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林的生日在月考結束的三天之后，所以她根本沒有心情期待這次的生日。這個月她自認為除了數學其它科目都學得不錯，而數學是真的要撲街。陳芷瑄為此特地周六去蘇林家過夜了，因為實在經不起蘇林可憐兮兮地求幫補課：“橙子你看我數學要是不行的話就沒有辦法好好過生日了對不對，不能好好過生日的話我就會吐槽你辛辛苦苦準備的蛋糕，一吐槽蛋糕你肯定會生氣的對不對，你一生氣肯定會拉著汪汪不理我，那我……”

        “好好好我去！雖然我從來沒有拉著汪汪不理你，但是我這周末不推游戲就推你了寶貝兒！”陳芷瑄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顯得無比悲傷，“我的老公們一定會原諒我重友輕色的！”

        而王傾在周一聽了陳芷瑄趁蘇林跟著御姐李出去時聲淚俱下的控訴后，仿佛嫌事不夠大一般小聲說了句：“李景攸數學好，他給林林腦門上打出了個包那事還沒了結的吧？正好讓他用勞動力賠嘛。”

        陳芷瑄瞬間石化，心虛地看了看坐在身后的周濟相，伸手就要擰王傾的臉：“賠你個頭！再胡咧咧看我不揍你！”

        “別捏臉別捏臉，這像什么樣子啊！”王傾抬起手臂拼命躲開她的魔爪，“這不是離月考還有兩天，我也是在想個幫你減負的方法嘛！”

        見周濟相左手背支著下巴，右手握著閃著銀光的自動鉛筆刷刷寫題，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陳芷瑄火氣真的上來了，于是停下手：“好嘛，你不是和李景攸一個小區關系好嗎，讓他放學后閱覽室見。”

        王傾一愣，小聲說：“喂你怎么這就變卦了啊！”

        陳芷瑄翻了個白眼：“我覺得你的主意很好啊，何樂不為？”

        自動鉛筆的替芯很容易斷，就算是07mm的，也會因為使用者用力過猛而啪地折斷，在紙上留下可怕的痕跡和筆芯碎片。

        “你好啊，蘇林！”李景攸把雙肩包的兩條帶子都掛在一側的肩上，站在閱覽室門口，笑嘻嘻地沖迎面而來的三個人招手。

        “你這個壞人，我們明明是三個人一起來的怎么就只和林林打招呼？”王傾咚咚咚走過去一頭撞在他為了防御而交疊在胸前的手臂上。

        “汪汪你是不是又長高了？”李景攸像摸小狗一樣摸了摸他的腦袋，“可以可以，要成大帥哥了！”

        身邊的陳芷瑄臉上果然出現了應有的猥/瑣表情，蘇林暗自嘆了口氣上前：“我什么也不知道就被拉過來了。你不用打球嗎？”

        “我不打了呀，決賽不是被年級主任往后推了一個月嘛——月考完還有兩周，到時候再練也來得及。”李景攸說著推開門走進去，“我和管理員老師說好了，借一個小房間，我們可以用到晚上八點。”

        “你經常來嗎？”陳芷瑄在面對不熟的人時，總是一副文文靜靜善解人意的樣子，臉上就掛著這種親切的笑容。

        “嗯，高一的時候經常來——我知道你，你是陳芷瑄對嗎？”李景攸一進閱覽室就壓低了聲音，“汪汪老跟我說起你。”

        陳芷瑄瞬間星星眼：“你居然知道我！我好榮幸呀！”

        “我覺得汪汪每次提起你的時候，應該都是在吐槽你怎么折磨他吧。”蘇林無意識地補刀。

        “林林你不能害我啊！”王傾很緊張地說著，扭過頭去看李景攸，“你也不能害我啊！”

        “白日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陳芷瑄陰陽怪氣地輕聲道，對李景攸的背影笑，“所以是這樣嗎李同學？這個死鬼老是說我的壞話？”

        李景攸很慫地站在小會議室門口，長長的手臂撐著門讓所有人都進去：“我們是來學習的，還是不要打架了吧。”

