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只是個無情的助攻罷了◎
上輩子剛嫁到法國時,安塔妮亞就時常感到自己和凡爾賽宮格格不入。
在這里,禮儀規定了她要穿多少層衣服、要怎樣走路,規定了她的起床、梳洗、換衣服、吃飯都有人圍觀,規定了在她洗澡的時候誰給她遞內衣、誰給她拆頭發、誰為她擦拭身體,規定了所有人類所能想到的最沒用的東西——
曾經有一次她和侍衛的孩子玩得太開心,頭上的絲帶灑落下來,結果諾阿耶伯爵夫人一見她就尖叫起來,嚇得安塔妮亞差點以為掉下來的不是絲帶,而是她的內褲。
再比如,這條地位低的女人不能先開口對地位高的女人說話的規矩。
所有人都是兩只眼睛一張嘴,連開口說話都要管,真是匪夷所思。
可這對于凡爾賽的人們來說,卻是仿佛融入骨血的本能,是不可忤逆的金科玉律。
失去了規矩,成何體統!
于是,當杜巴利夫人無法無天地對王妃開口時,所有人都震驚到一瞬間失語。
“嘩啦——”不知是誰的咖啡灑了,三位年長的公主同時震驚地轉過頭來。
而離安塔妮亞最近的諾阿耶伯爵夫人已經以一種夸張的母雞護小雞的姿勢飛撲過來,好像杜巴利夫人就是那只要叼走她的小雞崽的老鷹。
她的臉龐因為過于激動而變形:“杜……”
“嗯,是我的。”安塔妮亞搶在她之前回答了杜巴利夫人的問題。
剎那間,諾阿耶伯爵夫人的嘴張成了夸張的“O”形,一雙手隨后崩潰地捂住了臉。
看她那副悲痛欲絕的表情,不說還以為安塔妮亞剛剛承認的是一個私生子。
不只諾阿耶伯爵夫人,圍觀眾人的表情都垮了下來——就好像看到了一個巨大無比的西瓜,結果切開來發現果肉只有一個拳頭大。
怎么回事?!
這個不要臉的情婦做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而占據了道義制高點的王妃殿下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不是土生土長的法國人……到底是不夠了解凡爾賽的禮儀啊。她不會真的像有人傳說的那么傻,到現在都不知道杜巴利夫人到底是什么人吧?
安塔妮亞摸了摸自己的手鏈,面不改色:“這是我姐姐卡洛琳送給我的,大概是六七年前的事——這是我的幸運手鏈。”
杜巴利夫人同樣看也沒看周圍的眾人,只是用難以置信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好幾遍,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氣。
“我衷心地希望……您會一直是這世上最幸運的公主殿下。”
這話一出口,別說周圍的眾人,就連安塔妮亞都愣了一愣。
她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她可真不習慣杜巴利夫人這么肉麻兮兮地跟她說話。
杜巴利夫人在國王枕邊、在宮廷之中對她陰陽怪氣地隔空嘲諷,而她高傲地從杜巴利夫人面前走過,把她整個人當做空氣,才是她們上輩子相處的常態啊!
被這么個插曲一打岔,等到舞會繼續進行下去,而安塔妮亞在舞池邊的牌桌旁坐下時,還覺得這個晚上好像有點過于魔幻。
此時,舞池里最耀眼的女人已經變成了杜巴利夫人。
剛才那令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的一幕之后,她便進入了舞池。
這一下就像是揭去了某種禁忌的封條,那些原本忌憚她而不敢下場的人們也紛紛開始嘗試這種一看就很歡快的舞蹈。
擺好姿勢,仰起頭,開始旋轉——跳舞的快樂就是這么簡單。
安塔妮亞看了一會兒杜巴利夫人跳舞。
不得不說,她能牢牢抓住國王的心不是沒有原因的——她的身材豐滿而凹凸有致,和安塔妮亞這樣單薄的少女身軀有著完全不同的成熟韻味。
當她在舞池里旋轉起來時,豐乳肥臀,更有一種妖冶恣意的誘惑感。
“我還是第一次在18世紀來到凡爾賽,”帶笑的聲音在她身邊響起,尼古拉拿著一只裝了面包和沙拉的瓷盤坐在牌桌的另一邊。
“可頌、法棍,還有這華麗的裝潢——終于見到正宗的法式風情了。”
“面包配方都是我從維也納帶來的。”安塔妮亞一伸手從他盤子里拿走了最后一塊法棍,“那些年,法國人把我裝扮成這副模樣的小特利雅儂叫做‘小奧地利’。”
她咬了一口面包,挑起眉毛挑釁地看他。
尼古拉:“……”
對不起,他還是老實吃東西好了。
“殿下,一起玩牌嗎?”溫柔的聲音響起,朗巴勒親王夫人微笑著坐在了同一張桌邊。
“好呀。”安塔妮亞抬起頭,臉上是天使般甜美親切的笑容。
隨后,親王夫人轉頭去拿籌碼的工夫,她馬上警告地看了尼古拉一眼。
不許贏她。她做口型道。
尼古拉聳了聳肩。
三個人的牌局就這樣開始。
朗巴勒親王夫人是卡利尼亞諾王子路易.維克多和黑森-羅騰堡公主克里斯蒂安的女兒。
她今年不過21歲,但丈夫已經去世三年了——留給了她朗布依埃城堡和另外好幾座城堡,使她年紀輕輕成為了法國王室中一位相當高貴又相當富裕的寡婦。
尼古拉遭到了人身威脅,不能贏;安塔妮亞有心想要快速獲得親王夫人的好感,想讓她贏;親王夫人本人則想著她大概是這桌上三人里最有錢又最沒地方花錢的一個,出于善意想讓另兩人贏。
于是,幾人的牌越打越慢,逐漸陷入了沉思。
直到不知什么時候又醒過來的太子路易拿著一盤切好的半只烤雞過來,看了幾眼后脫口而出:“咦,你們三個都不會玩牌嗎?”
