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樓
一收到謝九醒來的消息,高氏連忙從寺里趕了回來,剛踏入苑內(nèi),正巧聽到兄弟二人的談話,端莊瑞麗的臉上漸生一絲不滿,進(jìn)門就道:“你這做兄長的也不知道心疼,一句安慰話不說,還凈是想著別家去了。”
說完,又走到謝九身旁,替他細(xì)心地捻好被褥,又道:“不過這國公府上下,也就你二哥還算有良心,知道回來看看你,要說其他人,也不知是不是要你祖母一腳踩在棺材板上才能見一次。”
謝青自然是懂得高氏話里話外的含義與抱怨。
自他爹被皇帝封為鎮(zhèn)國公后,就被遷調(diào)黔州駐守,黔州利屬邊郡常年戰(zhàn)亂,三子中僅有謝九還尚年幼,他們的母親又在生下謝九后患病早早離世,只好留下放在祖母苑里養(yǎng)著。
爹媽兄長從小不在身側(cè),高氏覺得可憐見的,吃穿用度都伺候的比世家小姐還要精細(xì)幾分,事事寵縱無度,久而久之,性子也愈發(fā)頑劣乖戾起來。
這一去黔州就是好幾年不回,謝九與謝青的關(guān)系也變得疏遠(yuǎn),好不容易見幾次面,卻每每木著臉說不著幾句好話。
見謝九不知何時又睡了過去,謝青只好作罷,又與高氏連著問候幾聲才離開苑內(nèi)。
不過自那之后,謝九的房里就多了幾個面生的丫鬟,而平日喚的稱心的全被給調(diào)了出去,只留下一個從小貼身伺候的春鶴。
想想就知道是誰的意思。
到了午時,春鶴見屋內(nèi)還沒有起身的動靜,往里一瞧,就見謝九躲在被褥,將自己遮的嚴(yán)嚴(yán)實實頭也不露。
春鶴將熏烘好的幾件深色棉袍端在手中在床幔外候著,無奈道:“小九爺您要是再不起來,二公子知道又該念你。”
良久,謝九才探出腦袋,冷氣趁機直往被窩里冒,他冷的一哆嗦快速伸手接過,后又鉆進(jìn)被褥里半天才穿戴好。
“今天怎么就這么冷。”
謝九凍的直發(fā)顫,嘴里呼出幾道白霧。
“二公子說您大病初愈,天天悶屋里烤火身體只怕是會越養(yǎng)越弱,昨晚趁您休息時就讓苑里的姑娘把碳取走了大半。”
“按照往日您的用量,怕是不過半月就沒了,奴婢只好替您省點用。”
說完,春鶴又取來一件墨灰緙絲鶴氅為謝九披上。
“一回來就什么事兒都得按他的來,老媽子都沒他管的多。”
謝九忍不住抱怨,今個穿的中衣比平時多了好幾件,一身的繁瑣沉重凈讓他憋得慌,心下頓生煩躁,沒一會就隨便找了個由頭獨自溜到街坊上閑逛。
連著喝了幾日的清湯寡水,謝九早就饞了東市的梅花糕許久,芝麻紅糖陷的連著都要了兩個,覺得不夠,又在隔壁點了碗湯餅,加點酸醋辣子就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吃到一半,肩膀突的被人拍了下,謝九心下一緊,轉(zhuǎn)頭看去,見是蕭決不知何時站在了他
身后。
“下次再這樣不聲不響的擱我后頭,我也不管是誰了,直接先給你臉上來兩拳。”
謝九不悅道,先前落水之事著實帶給他了不小的心理陰影。
蕭決聽了咧嘴一笑,回道:“我今個可是想方設(shè)法的逃學(xué),特地在這等你的。”
蕭決與他是從小光著屁股長大的總角之交,蕭決他爹又是左衛(wèi)將軍,兩家的關(guān)系頗好,住的府邸也不過隔了幾條道,在聽聞謝九大病初愈后蕭決就找過他好幾回,可惜全被謝青明著阻攔,只好在平日二人都喜愛常來的小攤販上等候著。
“你看這是什么?”
蕭決從腰間取出兩塊玉做的腰牌拿在手中一晃。
謝九看了眼神頓時一亮,問:“你哪來的?”
