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從腓特烈大帝嘴里搶人◎
21歲的讓娜剛剛開始嘗試交際花的工作。
這家妓|院的擁有者讓·巴蒂斯特·杜巴利看上了她的美貌,在讓她做自己情婦的同時,也毫不吝嗇地當起皮條客,將她的美貌與誘惑兜售給了不少人。
從縫紉用品店的女工到交際花,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里,“蘭格小姐”已經在巴黎市中心附近區域頗有名氣。
這是個高級場所,能來消費她美色的金主非富即貴,讓她見到了以前從未見過的財富。
但也讓她遇上了些危險的客人。
比如康辛斯頓伯爵,偏執、殘忍,明明知道她到底是個什么身份,卻妄想獨占她——
“啊!”男人痛叫一聲縮回手,手上是被她咬得血流如注的傷口,“你這只可惡的癩蛤蟆!”
“救命啊!”讓娜飛快從地上爬起來,一邊大聲尖叫一邊逃竄。
只要讓老板或他手下人聽見就行,老板肯定不會放任她出事的。畢竟她還是他的搖錢樹!
讓娜一邊跑努力安慰自己。
一個五六歲的小乞丐從街邊探出頭來,嚇得失聲尖叫起來:“快跑啊,讓娜!”
他不敢上前,只能幫著讓娜一起呼救:“殺人啦!救命啊!”
然而,這個時間并不是妓|院和賭場的運營時間,這條街上沒有什么人。
讓娜聽到背后追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膽戰心驚地回頭看了一眼。
就這一回頭,她猛地被絆了一跤,身子一下子向前栽倒過去。
撲通!
膝蓋并沒有撞到堅硬的地板,有人扶住了她。
讓娜只來得及看到色澤鮮亮一看就很昂貴的衣料在自己面前一閃,便聽見一個尚顯稚嫩但沉穩冷靜的少女聲音:“按住他。”
砰的一聲傳來,隨后是康辛斯頓伯爵破口大罵的聲音,馬上又變成了憤怒的“嗚嗚”聲。
“讓娜!”小乞丐喜極而泣,從藏身的地方跌跌撞撞跑過來。
“當街要殺人?可真厲害啊。”讓娜聽見少女冷冷地說,“送他去警察局。”
老板還沒出現,這就解決了?
讓娜腦中轉得飛快,迅速一抹眼睛抽泣起來:“小姐,這個流氓要殺死我!嗚嗚嗚……”
被她抓住裙角的貴族少女使勁往外扯了扯,卻沒扯開。
讓娜感覺那瘦小的身軀僵硬了好幾秒,然后一只小手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膀。
“……你太吵了。”少女忍不住揉了揉額角。
“啊,對不起!”讓娜馬上就止住了哭聲。
她掏出繡著金色薔薇的手帕擦了擦眼淚,小心翼翼地站起來,看著被塞住嘴的康辛斯頓伯爵被罵罵咧咧扭送走了才松了口氣。
小乞丐也在這時撲到了她身邊,圍著她轉了好幾圈,聲音里都帶上了哭腔:“那個老臭蟲!他居然敢打你!這份工作也太危險了,讓娜姐姐,你別做了吧……”
“沒關系,他下次肯定不敢了。”讓娜安撫地拍了拍小乞丐的肩膀,“這份工作要是危險,那就沒什么安全的工作了——而且還賺得多嘛,不然我哪里有錢來給你和你的小伙伴買面包。”
安撫好了小乞丐,讓娜眼珠一轉,順勢親親熱熱地挽住了少女的胳膊:“小姐,要是沒有你,他就要殺死我了。真是太感謝了,請一定允許我請您喝杯酒!”
她瞥了一眼少女細嫩白凈的臉龐,馬上又改口道:“——熱巧克力也可以!”
