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雪遇邪皇
光。
清晨的光。
中原,震風部洲東域。
重重云海之下,隱逸著一片蒼莽的大澤。
四周的大山里,綿延不絕的寂靜交錯出漫山遍野的深邃溝壑。
只是原本墨綠色的山林,如今竟爬滿了一層枯黃色的線紋,仿佛一條條吸血魔蟲吞食割裂著一片片盎然的生機。
距離大澤最近的那座千仞山崖上,一束細細的水流心不在焉地躥下,流進快要干涸的湖床,看不見半個水花。
原本波光粼粼的湖面已經變成了一座恐怖的黑洞,濕皺皺的湖底,一團團泥濘里的魚時而翻滾,撲騰著所剩不多的生命跡象。
湖中心的小島就像一堆紫黑色的干柴,三兩間竹屋無精打采地并排而坐。
枯藤老竹舊門,一個身著藍衣的丫頭正在門前清掃,幾縷長發從兩鬢垂到胸前,呵護著一雙藍色的明眸。
不一會兒,竹門輕輕開啟,走出一個青絲仙子,只見她蓮步輕移間,腳下生煙,所過之處垂草挺起,枯黃染綠,閉瓣開花,荒蕪煥生,一身洋溢的生之氣滋潤著身邊萎蔫的草木。
她走到湖邊,干涸的湖里甚至飄起了一層薄薄的水霧,縹緲如紗。
“小姐。”藍衣丫頭放下木帚跑到湖邊,關切道,“您今天還要出去嗎?”
女子佇立湖岸,凝視著泥沼里掙扎的魚,水汪汪的雙眸里看不出是懷念還是悲傷,只在一聲輕輕的嘆息中點點頭,道:
“海葵,你先回光明頂去吧,我還要去幾個地方。”
“小姐,您已經找了他五百年了······”
丫頭欲言又止,不忍再提,只得在亮晶晶的眸子里轉著眼淚。
女子握緊玉手,目光里、聲音里滿是一種貫徹了五百年的決絕:“不管是五百年,五千年,五萬年,我都會一直找下去,直到他出現在我面前,哪怕是一堆黃土。”
語落鳥生悲,聞聲花濺淚。
溫暖的生之氣包裹著一層厚厚的堅冰,宛如陽光照在冰山,唯見山明,不覺山流淚。
這一瀑青絲,這一雙水眸,這一場追尋,這一身孤寂,卻不是那碧落之子暮成雪,又是誰?
身邊這一片竹林,這三間老屋,這一座舊湖,卻不是金鑾大澤,又是何地?
然舊人故地都在,唯獨日月缺陽,最怕雙鳥無鳴。
誰又怎知,當年一杖險些滅掉白云生的碧落圣女,為了找尋摯愛下落,一流浪便是五百年。
五百年源氣殆盡,方圓天地將傾,河川在覆;祖海入侵,群雄并起,天下大亂。
即將失去五行本源支撐的方圓世界,迎來了最后的亂世。
可這世界的存滅對暮成雪而言,又有何意義?
