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意謀反
嚴自牧下了早朝,便著急來找孟成昱想辦法,將孟成昱意圖造反的謠言給壓下去。
但是孟成昱轉過頭來看著他,神情從容,沒有半點的著急,眼底甚至有一些笑意,嚴自牧忍不住道:“殿下,現如今都這個時候了,您怎么還能笑得出來?”
“前朝人人上奏,說您私下鑄造兵器,意圖謀反,請求陛下徹查此事!
孟成昱點點頭。
“我知道!
但是神情依舊從容,沒有半點的驚慌。
嚴自牧一愣,隱約明白了什么,低下聲音詢問:“殿下,這是什么意思?”
孟成昱將面前的窗臺給推開,看著窗外凋零瑟瑟的景色,輕聲道。
“自牧,你可知道南詔少帝是如何坐上那個位置的?”
嚴自牧自然知曉,正是因為知曉,他才隱約明白了孟成昱想要做什么,瞪目結舌。
——
此事傳到盛安之后,便長著腿地傳到了各家各戶當中,沈家也不例外,沈君澤坐在正屋之中,看著依舊沉心靜氣的父親,面上滿是憂慌。
“父親,現在我們該怎么辦?”
他知道現如今自己應該冷靜下來,但是無論如何修煉他也達不到沈泠修那個心性。
去接近孟成昱,跟著孟成昱前往下陵城這些都是父親的主意,可是無論如何他也想不到這把火會燒到沈家的身上。
若是孟成昱謀反的事情坐實,那他們沈家,可就是幫兇。
謀逆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沈父坐在太師椅上,低頭輕啜了一口清茶,他現如今是尚書令,當今三省六部之中皆有他的門徒,是名副其實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經歷的事情多了。
這樣的事情,連沈璟下巴上的胡子都沒有驚動。
“慌什么,你應該多跟你大哥學學!
沈泠修的性子,沈父是極為滿意的,但是那個孩子……
想至此,沈父低頭嘆了一口氣,有些惋惜,隨后抬頭看著沈君澤,雖然性子不比沈泠修,但是好在聽話。
沈君澤聞言,這才強行鎮定下去,就聽見沈父繼續道。
“澤兒,你知道為父為什么不讓你入朝為官嗎?”
沈君澤搖搖頭,他的才學不比沈泠修要少,就連二房那個養子都入仕為官了,父親卻沒有半點讓他入仕的意思。
這一點他之前想不通,現下沈父突然問起來,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不知!
——
此時,沈泠修剛剛下朝回來,身上的官服還未褪下,便看見沈君澤著急忙慌地去沈父屋里去了,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沈君澤這個主子都慌了起來,這府上的下人便更加驚慌了。
這把慌亂之火甚至都燒到了沈泠修的院子里,人人自危,連帶著泡茶的時候都走了神,泡多了時間。
入口便是不同于往日的苦澀,這種苦澀將茶葉原本的清香完全給遮蓋下去了,沈泠修微微皺眉,朝著一旁泡茶的丫鬟看了一眼,只一眼,那丫鬟便嚇得跪倒在地。
“是奴婢的錯,奴婢現在就重新去泡一杯。”
他一句話未說,那婢女便端著茶杯給退下了。
看著現如今沈府人人自危的樣子,沈泠修眼底浮現一絲譏諷,冷聲道:“多行不義必自斃。”
他和沈君澤和沈婉清不同,他母親是沈父的原配,沈君澤沈婉清是后來的夫人生下的,他小時候記得娘親的身體很好,但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久臥病榻。
現如今想想,應當是沈父提出要納妾,母親不同意之后。
母親頭七還未過,父親便將那個女人從外面接了過來,那個女人不比母親的身世矮,但還是答應做父親的外室。
跟著那個女人回來的,還有只比他小上兩歲的沈君澤和沈婉清
人人都覺得他沈泠修將沈家放在心上,把沈家看得比誰都重。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只是不知道該把什么放在心上罷了。現在看著沈家這幅景象,他突然想到宋仁意,現如今沈家出事,宋仁意應當是最開心的。
和沈泠修預料的沒錯,宋仁意現在確實是最開心的,在聽說這件事情的瞬間,她便笑了出來,一點都沒有給沈家留顏面,在朝堂之上彈劾沈家最厲害的也是宋仁意。
“沈君澤這個蠢貨。”
她輕聲咒罵著,嘴角卻十分愉悅的勾起來,眼尾微彎,妖媚異常。
她靠在窗框上,看著晚花河畔的景色,現如今已經過年了,北魏的天氣要比南詔嚴寒,這晚花河破冰怎么著也得是二月份的事情了。
破冰還早著。
但只要一想到這冰面早晚有一天會化個干凈,宋仁意心中便覺得開心。
這次,她不會給沈家翻身的余地。
“給五殿下的信送過去了嗎?”
有小廝站在宋仁意的身側,恭恭敬敬回答道。
“送過去了!
