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處？”

拂蘇沒有回答她，而是抬手拉起了白靈汐的纖纖素手，轉身穿梭在了人山人海之中。不消片刻，就淹沒在人群里，可謂是消失的無影無蹤的。

徒留蘇霽風在原地風中凌亂著，他狠狠躲了下腳——我果然沒有猜錯，這貨就是個臭流氓！

他趕緊踱步去搜尋他們的身影，以免被沖散了。

他當然不是在乎拂蘇的安全，而是他人生地不熟的，這擠進人群之中，就跟瞎子摸黑走路似的。

好在他眼尖，瞧見了拂蘇拉著白靈汐拐進了一家茶樓里。

放眼望去，茶樓中看客居多，可謂是座無虛席的。耳邊忽聞一聲醒木拍桌，蘇霽風就瞧見人群中有一人，身穿一襲白衣，正沖他不停的招著手。

蘇霽風趕緊跑過去，在那人旁邊的空位坐下。這才發現，此處視野極好。檀木圓桌，梨花鐫刻圓凳擺放在長廊之上，朱紅色的雕花鏤空欄桿。四周形成了一個圓形，所有看客都坐在長廊外的圓凳上，紛紛將視線停留在樓下的那人身上。

就見那人頭戴儒巾，身穿青灰色繡竹長衫，下巴上有著幾縷黑色長須。他的身前擺放著一張紫檀長桌，木桌之上放著一塊長方形的木塊，大概長約一寸，目測是由烏木所致，擺在那人右手旁。除此之外，另有一把折扇和手絹，以及無數新奇的小玩意。

此人正是茶樓中的說書人，他笑容滿面的環顧了四周，這才拿起了紫檀桌上的那把折扇，輕輕展開，上邊會有高山流水的，極其雅致。

就在這悄無聲息中，一名身穿粗布衣裳的茶館伙計來到拂蘇的身旁，輕聲問著，“客官要來點什么？”

拂蘇看著樓下的說書人，顯然是即將開說了。他掃了空空如也的檀木圓桌一眼，“來壺雨前龍井，再來一盤花生�！�

茶館伙計腳步輕盈的離去，似乎是生怕驚擾了此時萬籟俱寂的氛圍。

蘇霽風東張西望的，看著樓上看客們手捧茶盞，更有甚者蹲在了圓凳上，手中拿著瓜子，漫不經心的磕著。

說書人清清嗓子，輕搖手中折扇，“昨夜花燈游行，可發生了件了不得的大事情！”

眾人聽言，皆屏氣凝神著，這其中要屬拂蘇等人尤為好奇不已。

“朝陽郡主昨夜被人無緣無故刺殺，兇器是一把淬了毒的飛鏢！”說罷，說書人放下手中折扇，復而拿起醒木，往桌上一拍。

“你們可知，那飛鏢正中胸口，就算沒有淬毒，朝陽郡主也只會死路一條�！�

這時候，茶館伙計將拂蘇所需之物擺上了桌。拂蘇忙給白靈汐張羅著倒茶——難怪城門守衛增加了這么多，看來都是事出有因的。

“恭親王爺大怒之下，封鎖了城門，只許進不許出，因為兇手還沒有抓到。而且很有可能就是我們當中的一人！”

拂蘇剛把茶添滿，樓下又是一記震撼人心的醒木拍桌之聲。他垂眸看著盛在青瓷水杯中的雨前龍井，似乎跟著微微輕顫，碧波蕩漾的。

白靈汐至始至終將視線停留在窗外的車水馬龍之上，素手持著水杯，輕抿了一口，任由茶香在唇齒間流連著。

“朝陽郡主身份尊貴，出行之時身邊護衛眾多，這世上當真有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取她性命嗎！”

茶樓原本低聲交談的聲音戛然而止，陷入了短暫的安靜中。拂蘇捧起茶杯，輕抿了一口雨前龍井，濃濃的茶香揮之不去。蘇霽風則是拿起了花生子，漫不經心的塞進嘴巴里。

舉坐落針可聞的安靜中，拂蘇輕輕將茶杯擱回了檀木圓桌上，一雙泛著溫熱如春的雙眼凝視著樓下的說書人，薄唇微微上揚，“照你這么說，莫非與鬼神之說有關了？”

這突如其來的低沉嗓音，令茶樓眾人紛紛將視線落在了拂蘇的身上。

說書人自然也是循聲望去，但見長廊之上，一名豐神俊朗的白衣少年郎端坐于圓凳之上，單手撐著下巴，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

“這位小友實在是聰慧過人，一點就通。昨夜因朝陽郡主一事，花燈游行匆匆散場，城中萬籟俱寂。我獨自上街，入眼滿地蕭索。途經城門口時，你們猜猜我看見了什么！”

“你不會是看見了鬼魂吧？難道說是朝陽郡主的冤魂！”另一人如是說著。

“非也，當時若不是更夫敲鑼提醒，我都不知道已經是夜入子時！我定睛瞧去，城門口霧氣彌漫影影綽綽，無數道影子徘徊著，他們面色蒼白，不似活物！”

