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一幕落在白靈韻的眼中，就是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只見白靈汐往日冷若冰霜的明眸中，似乎漾著一抹柔和的光，正目不轉睛的瞧著拂蘇那小子。

就連伸手掖被的動作都那么的小心翼翼的，她曾幾何時，見過老狐貍這幅樣子？！

接著，白靈汐才重新看向狐疑的白靈韻，風輕云淡的答道：“并沒有。”

這幅樣子，誰信啊！

白靈韻自然當場拆穿她，“老娘信你個鬼！你向來最會口是心非！”

那年她們和白靈嫣去九州神醫谷聽學，她從小就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見到什么新鮮的東西，如果不破壞一下，都對不起她自個。

于是在將神醫谷攪得雞飛狗跳的那些日子里，她不但將藏書閣燒了個干凈，該跟著給她們授課的墨九君入了紅塵歷練。

而這期間發生的事情，白靈韻每當想起之時，心中在經不起半點波瀾。

后來墨九君發現了她的私情，想要將她逐出九州神醫谷。

她還記得當時墨九君當著神醫谷所有徒子徒孫，以及一干仙風道骨的老學究，說出那么多令她難堪的話語——

“從今日起，白靈韻逐出神醫谷，我沒有這等不守規矩的學生。”

“冥頑不靈，朽木不可雕。”

就在這時，白靈汐素手持著龍泉劍，一步一步靠近著，最后站在了她的身旁。

接著，眾人耳邊只聽得見龍吟之聲，靈劍攜帶著風聲，以及這勢如破竹的氣息，當場將神醫谷聽學的屋子摧毀了個干干凈凈。

漫天塵土飛揚著，所有人都驚得瞠目結舌，張大著嘴看著白靈汐的壯舉。

——

白靈韻從過往的回憶中抽身出來，將手中的東西交給了白靈汐，“我也不打破砂鍋問到底，這個給你。”

白靈汐伸手接過，看著瓷瓶里裝著的東西是，她啟唇喃喃自語，“這是……薄情水。”

白靈韻心滿意足的點點頭，并且言之鑿鑿道：“也只有它才能讓你說實話。”

看重手中的白玉瓷瓶，白靈汐轉眼看向拂蘇，接著打開瓶塞，往指尖倒去。

這段時間以來的紛紛擾擾，似乎唯有薄情水才能給她答案了。

這么多年來的糾纏，是時候有個結果了。

見狀，白靈韻疾步上前，湊上去瞧著白靈汐的指尖，卻有些失望的別開臉去，居然是毫發無損。

“難道是我猜錯了？”

“不應該啊，你倆絕對有一腿！”

白靈韻看著還躺尸狀的拂蘇，有些惋惜的搖搖頭——這貨追妻之路實在是任重而道遠啊，心疼一波。

白靈汐站起身來，將瓷瓶輕輕放在了圓桌上。

她垂眸看向有些微微刺疼的指尖，赫然發現那上邊居然裂開了條口子。

她面露驚慌之色，連忙催動體內的靈力，企圖將傷處恢復原狀。

無奈的是，正如傳聞所說，被薄情水腐蝕過的地方，此生都無法恢復如初。

這道傷口正說明著——她對拂蘇動情了。

白靈汐生平頭一次手足無措，不可能的，不會這樣的。

而身后的白靈韻忽然靈機一動，紅唇上揚，故作驚聲喊道：“老狐貍！拂蘇這小子醒過來了！”

話音剛落，身旁就有一道白色的身影疾步上前，跟隨著飄進鼻中的，還有那股子似有若無的白梅熏香。

白靈汐非常焦急的瞧著拂蘇，這才后知后覺的發現，她被騙了，于是旋身看向白靈韻，眼神那叫一個冷啊。

白靈韻則是笑得十分欠揍——這是不是證明，這老狐貍還是有那么一丟丟在乎拂蘇這貨的？

她接著定睛一瞧，似乎看見拂蘇的指尖微動著。

白靈韻繼續瞇眼目不轉睛的瞅著，好像的確是動了！

她趕緊沖白靈汐喊道：“老狐貍，這回真動了！”

然而白靈汐仍是冷眼瞧她——我要是再上當，我就是傻子。

白靈韻知道白靈汐是不會輕易相信她的，有些氣惱地說，“我有必要連續騙你兩回嗎？”

可白靈汐依舊是不為所動——誰知道呢，誰叫你一向這么不著調，而且無聊透頂。

“這回是真的！你趕緊看看他要做什么。”

看著白靈韻急得滿頭大汗的，白靈汐這才稍微相信了幾分，轉眼去看床榻上的拂蘇。

就看見拂蘇的手抬起，在半空中龍飛鳳舞的寫著什么。

白靈汐湊近觀看，重復了兩遍之后才看清了，他寫的是——清虛道觀。

而就在這時，蘇霽風和蕭琉璃也跟著進入了屋里。

蕭琉璃不由分說劈頭蓋臉就問，“師父，我來看看拂蘇死了沒。”

