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依依發現，果然和小李子說的分毫不差。

        隨著從太后那里出來時間的推移，墨辰頭頂的怒氣值基本處于平穩下滑的狀態。

        但是在這段時間內，他還是廷杖了三位大臣，攆滾了兩位宮女。

        本來這三位大臣當眾駁斥了墨辰，是要被當眾打入天牢的擇日問斬；而那兩位宮女，失手摔了墨辰的冠冕，墨辰當時的劍都拔出來了。

        當時那三位不知死活的大臣，針對墨辰要提高皇族封地賦稅的旨意說三道四，一口一個會寒了皇族世家的心，甚至暗指墨辰不念舊情。

        之所以提高皇族封地賦稅，這三位大臣跳的這么歡，無非是因為頭天夜里允親王差了手下人去府上拜訪。

        據說每個府上都送了幾個箱子。

        可惜這只是來自于墨辰金牌小蜜探的暗報，并沒有確鑿證據。

        當墨辰對著那三位大臣大發雷霆，起身一腳踹翻面前的桌案時，沈依依過去扶桌案，低聲說了一句，陛下小心。

        然后又硬著頭皮補充了一句，陛下冷靜，莫要失儀。

        說完那一句話后，沈依依清晰的感覺到了殺意。

        但是她甚至都沒來得及后悔，就看到墨辰眼里的憤怒，轉化為一種極為克制的情緒，居然緩緩坐了下來，沉默了很久。

        沈依依清晰的看到，墨辰演在龍袍下的手極其用力的攥著，用力到微微發抖，關節泛白。

        然后用一種不帶任何情緒的語氣吩咐把這三人拖去廷杖二十。

        至于摔了冠冕的宮女，那日墨辰起床也不知哪來天大的脾氣，先是無緣無故的把沈依依則罵了一頓。

        然后又因為地龍沒有燒熱，把小李子叫去踹了一腳狠的。最后惡聲惡氣的讓宮女過來為她更衣。

        兩個宮女嚇得半死，不出所料的手滑摔了冠冕。

        墨辰的眼里，騰的就燃起了殺意，毫不猶豫的反手拔劍，朝著宮女揮去。

        沈依依當時跪在一邊，想都沒有想，居然抬手擋住了劍。

        她見識過墨辰的劍術，自己居然沒有五個指頭被砍掉，那毫無疑問，就是墨辰收住了劍意。

        當時墨辰的寢宮分外寂靜，只有從沈依依掌心滴落的鮮血，啪嗒啪嗒的砸在地上，以及墨辰粗重的喘息聲。

        然后墨辰淡淡的丟下一句都滾，又吩咐小李子，今日不上朝了。

        沈依依越發覺得墨辰這喜怒無常怕是腦子有病。

        她費力的在原主沈依依的記憶里扒拉了半天，發現在原主的記憶里，從前的墨辰雖然心思深沉，少言寡語了一些，但總體來說還算得上是個寬厚的君王。

        沈依依嚴重懷疑墨辰的大腦前額葉發生了病變。

        且不論墨辰到底有病沒病，宮里面的流言蜚語倒是多了起來。

        而且每當沈依依湊熱鬧試圖去聽，那些竊竊私語的宮女太監們便立刻散開，而且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著沈依依。

        關于此事，小李子用一種羨慕的語氣說道：“他們懷疑陛下是斷袖。”

        “那你喜歡陛下嗎？”

        小李子一臉不可思議，“跟我有什么關系？”

        “如果不是你的話，陛下還能跟誰斷袖？”

        小李子一臉的怒其不爭，搖頭長嘆，在心里暗自替陛下不值。

        你說好好的一個若貴妃，怎么就是沒長腦子？

        系統也在一邊吃瓜看熱鬧，暗自吐槽，沈依依我恨你是塊木頭。

        沈依依的疑惑，在她溜出去尋找真情好姐妹后得到了回答。

        現在的她已經能夠麻利的踩著黃鶯兒的院墻，三步跳進皇后娘娘的院里。

        然后皇后娘娘再差人去曦貴妃那兒，邀請曦貴妃過來姐妹敘敘話。

        接下來就是三人愉快的嗑瓜子兒嘮八卦時間。

        “不愧是姐姐，陛下這愛動肝火的毛病好多年了，沈姐姐居然每一次都能給勸住。”曦貴妃一臉崇拜。

        沈依依磕著瓜子兒，含糊不清的說道:“這消息是長了腿了，怎么你們都知道了？”

        皇后笑著掩唇，低聲說道：“豈止我們知道，這宮里上上下下簡直都快傳遍了，我是攔也攔不住。”

        “是啊，我宮里那小丫頭前幾天還一臉崇拜，說興德宮的沈公公真是個好人。”

        沈公公？沈依依差點兒一口瓜子噴出來，趕緊端了杯茶水，喝兩口壓壓驚。

        “這算什么呀？前幾日，我貼身的大宮女還跟我說，有人私下說，陛下待沈公公，比對我們后宮這些娘娘還要上心呢。”

        曦貴妃和黃鶯兒笑作一團。

        沈依依終于明白了，原來謠言中那個斷袖的對象不是小李子，居然是自己！

        沈依依在心中自責，反思自己跟墨辰的關系，是不是走的有些太近了？居然給客戶造成了這樣不好的謠言，委實是她工作的失職。

        還是說自己其實當局者迷，墨辰果然是有龍陽之好的？

        ……

        ……

        從皇后宮中回來，沈依依被這個謠言困擾的魂不守舍，以至于沒有留意到偏殿門口居然站了個人，一頭撞了過去。

        她抬頭一看，居然是墨辰。

        天都快黑透了，興德宮也沒有點燈，墨辰還穿了一身玄色的衣袍在那兒站著。

        沈依依嚇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了，趕緊后退兩步準備跪下。

        “省省吧，別跪了。”墨辰瞟了她一眼。

        “陛下，天這么黑，怎么也不點上燈，您就在這兒站著。”沈依依試圖打破這份尷尬。

        “李興被朕打發出去買東西了，朕一個人在這里興德殿等了你大半個下午，去哪兒了？”

        沈依依答非所問:“那其他的人呢，都不知道過來點個燈嗎？”

        “朕在問你，今天下午去哪兒了？讓你來我興德宮當值，不是讓你來養老的。”

        “陛下您用罷午膳就去了御書房，奴才就四處逛逛，一不小心耽擱了時間。”沈依依撒起謊來，向來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墨辰當然知道沈依依今天下午去哪兒了，他的金牌小密探甚至以高超的畫工畫出了姐妹三人言笑晏晏的和諧場面。

        畫上的沈依依笑的肆無忌憚。

        那副畫現在被墨辰卷了起來，小心翼翼的收在了書房里。

        在他的印象里，沈依依從未在自己面前如此開懷過。

        即使她現在的性子跳脫了許多，在自己面前也總是刻意拘束著。

        沈依依被墨辰奇怪的目光打量的不自在，又想起今天下午聽到的那個謠言，渾身上下更加難受了，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后面蹭著，“陛下，我去掌燈。”

        她的這些小動作自然被墨辰盡收眼底。

        墨辰垂下眼，擋住眼眸中的失望，“去吧。”

        沈依依發現墨辰居然將興德宮里的本就不多的宮女太監都屏退了，她只得一個人拿了一節小小的蠟燭，一盞一盞的將院中的宮燈點亮。

        點燈的間歇，她回望偏殿那處沒被照亮的陰暗，墨辰依然站在那里，有一種莫名的蕭索與孤獨。

        而墨辰站在高高陰暗處俯視院中，看著那窈窕的身影，手持一點光亮，所過之處有光明漸次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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