        王傾開心地貓在李景攸旁邊，沖陳芷瑄做了個鬼臉。

        蘇林露出看戲的表情，拉出椅子坐下來：“我開始學習了，等你們的修羅場結束了再過來吧。”

        “這就來了！”陳芷瑄沒好氣地咚咚咚走過來，坐在蘇林對面，回頭伸手指了指王傾，再指一指身邊的座位，“你，坐這里。”

        蘇林有點不知所措：“嗯？你怎么不坐我邊上？不是你給我講題？”

        李景攸一臉委屈：“你嫌棄我？”

        蘇林忙擺手：“不是不是，是和說好的不一樣。”

        “我們說好了什么呀？”陳芷瑄交叉手指撐住下巴，笑嘻嘻地看著她，“今天是李大神給你補課，我放一天假。”

        蘇林翻了個白眼：“放假那你來這里干嘛啊？”

        王傾小聲道：“就是嘛。”

        李景攸把書包放在桌子上，坐下來：“她應該是怕只有我們兩個的話，處境會有點尷尬吧。”

        蘇林陰陽怪氣地笑著說：“謝謝你的好意噢！善解人意的陳芷瑄同學！”

        “哼！林林你給我記著！”陳芷瑄氣鼓鼓地掏出英語練習冊，“我等會兒英語有問題了也不問你！”

        “？？？”蘇林和王傾對視了一眼，忍住沒有笑出來。

        “你們平時都這么相處的嗎？”李景攸有些驚訝，“我記得我們是高中生不是幼兒園小朋友吧”

        “咳……”蘇林好不容易收住笑，右手伸出去拿數學作業，左手的食指輕輕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因為他們兩個這里有點……”

        “哇林林你這就過分了啊，我雖然排名沒你高，但好歹也是年級前一百班上前十啊，橙子就不用說了——你說我倆腦子有問題的時候能不能摸著你的良心？大大的壞！”王傾嘟嘟囔囔地也掏出英語作業，甩了甩頭。

        “好好好，打住打住，再聊下去天都黑了。”李景攸笑著做了一個“收”的手勢，手指關節噼里啪啦地響了一陣，然后看向蘇林，“都有什么問題，放馬過來吧！”

        “這里面只有某陳姓人士問題大得很。”王傾最后嘟囔了一句，被陳芷瑄狠狠地剜了一眼，立刻閉嘴。

        李景攸的解法都出乎意料地中規中矩，好幾種都曾經被周濟相皺眉吐槽過“好蠢啊”，但理解起來真的很容易。

        “我知道更快的方法，用雙曲線的什么坐標來著……”蘇林搜腸刮肚地想回憶起那個周濟相經常說的方法，“我大概知道用那個方法怎么解但是解不出來。”

        “笛卡爾坐標嗎，那是我們競賽培訓時提到的，你居然知道？”李景攸笑，“解不出來就說明方法不對路，或者并不適合你。像我這樣一步一步循序漸進地得到想要的答案，不是能讓人很有安全感嗎？”

        蘇林一愣，抬起頭來看向他。

        左手慢悠悠地轉著筆，他用右手托著腮，微微側頭看著蘇林，長長的睫毛柔軟卷翹，眼神和笑容都溫暖得讓人恍惚。

        李景攸……

        “李景攸你真好看啊。”

        聽到陳芷瑄先一步說出了她的心里話，蘇林緩過神來，忙低下頭去繼續看題。

        李景攸臉一紅，轉頭看著陳芷瑄：“哎，不是好好學習的嗎看我干嘛！”

        王傾盯著自己的作業小聲說：“她來這里不就是為了看你的嘛。”

        蘇林“噗”地笑起來，李景攸的臉更紅了：“啊？”

        陳芷瑄早已皮笑肉不笑地把手伸向了王傾的臉。

        李景攸靠近了一點悄悄問：“他們真的每天都這樣？”

        蘇林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不敢側臉看著他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那汪汪好慘啊，我最近要對他好點。”李景攸半開玩笑地說著，沖被捏住臉準備呼救的王傾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我覺得李景攸真的好溫柔啊!”昨天回家用這個話題對蘇林輪番轟炸的陳芷瑄晨讀結束后又轉過頭來，沖著蘇林犯花癡。