彼時白靈汐正將拂蘇的手蓋會薄被里，聞言，更是一臉冷若冰霜的瞧著蕭琉璃。

白靈韻則是不停的沖蕭琉璃使眼色——這說的是人話嗎！

蕭琉璃意識到了自己說錯話了，當即話鋒一轉，盡量含蓄點，“我是說我來看看拂蘇活過來了沒有。”

站在蕭琉璃身旁的蘇霽風嘴角抽搐著——這兩者之間有什么區別嗎！

可如今的白靈汐才無心與她多做口舌之爭，她起身就要朝外走去，趕去清虛道觀。

臨走前，還對蘇霽風說，“你留下來照看他。”

蘇霽風本來還一臉懵逼的，在白靈韻的解釋下，才知道白靈汐這是要去清虛道觀了。

蘇霽風看向躺尸狀的拂蘇，有些嫌棄的皺起眉頭來——有沒有搞錯，他和這貨是什么關系，那是情敵，是情敵啊！

心上人在跟前，讓他去照顧自己的情敵，那不是缺心眼是什么！

而且此行此舉絕對會被認為是腦子有bing的。

為了避免會被旁人當作是舔狗無下限，蘇霽風義不容辭表示，“我得跟著去，去增長見識。”

蕭琉璃見狀，撇嘴否決，“你去了也只是拖后腿，還不如留下來，免得到時候還得費神保護你。”

相處的這段時間里，對于蘇霽風有幾斤幾兩，蕭琉璃他們可是了解的一清二楚的。

可以說是手無縛雞之力了，要真有點看家本領，那也頂多能防身。

九州神醫谷精通的是醫術，并不是所有神醫谷出來的，都和墨九君那樣，不僅醫術驚人，而且還武力爆棚。

然而即便如此，蘇霽風還是毫不猶豫地說，“反正我是去定了！”

那副架勢大有你愛數落就數落，總之讓他照顧他情敵，除非他死了！

白靈韻自然能看出蘇霽風的盤算，只好穩穩地坐在了圓凳上，“你們都去吧，老娘我照看著，保證萬無一失。”

蕭琉璃對于誰把拂蘇拖到清虛道觀這件事情，是渾然不放在心上的。

她只是伸伸懶腰，邊朝外走去，“處理完之后，回來剛好可以吃夜宵。”

蘇霽風有些幽怨的注視著她的背影——成天就知道惦記吃的。

這廂清虛道觀中，今日南桑趁著日落之前就前往整理，將破敗的小屋子收拾的干干凈凈的，當然方喻之也在一旁幫襯著。

此時屋前高高的木質地板上鋪著柔軟的墊子，上面躺著的是耗盡南桑心血的那具身體，那具風玉生的身體。

墨色天際上懸掛著一輪明月，月光緩緩灑落而下，照在他們的身上。

南桑素手拿著一把象牙梳子，正小心翼翼的梳著那具身體的墨發。

一根根、動作極為緩慢的梳著，就好像是在對待易碎的珍寶。

南桑看著那張熟悉的俊顏，紅唇微微上揚著，一雙明亮的眼中滿懷著璀璨奪目的月華，腦中浮現的是過往的回憶。

她記得當時她和師父坐在方桌前——

“人死后深埋地底，幽魂則是歸入地府。”

“那如果沒有歸入幽冥呢？魂魄會到那里去？”

風玉生輕笑一聲，“大概是飄蕩于這天地之間，倒也算是無拘無束。”

當時的南桑揚起明媚的笑容，明眸藏匿著不知名的色彩，“此時若是有一具完好無損的身體，師父可愿停留？”

聞言，風玉生抬手輕輕敲了下她的腦袋，“你這丫頭，你師父我風華正茂的，正值壯年，談論生死為時尚早。”

“我就隨口一問，師父您到底愿不愿意啊？”

之后風玉生語氣稍頓，他的答案也跟著愈加清晰明朗起來。

南桑梳頭發的動作沒有停止，風聲中似乎還能聽見那時候風玉生的回答——照你方才所說，便能得到新生，想必這也是世人夢寐以求的。

南桑輕輕將象牙梳放在一旁，她雙喜羅非，一雙大眼里閃著天真懵懂，唇邊展露著甜美動人的笑靨，雙頰邊更是浮現出深深的小酒窩。

她將頭靠近了風玉生，聲音軟糯動聽，帶著幾分苦苦哀求，“師父，我想吃肉包子了。你起來給我買好不好？”

然而四周靜悄悄的，唯有清風拂過槐樹枝頭，伴隨而來的是老槐樹的嘆息聲。

許久，那具身體都沒有任何的動靜。

南桑顫抖著手，執起那具自己耗盡心血制成的尸身的手背，一顆清淚落在了上面。

她垂下眼瞼，擋住眼中紛至沓來的悲傷。

那顆淚水緩緩滑落，最后落在了無人得知的地面上。

南桑喉間哽咽，雙眼通紅，“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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