離開金鑾大澤后,碧落之子一路向西南,騰云駕霧,穿梭空間,不消半個時辰,便落在江州城武陵殿上空。
初晨的古城剛剛蘇醒,卻已經蕩漾起陣陣熱浪。濃郁的火元氣積聚成云,漂浮在城鎮上空,倒映著屬于火之南國的磅礴與壯闊。
此時的江州城規模比之幾百年前擴大了七倍不止,從原來離惑部洲的小都城成長為了比肩荊州的存在。
這一切都要歸功于一個人——那個執掌武陵殿的人。
暮成雪站在殿上虛空不久,便有一道黑影飄了上來,黑袍遮身,黑巾遮面,袍上繡著一團五色烈焰,張口敬聲道:
“小人見過碧落圣女,邪皇大人有令,若圣女駕臨,請到飲馬山一見。”
暮成雪掃了一眼報信人,面色不改,心卻猶驚,此人體內膻中穴星光閃爍,修為已破一星仙人——邪皇的武陵殿實力已是越來越強了。
暮成雪輕輕點頭,隨即身形消散,奔城南而去。
天遠處,一座血紅大山妖艷巍峨,方近山百里,熱風便宛如兇神撲面,烤得天空大地寸物不生。再向里,巖漿肆意噴涌橫流,蒸騰出一派地獄之景。
五行源氣流失導致天地崩陷的情景在這里倒沒有太多顯現——因為千萬年來它一直在崩陷。
掠過倥傯山脈上空,不理會偷偷瞧了自己一眼的蝕焱魔蛟,暮成雪的身影停在了千丈飲馬山旁空。
滾滾巖漿從山口吞吐而出,飛流直下,與五百年前沒有絲毫變化。
暮成雪只站了一會兒,突然,奔涌的巖漿瀑布驟然一滯,竟逆天而起,向上倒流回去,仿佛揭開一面血色幕布,一個男人從幕布中走出,赤膊上身,卻是毫發無損。
“好久不見。”
男子邪魅一笑,英俊剛毅的臉上透出幾分桀驁。
說著他走近暮成雪身前,繼續道:“你還是和那時候一樣,美得驚為天人。”
暮成雪罕見地收起冷冰冰的神色,道:“邪皇一直喜歡這樣說話嗎?”
“哈哈哈。”男子爽朗一笑。
暮成雪道:“項無間,我們都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
聽到暮成雪直呼出自己的名字,邪皇邪異的眼神里閃過幾分落寞。
自從三百年前他突破神營位,邁入仙人大道,重組武陵殿以來,已經很久沒有人叫他的名字了。
項無間聲色淡淡:“你說得對,我們都變了,變強大了。”
“也變得陌生了。”暮成雪毫不掩飾。
項無間化氣成衣,負手而立,傲然地望著巍巍飲馬山,道:
“當年我們五個在這里遇魔蛟、殺司馬、闖靈洞、斗禍斗、取靈珠,是何等的驚心動魄,如今想來,仍然歷歷在目。我們一起經歷了那么多生死,想不到竟走到了這一步。”
聽舊人講起舊時,暮成雪眸子里也釀出了絲絲懷念,道:
“從我們認識的第一天起,每個人便背負著不同的命運,注定我們不會一直走下去。”
項無間罕見地嘆了一口氣,悵然道:“是啊,我們都是被命運裹挾的人,原本小塵是最單純的一個,現在也長成大姑娘了。我聽說,她馬上要被冊立為龍族史上第一位女族長了?”
暮成雪收起懷念,淡淡道:“你如今已是三星仙人,又有天器邪皇加身,所向無敵。武陵殿也已是天下三大勢力之一,江湖之事還有什么能瞞過的你。”
項無間自信一笑,轉而低聲問道:“你那邊有他的消息了嗎?”
暮成雪目光一垂,一言不發,只是輕輕搖了搖頭,無暇的臉上堆滿了失落。
項無間走上前,柔聲道:“別擔心,以他的性格和修為不會有事的,我會幫你繼續找。五百年了,這家伙就算睡覺,也該睡醒了。”
也許是項無間最后的玩笑話起了作用,暮成雪難得彎起一點嘴角,露出傾城一笑,道:“我該走了。不會再來了。”
項無間也恢復了邪魅的表情,笑道:“我期待我們再見的時候”。
巖漿瀑布的墜落聲淹沒了兩人最后的話語,邪皇望著暮成雪離開的方向,深深嘆了一口氣,久久未動。
過去的五百年里,每過一百年暮成雪便會來找他打聽白云生的下落,這一次應該是最后一次了。
半個月前,祖海聯軍已經占領了整個方圓天地東域,勢如破竹。
暮成雪此行將大戰之意表露無疑,祖海兵臨荊州和江州已是旦夕之事了。
“云生啊,你到底死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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