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妄再次用力想證明剛剛的聲音只是他恍惚間聽錯了，可是隨著手指再次的發力，嬰兒雜亂刺耳的啼哭再次回蕩在自己的腦海之中。

        只是這次出現的聲音除了那原本吵鬧的啼哭聲其中竟還夾雜了孩童破碎而尖銳的嘶喊，起初無妄并未聽清那嘶喊所言為何，但是隨著那嘶喊不斷的重復，殘碎的也信息漸漸的被拼接到了一起。

        “為什么！為什么！我才出生沒多久就要去死。”

        “這里好暗，好冷啊！”

        “我究竟做錯了什么，為什么父母要這么狠心！”

        “好痛苦，喘不過來氣了，好痛苦。”

        “血都流干了……都流干了。”

        “這里好黑啊，我看不到回家的路了。”

        “好餓啊，好餓啊，我要吃東西，要吃東西。”

        啼哭，悲鳴，嘶嚎，慘叫交雜在一處讓無妄感覺自己的腦子都要炸了，腦海中無法自控的一幕幕出現在最初無像城湖底時與那個腐爛的普通敗絮一般的嬰靈通感時的場景，祭祀，血池，哭鬧，蒙面人，刻滿奇怪圖案石壁。

        最后，閃爍的畫面戛然而止于乾坤圖曾顯現的那一行泛著淡藍色微光的小字。

        “結界在石壁之后，欲破結界先破石壁。”

        “原來這里就是那日湖底石壁之后隱藏的地方，這里是死陣的陣眼，這些蟲子是都那些曾經短暫的來人間走過一遭卻又被獻祭的無辜的小小生命。”

        無妄松開了攥緊的手，原想到自己現在也是魂魄狀態便用心語試探道：“你們……能聽得到我說話嗎。”

        一語作罷，雖哭鬧聲仍然不絕于耳，但嘶喊的聲音卻忽得戛然而止了，取而代之的是許多語氣驚詫而紛亂的議論。

        “他看得到我們！……他竟然看得到我們！”

        “他明明還沒有變成蟲子，為什么就能看得到我們。”

        “他看的到我們，我們是不是就沒有辦法吃掉他了，可是我好餓。”

        “是啊，好餓。”

        “好餓。”

        “好餓。”

        誰能想到，聲音竟由最初嘈雜無序的議論最后統一變成了由饑餓而發出的哀嘆與怨懟，令無妄更沒想到的是由這些孩童靈魂衍生出的蟲，竟然想生生吃掉自己，這讓無妄不由得后背生出一層白毛汗。

        “你們餓，所以要吃掉我，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吃掉我之后呢？”無妄質問道。

        “吃掉你就是吃掉你，哪有什么然后。”一個尖銳的女童音突然出現帶著有些刻薄憤憤的語氣道。

        無妄盡力表現得處變不驚緩緩言道：“且先不說你們有沒有這個能耐吞掉我，也暫且不論我一個人夠不夠你們如此之眾都能夠飽餐一頓。你們覺得吃掉我之后你們又將如何呢？吃掉我后就會不再飽受饑餓之苦了嗎？”

        似乎是這群蟲子的頭腦領袖一般那個尖銳刻薄的女童聲音再度響起，用著稚嫩的聲音卻怨毒語氣道：“那又如何，我們好冷！我們好餓！我們實在忍不了了！先吃掉你，先吃掉你再說，起碼會好一點，起碼一定會比現在好一點的。”

        無妄也不惱，語氣平和卻有力的問道：“你們記不記得你們原本的模樣；記不記得你們本來也是活生生的人也是曾經有至親至愛的家人；你們記不記得自己是怎么來到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又從什么時候開始變成一條條要吃人魂魄才能活下去的蟲子的呢。”

        無妄的一句話宛如隕星入海，炸開了一道巨浪。

        “你在說什么！我們……我們本來……本來就是這個樣子的…我們一直生活在這里……”

        “對啊！我們明明就是這樣的，是你在無中生有！”

        “我是誰？我是…誰？我好像記得……一些人，但是他們是誰，與我有關系嗎？”

        “不，這個魂魄他在擾亂我們，他在迷惑我們！不要聽他說的話！”

        “弄死他！”

        “對，快點吃掉他！”

        無妄不僅不懼，甚至語氣帶著三分的不容置疑定定道：“可是剛剛我還聽到，你們其中明明還有人問＂父母為什么這么狠心，拋棄了他。你們有沒有人記得他們的樣子。”

        “父母，……好像有這么回事。”一個女童低聲喃喃，幾乎微不可聞。剛想說些什么，卻又被怨毒的那個女童凄厲的喊叫聲所打斷呵斥道：

        “你住嘴，他不過是我們的糧食而已，把他吃掉之后他也會變成我們，到時候他就沒有這么多煩人吧啦的問題了。”

        無妄語氣戲謔反問道：“哦？是嗎？我被吃掉就會變成你們其中的一份子嗎？那你們想沒想過你們是否也是這樣從一個人變成一條蟲的呢！你們都是被前者因饑餓而吞噬的受害者，卻又變成了吞噬后來人的兇手！”

        “夠了你別說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痛苦的鳴叫突然爆起一個接一個的響起來宛如聲音的巨浪。

        “好痛苦！好疼！想不起來！我想不起來！！”

        “我也想不起來，我是誰？父母是什么！我好像有印象！可是我為什么會有那種可憎的東西。”

        無妄看似乎喚起了這些孩子潛藏的一些記憶就繼續引導道：“可憎嗎？你們記不記得你們為什么會對他們帶有這種憎恨的情緒，為什么呢？是因為——他們拋棄了你們，任由別人殺掉了你們嗎。是嗎？是這樣嗎？”

        “孩子們，我知道你們是無辜的，你們不是有意的為虎作倀，你們也不想殺人成為幫兇，你們不應該承受這種無窮盡蒙騙與痛苦，趁一切還可以挽救，別再錯下去了，讓大哥哥幫助你們離開這個地方，讓我幫助你們解脫吧好嗎。”

        無妄還未說完，一個對無妄來說猶如噩夢一般的聲音緩緩響起道：

        “我的乖孩子們，你們眼前這個鬼魅在蠱惑你們，目的就是為了要讓你們不得超生而已，通往天界的天梯馬上就要搭建好了，到時候我們都會得到我們想要的，你們從來就不需要誰的解脫不是嗎。”

        是那個面具人！

        一個個原本還在掙扎撕扯的孩童聲音突然變得呆滯，以同一個詭異的頻率齊齊發聲答道：“是啊，是啊，是啊，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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