“呃……”少女神色復雜地猶豫了好幾秒,最終輕輕點了點頭。
“謝謝您。”
……
“我該如何稱呼您呢?”讓娜十分熱情地問道。
安塔妮亞神色有些微妙地垂下了眼睛。
她知道杜巴利夫人在爬上國王的床之前是個妓|女,但并不知道遇到國王前的她竟然是這樣的生活狀況。
原本她并沒有考慮過提前與這位以做情婦為榮的女人打交道。畢竟她知道等她嫁到法國之后,路易十五也沒幾年好活了。
但怎么也沒想到竟然這么巧,這位蘭格小姐就住在自己有意買下的報社樓上。
上輩子的她和杜巴利夫人是有名的冤家,但她對這個女人本人其實沒有什么偏見。
她只是討厭張揚放縱的“國王情婦”這個存在本身,因為奧地利宮廷對這種事深惡痛絕。
而這種一開始的敵對隨即就被嗅覺靈敏的宮廷派別察覺,很快演變成一場對抗。
按照凡爾賽的禮儀——雖然安塔妮亞自己其實對所有這些規則都嗤之以鼻——地位低的女人不能先對地位高的女人開口搭話。
路易十五的王后早已去世,當時身為王儲妃的安塔妮亞就是凡爾賽宮中地位最高的女人。
因此,她不先開口,杜巴利夫人就不能與她說話。
那時年輕驕傲、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年輕王儲妃在身邊人的攛掇下根本看不慣王室情婦在國王的默許下揮金如土、只手遮天的做派,因此順其自然地接受了這條對自己有利的規矩,就是不和她說話。
可杜巴利夫人從民間升到國王情婦的位置,最在乎的卻是別人的認可。
她和她一派的人隨即就從國王入手,開始赤裸裸地向王儲妃施壓,試圖通過法國國王和奧地利女王等方面的壓力迫使她就范。
眾所周知,強迫總是會激起逆反心理的。
更何況那時的安塔妮亞才十五歲。
于是,讓他們終于以國家和政治的砝碼換來奧地利女王親自強迫女兒承認這件與自身價值觀完全不相符的事之后,安塔妮亞對那個女人說了一句話:“今天凡爾賽的人真多啊。”
一輩子也只和她說了那一句話。
不過,她在凡爾賽宮當鬼魂的那些年里,也聽說了最后一位法國王室情婦的悲慘下場——她與自己在同一年被送上了斷頭臺。
和一言不發昂首挺胸走向死亡的安塔妮亞不同,讓娜在去斷頭臺的路上就痛哭流涕地尖叫求饒,在死前最后一刻還在哭著球劊子手:“再等一下,劊子手先生,我求求你!”*
說起來,她死后最初還和自己一樣被葬在了馬德萊娜公墓里。
——倒也算是在曾住過一個墳墓的室友交情了。
“我不是巴黎人,不會在這里停留很久。”
安塔妮亞淡淡開口道,“不過,您確定還要繼續做這一行嗎?這些事情說不定早晚還會找上您。”
等她說完這幾句,才意識到自己似乎說得太輕巧了點。
很顯然,如果有的選擇,誰也不會選這條路。
安塔妮亞默默想了想,“如果您愿意,我或許有辦法可以讓您脫離這樣的生活。學一門手藝,多長一些見識,總比永遠依靠男人強得多。”
她雖然算不上喜歡這個女人,但說實話,經歷了前世今生那么多事之后,曾經在凡爾賽宮里與她發生過的齟齬如今看來實在不值一提。
她此時很輕松便能幫讓娜一把,或許這個女人便不會再成為國王情婦了,這樣自己嫁入法國宮廷也可以少些麻煩。
“謝謝您,您是個好人。”讓娜笑起來,“但我知道我的天賦和技能在哪里……這我就不太好意思和您說了。”
她是一名女裁縫的私生女,從來不知道父親是誰。她的母親靠做情婦養活了她,而她也從小便耳濡目染,學會了與男人打交道的本事。
她在街頭擺過攤,當過理發師、售貨員的助理,做過病人陪護。她吃了許許多多的苦,才最終因為美麗的外表被杜巴利先生看中,成為了賭|場和妓|院里的紅人。
在這里,她才能接觸到那些從前想都不敢想的美好生活。
安塔妮亞默默地看了她幾秒,無聲地嘆了口氣。
“那……不著急。”
……
夏天將近末尾時,弗朗茨皇帝帶著小女兒度假歸來,回到了維也納。
1765年夏天利奧波德的婚禮過去沒多久,等到日歷轉到1766年,哈布斯堡很快又迎來了好幾場婚禮。
約翰娜、克里斯蒂娜、阿梅利亞、約瑟法四位公主相繼結婚了。
約翰娜雖然年紀小,但她與那不勒斯和西西里的小國王費迪南多很早以前就已經訂婚,兩邊都在等著他們長大。
如今,約翰娜已經16歲,小國王也有15歲了,新婚夫婦塵埃落定,兩邊的王室都十分滿意。
今年24歲的克里斯蒂娜,也就是大家親昵稱呼的咪咪,是女王最偏愛的四公主。雖然薩克森的阿爾貝特王子沒有王位繼承權,但因為她喜歡,她還是得到了父母的準許嫁給心上人,甚至還獲得了泰申公國作為嫁妝。
而另外兩位公主的情況就比較復雜了。
年初帕爾馬公爵去世之后,與新任帕爾馬公爵費迪南多的聯姻更緊迫地提上了女王的議程。
最開始被選中的是六公主阿梅利亞,但她自己已經有了心上人,自然并不愿意。
原本女王才懶得管她愿意不愿意,準備命令她嫁過去。
在這個王室之中,沒有人能違背女王的旨意。
但過了一段時間,就連阿梅利亞自己都要屈服的時候,約瑟夫大公的妻子伊莎貝拉忽然帶著弟弟的信去找了女王。
伊莎貝拉就是這位新任帕爾馬公爵的親姐姐。
女王震驚地發現,帕爾馬公爵本人竟然想求娶她的第九個女兒約瑟法。
——而她甚至不知道他們是什么時候熟識的!