        “你真的像個變/態癡女。”王傾也側過身來。

        “汪汪你閉嘴，你看看人家看看你，就知道一天到晚氣我。”

        “人家？人家也沒對你多好啊，都不怎么認識你誒。”

        蘇林覺得有些尷尬，拿著杯子站起來準備去接水。

        “蘇林。”周濟相的聲音從門口傳過來。

        好幾天以來第一次聽見他叫自己的名字，蘇林下意識地帶著驚訝的表情望過去，周濟相的臉上是淡漠和疏遠，她高一第一次和他說話的時候他就帶著這樣的表情。

        他沉默地和她對視了一會兒，像是突然回過神來，扶了扶眼鏡：“御姐李找你，在辦公室。”

        蘇林對于自己在這一瞬間產生的失落感有些迷惑，但還是點點頭放下水杯，拿出筆和本子出了門——周濟相早就回到了座位上。

        “周大神終于叫林林的名字了！”陳芷瑄露出一副無比感動的表情，捏著王傾的衣服開心地來回晃他。

        “陳芷瑄。”周濟相坐得端正筆直，看著她慢條斯理地開口，“你這樣很煩人。”

        陳芷瑄被懟得一臉問號，但很快就反應過來，帶著促狹的笑佯怒道：“哦？我做的哪件事讓你覺得很煩啦？是不是昨天下午的事呀？”

        周濟相垂下眼。

        “我昨天正好坐在你們隔壁的房間，你的聲音真的很響——剛才也是，在門口都聽見了。再喜歡一個人也不該這么大聲表白，小心被叫去喝茶。”

        王傾的身子很明顯直了起來，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陳芷瑄。

        “是正好嗎？”陳芷瑄一改往常尖細的大嗓門，輕輕地笑起來，“還是說周大神也在幫人補習？”

        “關你什么事？”周濟相聳了聳肩，做了一個收聲的手勢，“趁別人還沒聽見先打住吧。”

        陳芷瑄正準備再說些什么懟回去，看見簡語晴遠遠地看著這邊像是要走過來，立刻閉嘴轉向王傾，笑嘻嘻地沖他做了個鬼臉。

        月考的慣例是第一天考語化數，第二天物生英。

        “我覺得聽起來挺像什么奇怪網游里隨機生成的npc名字，雨樺述、霧生櫻。”陳芷瑄曾經這么吐槽過。

        王傾翻了個白眼：“你少瀏覽奇怪的網站吧，小心中病毒。”

        “？！”陳芷瑄瞪著他，“當著孩子的面在說什么呢，孩兒她媽？”

        蘇林起床的時候遲疑了兩秒，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瞬間精神。

        “爸爸！你今天能不能送我去學校啊！我要遲到了！”

        一邊換衣服一邊大聲嚎叫的蘇林差點被毛衣悶得別過氣去，頭發噼里啪啦地起了一陣靜電，粘在臉上。

        “哈哈哈你昨天把手表撥快了十分鐘啊，你忘了嗎？”蘇頡之的聲音從廚房傳來，聽起來十分愉快，“不信你看手機。”

        蘇林這才停下七手八腳的穿衣過程。

        對面坐著拼命忍笑的爸爸，蘇林這頓早餐吃得特別費力，就怕把紫米粥笑噴出來。而在她背著書包等公交、坐在車上背古文的時候，想到那個場景還會忍不住噗嗤一笑。

        “心情這么好嗎？”

        李景攸的聲音響起來，蘇林抬起頭就沖他笑：“好巧啊！”

        李景攸自覺地在她身邊坐下來，從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條瑞士糖：“吃糖嗎？”

        “這是什么考前的祈禱儀式嗎？”蘇林接過一顆紅色的，剝掉糖紙扔進嘴里，“動腦之前要吃糖？”

        “對啊！我考試的時候經常帶一條糖，想問題的時候就吃。”李景攸拿起一顆綠色的，“以前是喜歡嚼木糖醇，后來發現吃糖之后腦子更活泛，就開始帶瑞士糖了。”