尼古拉和安塔妮亞齊齊沉默了。
親王夫人……親王夫人很是愧疚地心想,雖然三人沒有一個是法國人,但她畢竟是最早來到法國的一個,自己是不是太欺負人了?
真沒想到,錢想輸都輸不出去的感覺竟然這么難受。
好在小太子本身對打牌并不感興趣,他只是邊吃邊逛走到這里。
他沖安塔妮亞搖了搖手中的叉子:“你不餓嗎?拉沃古翁公爵說你總吃這么點,早晚會餓死的。”
“哦,請替我謝謝拉沃古翁公爵的關照,”安塔妮亞翹起嘴角,“時間很晚了,現在吃太多等會睡覺會肚子不舒服的。”
“啊,這樣嗎?”路易驚訝地說,“怪不得我經常覺得肚子不太舒服……我每天晚上睡前都會吃一頓夜宵。醫生從來沒這么說過。”
朗巴勒夫人忍俊不禁地輕咳了一聲。
“殿下,那邊有新鮮切出來的烤肉。”拉沃古翁公爵就在這時匆匆走來,將小太子拉走了,“還有您最愛吃的蘑菇醬配炸鵪鶉。”
路易咕咚咽了口口水。
他一邊跟著公爵往烤肉長桌走去,一邊和香噴噴的想象作斗爭:“公爵先生,那個,或許……我或許不該在這個點吃這么多。”
“什么!”公爵震驚地對他說,“您怎么會這么想?您是法蘭西的王太子,想在什么時候吃就在什么時候吃。”
他忽然想起什么,往身后看了一眼,“是王妃不讓您吃的嗎?”
公爵的語氣立刻變得咬牙切齒起來,“那個奧地利女人怎么敢!您是國王陛下的長孫,而她不過是奧地利女王最小的女兒!”
“公爵先生!”路易有點不高興了,“不是的。她只是告訴我,我經常肚子不舒服有可能是因為睡前吃東西。我想,試一試總沒什么關系。”
“而且……而且她從來沒有說過您的壞話。”路易低著頭說,“我覺得她是個好人。為什么您總是不喜歡她呢?”
他扔下這一句,頭也不回地走了。
拉沃古翁公爵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天啊!那個奧地利小丫頭到底對太子施了什么魔咒,竟然把他哄得言聽計從?
她可沒有杜巴利夫人的嫵媚風情,而且他很了解太子,他根本還是個在情|事上沒開竅的小男孩,絕對不是因為他愛上了她!
那……難道是因為王妃對太子施了什么邪門的巫術?
拉沃古翁公爵的神色驟然一緊。
雖然女巫的世紀已經過去,但還是時不時有邪祟的伎倆在凡爾賽出沒。若是別人,他可能并不關心;但這可是事關法國繼承人的大事,絕對不容大意!
……
“我好像是第一次在不由王室組織的舞會上見到您,殿下。”朗巴勒親王夫人微笑道。
“畢竟我才來沒有多久。”安塔妮亞親親熱熱地拉著她的手,“不過,露易絲,我一見你就覺得特別親切,就像是我的一個老……”
“噗。”尼古拉被嗆了一下,捂住嘴低咳起來。
“……朋友……”安塔妮亞瞪了他一眼。
然后就忘記要說什么了。
安塔妮亞:“……”
“特斯拉先生,您還好嗎?”朗巴勒夫人擔憂地看過去,又招呼男仆:“先生,請給他再拿一杯水。”
“他沒事,你不用擔心他,露易絲。”安塔妮亞忍無可忍地拉著親王夫人站起身來,“我們到窗邊坐一坐吧!”
不能再拖了。她可不能忘了自己來到這里的另一個重要任務。
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在尼古拉面前做那件事有些尷尬,還是離他遠點好。
她一邊走,一邊盡量矜持地左顧右盼,尋找亨利耶特的身影——
再不來,你老板的廣告就要流產啦。
好在親愛的通訊員小姐果然很是機靈,一轉身的工夫,便拿了一份報紙送到她手邊:“殿下,您今天的報紙。”
安塔妮亞贊許地看了她一眼。
很好,下次加薪。
看到安塔妮亞似乎真的開始看報紙,朗巴勒親王夫人雖然一時有些奇怪,但良好的修養和溫柔的性格讓她沒有詢問,而是安靜地坐在一邊。
她大多數時候都是自己一個人生活,非常有耐心。
安塔妮亞很快看完了這一面的報紙,又翻到背面。
朗巴勒夫人依然安靜坐著不說話。
安塔妮亞又把報紙翻回了正面,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失策。
她見到好友過于激動,早該想到這位親密好友是多么溫柔文靜的性格……
“殿下,原來您喜歡晚上看報紙么?”一個聲音忽然在她頭頂上響起。
許多人跳舞跳累了,都在這附近休息。聽了這句話,他們紛紛好奇地轉過頭來——王妃居然在舞會上看報紙?那可真有些煞風景了。
不,我只喜歡在今天全是人的舞會的晚上看報紙。
安塔妮亞的腦中一瞬間閃過這個念頭,然后一抬頭。
少年的黑眸映襯著天花板上輝煌的燭火,笑意如星光流轉。
“不知道王妃殿下在舞會上不跳舞都要看的報紙,都寫了些什么?”
作者有話說:
尼古拉:托兒費結一下,謝謝。
好像有寶子不太明白為啥杜巴利夫人權勢這么大,大概可以類比寵冠六宮的寵妃?(而且國王還沒有六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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