據費迪南多說,他參加了奧地利的幾次皇室訂婚宴,逐漸與約瑟法墜入了愛河。
……好吧,阿梅利亞20歲,而約瑟法和費迪南多都是15歲,王子確實更有可能和約瑟法玩到一起。
這樣一來,阿梅利亞不必被迫嫁給不愛的人了,而奧地利依舊可以和帕爾馬聯姻,皆大歡喜。
雖然女王其實是很不愿意讓阿梅利亞如愿以償的——這個叛逆的女兒公開忤逆她的旨意,她有意要叫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得到懲罰。
但后來,她與丈夫一起去了一次打獵,回來之后便同意了阿梅利亞與茨威布呂肯的卡爾王子結婚的請求。
只是沒有咪咪那樣一個公國的嫁妝。
雖然依舊明顯偏心,但阿梅利亞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如今驟然反轉,激動得無法自抑,在整個婚禮上都容光煥發。
安塔妮亞也高高興興地參加了姐姐的婚禮,感覺自己又了結了一個重要任務。這樣一來,自己的姐姐,這些年輕的姑娘們應該都沒有后顧之憂了。
——除了卡洛琳。
哎,不著急,小姑娘還沒長大,還不知道愛情是什么呢。
她一邊啜飲著葡萄酒,一邊翻看最新印出的歐洲地圖集。
因為歐洲各國連年征戰,版圖變換極快,地圖印刷商也賺得盆滿缽滿。
就在這時,門“砰”的打開了,還沒換下新娘夸張禮服的阿梅利亞拎起裙角就沖了進來。
安塔妮亞猝不及防,險些被嗆到。
“安塔妮亞!我的甜心!我的小天使!”阿梅利亞一把將她抱起來轉了幾個圈,嚇得她差點尖叫出聲,緊緊抓著姐姐的手臂不撒手。
“我都不知道,原來是你去找了伊莎貝拉!你怎么這么聰明呢,我的寶貝!”
阿梅利亞高興地拉著她跳來跳去,“而且你都沒跟我說過!還是伊莎貝拉被我謝得不好意思了,才告訴我的……爸爸也跟我說,是你教他怎么去向媽媽求情的。”
阿梅利亞在妹妹臉上響亮的“啵”了一口,留下一個旖旎的唇印。
新郎卡爾王子也跟在后面走進了房間,微笑著沖安塔妮亞點了點頭。
安塔妮亞……只好站在原地傻笑。
阿梅利亞又狠狠擁抱了一下妹妹:“將來你成了法國王后,茨威布呂肯和我都會永遠忠于你!”
未來是什么樣,那可真是難說……安塔妮亞想。
她不聲不響地推動了幾件事,又盡量隱身,就是為了不讓自己太過引人注意。她已經從自己的教訓中的明白,出風頭在很多時候是要付出代價的。
在同一時間,身在維也納科學院的拉格朗日收到一封信,署名普魯士國王。
“尊敬的拉格朗日先生,”那位聲名狼藉的斯巴達式君主寫道,“我想,在歐洲最厲害的君主的宮廷中,應當有歐洲最厲害的數學家——因此,我邀請您來柏林,加入普魯士科學院。”
拉格朗日皺著眉頭想了想,提起筆回信,“您的熱情令我受寵若驚,但我才受到神圣羅馬帝國皇帝夫婦的熱情邀請與盛情接待,在維也納工作不過一年多,在此時離開實在是不太禮貌,希望您能理解。”
他滿意地看了看自己寫下的自己,將沙子覆蓋上去吸了吸墨水,抖落沙子后將信紙疊了起來:“請替我回信。”
天才數學家婉拒了普魯士國王邀請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王室耳中。
聽聞此事,安塔妮亞長長地松了口氣。
上輩子身在巴黎的拉格朗日被這封信邀請去了普魯士,在普魯士科學院擔任數學部主任,一干就是二十多年,直到1787年才回到巴黎。
那時她常常后悔沒有早點見到他,提前將人才留下。
心滿意足的小公主躺倒在秋日柔軟的草坪上,看著滿天星星由衷地拍了拍心口。
——好刺激,她居然真的從腓特烈大帝嘴里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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