乍聽此言，白靈汐轉頭目光望向樓下的青衫說書客。那道眸光似有若無的，明明滅滅，仿佛停留，又似乎只是借著說書客的身影，全部心神卻停駐在遠方的邊境。

“他們？看來是一群人啊，應該就不是朝陽郡主的冤魂了。”蘇霽風停下吃花生米的動作，反駁道。

先前那人則是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靜若寒蟬的。

拂蘇見白靈汐青瓷杯中不見雨前龍井，便習慣性的又添了一杯，卻不料得到了白靈汐有點幽怨的眼神。

兩人朝夕相處多年，自然是一個眼神便能得知對方心中所想的。拂蘇無奈的端起青瓷茶杯，將雨前龍井一飲而盡，完全沒有顧及到方才白靈汐用此杯喝過茶。

白靈汐見狀，耳朵微微發燙，一張嬌顏上更是如三月春風拂面，泛起一層極為艷麗動人的嫣紅來。她掩飾住此時心跳如擂鼓，強行別開了視線，看向別處。

拂蘇潤潤嗓子才問著說書人，“那群人身穿什么服飾？”

依說書客所言，那群臉色蒼白不似活物，除了幽冥殿的千年老鬼和傀儡們，不做第二人選。

忽然被如此發問，說書人手中虛拿著的醒木差點落在桌上，他強壓住心頭處涌動著的心虛，少頃，才接著說，“這……月黑風高的，我也實在是沒有看的很清楚�！�

拂蘇瞧著他這幅樣子，也沒有當場不厚道的拆穿他，而是撇撇嘴垂下了頭——撒謊都不帶打草稿的啊，臉色神情看得分明，穿什么倒是沒看清，總不會是光著膀子吧！

本以為拂蘇算是玩世不恭了，誰知道蘇霽風更是過分，揣著明白裝糊涂。他抬手捧起茶杯，漫不經心的問著說書人，“你可是練過飛檐走壁？否則城門緊閉，你是如何瞧見城外人影的？”

聞言，拂蘇轉眼望他，就見蘇霽風嘴角勾起一抹壞笑來，拂蘇無奈的暗忖——這小子蔫壞蔫壞的。

于是，在茶樓中聽書消磨時光的看客們，都眼含熱忱的盯著樓下的說書人。

說書人被盯得脊背發麻的，那些視線如同鋒利的刀子，狠狠落在他的身上，將他推向了眾矢之的，風口浪尖之上。

他手足無措間，手不由自主握緊了那塊醒木，面露著心虛之色，額頭滲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來。

他拿起手絹輕輕擦拭著額間的細汗，斟酌著措辭去圓謊。

這廂，蘇霽風倒是好整以暇，雨前龍井不喝了，雙手環胸瞧著這出好戲。坐等看看說書人如何以三寸不爛之舌，讓在場看客信服。

就在說書人彷徨無助之際，就聽見茶樓門口傳來極為嘈雜的聲音。他心中一驚，循聲望去，果不其然，看見了身穿著暗紅色官服，頭戴黑色云紋官帽，腰帶隨身佩刀的捕快！

說書人見狀，速度極快的收拾著自己的東西。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滿座看客都瞧得津津有味的。

不過眨眼的功夫，說書人就將東西全部收攏完畢。而衙門捕快站在了茶樓門前，朗聲道：“張大人說了，在案情還未水落石出之前，凡是散布謠言者，全部抓起來，關進大牢里！”

說完之后，捕快身后的十幾個衙役一擁而入，目標極為明確的撲向了想要倉皇逃竄的說書人。

說書人眼疾手快，不知是被追捕多次還是其他，他動作十分的敏捷，橫沖直撞的，撞開擋在身前的衙役，抬手開窗，身手靈動的翻出了窗子，落荒而逃。

拂蘇輕笑一聲，足尖一點，衣袂飄飄之際，身影從雕花鏤空欄桿上一躍而下。

他踏著輕快的步伐來到了捕快的身前，“需要幫忙嗎？”

茶樓中聽書的不乏有官宦人家的姑娘，本朝民風還算開放，許未出閣的姑娘上街，而不是整日待在樓閣中刺繡，待字閨中。

見面前風度翩翩的白衣少年郎，眸含秋波，殷殷期盼的張望著。白靈汐似乎察覺到這充滿著少女情思萌動的氛圍，她環顧四周，自然看見了那些閨閣女子雙頰羞紅的目光。

白靈汐看向樓下正與捕快寒暄的拂蘇，眸光漸冷——沾花惹草的二貨。

早在先前鬧得滿城風雨的琴姬一案之中，捕快就曾見過拂蘇了，他笑容滿面道：“要是連個文弱書生都抓不住，我就真得等著丟飯碗了�！�

只是那名說書人看身手之利落，顯然是慣犯了。

見著拂蘇時，捕快這才想起了一件重中之重的事情，他忙說，“對了，六皇子讓三位去一趟恭親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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