丈的一間密室中,白云生正翻看瀏覽著呈上來的情報,豎在四個角落的夜明珠熒光閃閃。
不久,一絲邪惡的微笑在他臉上浮現,倚帝山妖域和荊州的狀況他已了然于胸。
可就在此時,一束冷風突然穿破機關石門沖了進來。
“誰!”
白云生猛然拍桌,面前一丈外燃起一面薄薄的黑色火墻,試圖攔下冷風中的暗紅錐刺。
“噗!”
暗紅色的錐刺像扎破薄紙一樣破開火墻,釘在了白云生的左肩上。
一瞬間,碎骨灼心的熱氣在他體內橫沖直撞,未及眨眼,他整個人已經狀若木炭,動不能動,白凈的臉上蒙了一層沉沉的殷紅。
“咔咔。”
石門開啟,兩道人影走了進來。
白云生驚訝非常地叫道:“是你們!”
來人他都很熟悉,一個是在圓桌大廳里見過的紫衣人,而另一個正是剛被他抓起來不久的布衣青年。
這青年瞇起細眼,笑著走進來道:“白云生··不,我應該叫你什么才好呢?我們還沒有正式認識一下。”
在“白云生”驚怒的眼神中,青衫布衣青年宛如金蟬蛻殼一般,變成了另一副模樣,就像在他面前擺了一面鏡子,映出了他自己。
青年笑道:“在下白云生,幸會。”
就在第七個“會”字落下時,兩道神光從白云生雙瞳中耀出。剛剛有些驚恐的假白云生當即凝固在那里,雙目失色,意識已經陷入了神幻瞳術之中。
過了好一會兒,那間圓桌大廳里安靜悠然,白云生在東和紫衣人相對而坐,中間隔了整張圓桌。
白云生靠著丈高的石背,笑道:“千將軍何時到的?”
紫衣人沒太見外地起身,略有恭聲道:“在下昨日剛到荊州。”
說話時,此人暗紅色的長發襯著眉心的妖斑愈發邪魅。
白云生道:“將軍連夜奔波,有勞了。”
千世道:“多謝公子體恤。想不到煙雨樓竟然想出了以假亂真的下策。”
白云生嘴角冷冷一笑,雖然他已用神幻瞳術知曉了那個假扮自己的人的目的,卻并未多做思慮。
他站起身,負手緩步,繞著圓桌慢慢走著。
“將軍可知道我匆忙請你過來的原因?”
“公子深謀遠慮在下不敢妄語,不過想來事情應該不小,且與煙雨樓有關。”
千世從一開始就一直表現得相當淡定。
“將軍說對了一半。”白云生走到圓桌的正南方,接著道,“之所以著急請將軍出山,一來為了對付煙雨樓,二來,我要把中原江湖連根拔起!”
振振之詞,驚為天人。
千世臉色雖沒變,眼皮卻清楚地跳了一下。
白云生目光灼灼地看著千世,聲音肅然如山:“我將這個計劃稱為弒靈,而千將軍就是它的最高統帥!”
千世一聞此語,當即起身單膝跪地,平靜地恭聲道:
“多謝公子抬愛!”
鏗然之音剛落,一圈暗紅色的氣流乍然出現,凝成一層結界包圍了圓桌和二人——千世以靈魄境的超凡業力幾乎隔絕出了一方獨立的天地。
白云生不自覺地滿意一笑,繼續道:
“如今我們在四荒五洲的主要城市都已有據點,你命人以此為基石成立弒靈分部,選派統領,修為不得低于藍魄境。至于水云天,芭蕉洞,滄海閣,天機門這四個地方有些麻煩,由你親自建立分部,我要清楚地掌握四大派的每一次動向!”
千世跪地至今未起,僵硬的表情總讓人覺得欠他錢。
“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和另外三位將軍一同完成。”
白云生深吸一口氣,聲音也變得鄭重起來,道:
“你帶我口諭,回去告知白眼、鐘山和殺魂三位將軍,在倚帝山和酆都兩大妖域中選拔殺手,組建弒靈衛,作為弒靈最鋒利的尖刀。青魄境以下者一概不要,不論種族,不看長幼,不計嫌怨,只要忠心!這是弒靈計劃最重要的一部分,請幾位務必親自執行,盡量不要引起任何勢力的注意。”
千世一字一句地聽完,一字一句道:
“明白!”
“倚帝山和酆都應該尚有煙雨樓的余孽,你們行動時要多加小心,不久之后,煙雨樓是將我們最強大的敵人。至于天虞山那邊你們暫不必管。”
白云生語氣慢慢平淡了下來:“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去辦。”
“公子請說。”
白云生瞇起狹長的細眼,盯著前方的幽幽火焰,像是一頭黑夜中的孤狼盯著橘黃色的鈴鹿。
半晌后。
千世聽完白云生最后的部署,頗有些不理解道:“公子的意思是···”
白云生冷冷道:“四大世家脆如累卵,不值一提,煙雨樓也已慢慢露出馬腳。對我們來說,眼前的敵人都是最不重要的,那些看不見的敵人,才是真正致命的!”
霎時間,空蕩的密室中殺氣如霜。
結界內的火光猛然一哆嗦,像是砧板上鮮嫩的俎肉,在鋒利的刀鋒下顫了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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