        “我以前也老嚼木糖醇，聽說咀嚼可以幫助思考。”蘇林說著往窗外看了一眼，剛剛睡醒的城市在晨光中還安靜著，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道甚至顯得有些冷清，“不過用處不大，看我數學就知道了。”

        “不要太擔心了，我們數學老師說這次不難。”

        蘇林笑了笑：“但愿吧。”

        “你這次還在第二考場嗎？”李景攸把糖收起來，“我之前在第二考場看到你幾次。”

        “嗯？”蘇林尷尬地笑了起來，“是嗎，你也在第二考場？我以前都沒注意過。”

        “過分了啊！”李景攸不滿地撇了撇嘴，“我上上次還坐你右邊呢，就并排那個座位。”

        “哎呀，不好意思！我考試的時候經常很緊張，不太注意周圍的。”

        李景攸笑了笑沒有說話。

        蘇林這才意識到他剛才的話有些奇怪，把頭輕輕一歪看向他：“你在爆我頭之前就認識我？”

        李景攸聞言露出驚訝的表情：“為什么這么問？”

        “你居然記得我上上次坐在你附近？”

        他像是稍微放松了下來，也歪起頭，回道：“那次英語考試你給了我一支筆。”

        蘇林覺得更尷尬了：“哦……好像是的。”

        她還記得那天考試結束和陳芷瑄吐槽考場上有個男生借她的涂卡鉛筆忘記還了，等大家回到教室搬完桌子準備回家了才托人還給她的。

        可是她那時候并沒有注意李景攸。

        “不過這次我在第三考場了，上次數學一如既往地不行，物理也崩了。”蘇林說著說著突然舒了一口氣。如果他和自己一個考場的話，她考試的時候肯定會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雖然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么覺得。

        李景攸聳聳肩：“人嘛，總會這里崩一下那里崩一下的。這次肯定會好的！”

        語文這次考的古文閱讀是《陳平傳》，讀到“貧何食而肥若是”的時候，蘇林立刻想到了白胖李老師，忍不住笑起來。但抬起頭見監考老師皺起眉看向自己，忙用手捂住嘴，刷刷答題。

        這次考試不太難，交完卷的大家長出一口氣。

        蘇林伸了伸懶腰，頭枕著右胳膊側趴在桌子上，眼睛放空地看向窗外。

        清亮蔚藍的天空飄著秋季獨有的輕紗一般的云，走廊里花壇中種著的迎春花藤軟軟地垂下來，葉子已經開始發黃。大家趁著休息的半個小時三五成群地站著坐著吐槽剛才的考試，臉上的表情一言難盡。

        “嘿！林林！”蘇林聽見王傾的小奶音，眨了眨眼看向窗臺。

        王傾還帶著嬰兒肥的臉貼在窗戶上被擠得有些變形，不停地沖她招手。

        蘇林忍了半天才把大笑的沖動壓下去，慢慢直起身再站起來走出教室。

        “怎么啦？”她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

        “沒什么！”王傾笑了起來，“就是去買飲料的時候看見你趴著過來給你打招呼。”

        蘇林看見他手里的七喜，皺了皺眉：“汪汪，你知道你為什么這么大了還和我一樣高嗎？”

        王傾立刻挺直了腰伸長脖子反駁：“我一米六三了！你這個一米六的小屁孩！”

        蘇林聳了聳肩：“你聲音都還沒變嘞，說誰小屁孩？”

        王傾翻了個白眼：“好心好意來給你加油打氣，你怎么這樣子！”

        蘇林笑著伸手捏他的臉：“哎呀，真是我們家最好的汪汪！快回去吧！”

        然后一臉迷之微笑地看著他做著鬼臉嘟嘟囔囔地轉身走開。

        汪汪什么時候能發育成完全體？王叔叔又高又帥，汪汪應該也會長成那樣的大帥哥吧？

        蘇林雙手抱在胸前笑得燦爛，轉身要進教室的時候和李景攸的視線撞在一起。他被基友們圍著，見她看過來，立刻露出虎牙笑起來。

        哎喲，好耀眼。

        蘇林沖他笑笑，趕緊快步走進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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