她輕輕點頭,微微瞇起眸子,隨手抓了一個瓜子在嘴中磕著,突然想起沈泠修來,沈泠修那向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表情發生變化了嗎?
她將瓜子皮吐出來,余下瓜子仁輕輕嚼碎。
炒貨的干香頓時四溢。
那日在茶樓中,孟杲卿請教她如何做,她只告訴了孟杲卿六個字。
——空口也能殺人。
現下北魏的四十萬兵權四分,寧王手中有十萬兵權,沈家有十萬,剩下的二十萬駐守在邊關,兵符攥在陛下手中,由三皇子在邊關,隨著將士一同生活。
而原本這四十萬的兵權,是寧王手中二十萬,林家手中二十萬。
林家和寧王都是當年隨著陛下上戰殺敵,將這北魏打下來的功臣,但是六年前林家投敵叛國被陛下斬首,林家的二十萬兵權便回到了陛下手中。
寧王自危,主動將十萬兵權交了出來。
當時的十萬兵權陛下有意交給朝堂上的兩大文臣,宋家和沈家接手,但就在這個當頭,宋父自刎于家中,讓人驚慌之余又不免多加猜測。
那一天的情景,宋仁意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當時她十四歲,北魏正是一年當中最炎熱的季節,傾盆大雨從頭頂澆下,打得人眼皮十分沉重,根本就看不清眼前的景色,正是因為如此。
那抹殷紅才會那么刺眼。
在春綠色中顯得格外顯眼。
“父親!”她從走廊中驚慌失措地朝著父親跑去,抱著父親逐漸冰涼的身體,不知所措,她想要看清楚父親的面容,但是雨水將睫毛打得極重。
不知是雨水的緣故,還是淚水的緣故,她根本就看不清楚父親的神色。
她只知道父親跪在院子正中央,脖頸上的匕首還未取出來,鮮血汩汩地往外流,被雨水稀釋成了粉紅色了,在滿園的春色當中顯得詭異極了。
“父親!”
她知道,父親是自殺。
可是。
父親臨死之前,湊到她的耳邊吃力地說道:“是沈家,意兒為父親報仇……”
沈家與宋家同為北魏的文臣,同時也是政敵,沈家找到了宋家和林家曾經走在一起的證據,要構陷宋家也和林家一樣,有了通敵叛國之意。
為了保住宋家,與其讓沈家告發宋家,宋父先一步在院中自刎,換取沈家放過宋家。
當時,沈家還有意與宋家攀親。
誰能想到,變化就在一息間。
“意兒會的,意兒會的……”
她在父親墳前一遍遍地發誓,那日明明是北魏最暖和的一天,但是宋仁意覺得冷極了,此刻看著晚花河畔上的冰層,宋仁意的眼眶微紅,伸手用力地抓著窗框。
就連木頭茬子扎進肉中也沒有絲毫察覺。
“父親用這樣的方式讓我記住,我又怎么能忘記。”
——
一大早,孟杲卿便出城送孟汝杳最后一程,那下陵城中的消息此刻還沒有傳到孟杲卿的耳中,昨晚等到孟杲卿回去的時候,孟汝杳已經歇下了。
他也不好打擾。
本該屬于他們的最后一晚,被陳箏擾了大半。
但是孟杲卿不知道的是,當時孟汝杳是醒著的,枕頭都被淚水給浸濕了,但是她不能讓孟杲卿看見。
此時還在盛安城中,但是孟汝杳已經穿上了嫁衣紅妝。
他抬頭看著坐在馬車上的妹妹,孟汝杳因為自小體弱,臉上總是帶著一絲病容,氣色并不好,但是今日涂上紅妝喜服,便是不笑,也比平日里多了幾分明艷生動。
昨晚哭腫的眼睛被厚厚的脂粉給蓋住了,她抬頭朝著車外的孟杲卿看過去,孟杲卿依舊一身霧色長衫,頭發被同色發帶系住垂在腦后。
今日外面的冷風不小,饒是如此孟杲卿也沒有穿御寒的披風,就站在車外,像是不知寒一樣地望著自家妹妹。
孟汝杳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對著孟杲卿勾出自己最美的笑容。
“哥哥回去吧。”
孟杲卿輕輕點頭,他并沒有立即離開,依舊站在原地目送孟汝杳離城市,在車攆行駛的瞬間,孟杲卿心中有種沖動,他想跟著孟汝杳一起去南詔國。
但是往那邊邁了半步,就再也邁不動步子了。
他知道。
自己不能。
今日孟汝杳出城和親,圍觀的百姓不在少數,但是看著車攆走遠了,一旁的百姓也就散了,孟杲卿正好趁著這個時候離開,但就在此時,有一過路的行人似乎是沒有站穩,撞了孟杲卿一下。
在孟杲卿的示意下,白拂連忙伸手去攙扶,那站不穩的大伯。
他攥了攥手中的紙條,不動聲色地從那個走遠的大伯身上收回視線。
白拂走過來,轉頭看著孟杲卿,輕聲詢問道:“殿下,回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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