“先前從已經(jīng)出太崇的學(xué)子手中借來過一日,后我又偷摸拿到坊間照著模樣打了兩塊,這手藝也是夠細(xì)的,足以以假亂真。”
“走走走,今個我就帶你上明月樓里見見世面。”蕭決得意道。
自十幾年前皇帝命人在閩都建造了太崇學(xué)宮后,同時也下了一道禁制,凡是還尚未行冠禮前的男子,都不得進(jìn)入花街柳陌之地。
每人到了上學(xué)的年紀(jì)都需得在當(dāng)?shù)亟⒌膶W(xué)府勤讀四年,順利畢業(yè)后授予一枚鷹紋工字佩才可解除限制。
謝九玩心大起,平日也總是聽到苑里小廝暗自聚集討論月樓里的姑娘瓊姿花貌,他早好奇了許久,閩都只要是好玩的新鮮地他已經(jīng)反復(fù)去了遍,唯獨這明月樓只認(rèn)腰牌不認(rèn)人,去了也是落個沒趣。
到明月樓后,見蕭決就要大搖大擺的往里頭走,謝九連忙上前拉住,接著二人在樓外觀望了許久,收起笑臉板正身子才進(jìn)去。
樓里的小廝欲要上前接應(yīng),謝九學(xué)著模樣從袖兜里掏出一塊沉甸甸的銀兩扔出去,小廝笑著接過,一路領(lǐng)引二人到第三層樓,尋了一處靜雅的觀望臺坐著。
臺下余音繚繞,姑娘們身著淺衫水袖翩翩戲舞,各各杏臉桃腮。
謝九靜靜觀賞片刻后,卻覺得有些沒意思,蕭決反倒是看的樂不思蜀,他無聊似的繞著周圍看了一圈,似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疑惑道:“剛剛進(jìn)來的時候沒注意,現(xiàn)在一看怎么這樓里的小廝穿的比臺下姑娘還艷,描眉畫眼的。”
“還真是。”
蕭決也看過去,順便喚人一問,聽完后二人臉色皆是一變,想不到明月樓行為這般膽大,竟在城內(nèi)養(yǎng)著男倌兒。
因著前些年就有朝里的大臣被發(fā)現(xiàn)私下豢養(yǎng)男倌而被削去官職,連著一家受牽累終身不得再入閩都,之后這等傷風(fēng)敗俗之事在梟陽已然成為了禁忌。
謝九與蕭決當(dāng)即就坐不住了,欲要走,回頭卻瞧見溫廖也來了此地,同一到的還有太子沈亥,二人正往最頂層樓上走。
“溫廖這時不應(yīng)該是在學(xué)宮里讀書寫字么,怎么會在這?”
蕭決雖覺得奇怪,但也沒心思去好奇,連忙拉著謝九就要離開,一想若是被家里知道他偷偷來這,就不是往日跪祠堂抄經(jīng)書那么簡單了。
“你先回吧,我上去看看。”
謝九突的就不想走了,徑直地也朝樓上去,蕭決見狀只好默默跟上,誰叫人是他帶來的。
“這些劣等的玩意有什么好看的,你若是喜歡我就去我爹書房尋一個上品的給你。”
蕭決見這樓上竟還是個拍賣場所,忍不住皺眉道。
“你怕什么,到時就說我們是被沈亥領(lǐng)進(jìn)來的,料你爹也不敢把你怎么著。”
謝九信誓旦旦道。
既然溫廖能進(jìn)這,想必是憑著沈亥的工字佩。
聽謝九一說,蕭決放心了許多,拍賣開始后就看上一塊赤瓊玉,說是南邊運進(jìn)來的,有回暖的功效,于是當(dāng)下就與人爭相報價錢,想要拍下送與謝九。
“呵,原是你們倆。”溫廖本想瞧瞧是哪個不長眼的非得跟他叫價,回頭就看見兩副熟悉的面孔,緊接著假裝關(guān)心道:“聽說謝公子前些日頭落水昏迷,醒來不好好在府中安心養(yǎng)身子還跑來這。”
“怎么,這地你家開的不成,你來得,到了我這就來不得了?趕緊轉(zhuǎn)過去別礙我眼。”
謝九冷然道,暗自握緊拳頭差點就想沖過去給溫廖臉上來一拳。
在沒見著溫廖前,他還疑惑自己平日到底是得罪了誰,在宮里都敢將他推入湖去,如今見了溫廖,突然就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可惜這貨身邊還站著沈亥,沒法直接上前給他個教訓(xùn)。
“沒想到蕭公子也是愛玉之人,與我母后一樣。赤瓊玉在我們這稀有的緊,過幾日就是我母后的壽辰,就想著將這玉拍下送予她。”
見溫廖說話討不著好,沈亥便起來說道。
蕭決哪能聽不出沈亥暗里的意思,無非就是想讓自己放手把玉讓給他。
“那可不巧了,前幾日我做錯了事惹的我娘不高心,正琢磨著拿這玉哄哄呢。”
謝九聽著蕭決裝的有模有樣的說道,心里忍不住給他豎起大拇指,論拼娘,沈亥還真拼不過蕭決,雖說他有個皇后當(dāng)母親,可蕭決他娘還是長公主呢,與皇帝一個肚子里生出來的胞妹。
不過看沈亥還真是想要這玉,二人硬生生把價報的比原來多了好幾倍。
“我今個非得將這玉拍下送你。”
蕭決最是討厭有人與他爭,見沈亥溫廖二人還不肯死心,又是把價往上翻了幾倍。
一來二去就見溫廖和沈亥的面部都快黑的跟木炭似的,謝九暗自偷笑幾聲后就制止蕭決道:“你往這玉上砸那么多銀子還不如直接把銀子給我得了,他們想要那就讓給他們。”
“說了要送你那就是你的,你勸我難道還再因我那天沒陪你去赴晏而同我置氣。”
“我要是那般小心眼見了面就一句話不會理你。”
謝九拉著蕭決到一邊,“你再把價翻幾倍,溫廖可就沒銀子付了。”
“關(guān)他什么事?”蕭決不解。
“你當(dāng)他今天怎么進(jìn)的這,肯定是被沈亥騙來給當(dāng)錢袋用了。我瞧他那巴不得我再暈幾天的樣,推我入水的十成就是他,不整他一番我豈不是平白遭罪。”
蕭決聽了解釋后這才反應(yīng)過來,當(dāng)場就果斷棄了玉,瞧見溫廖得意揚揚的臉,二人皆是掩口相視一笑,心里暗爽一番。
趁溫廖還未反應(yīng)過來自己被耍時,謝九拉著蕭決就快速離開了此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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