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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學


申時一過,蕭決道他爹下了門禁就要回府,謝九罵他掃興又互相斗了幾輪嘴才就此散別。

        路過晚間集市的一處攤販,想起祖母平日酷愛吃這糖炒栗子,今日正巧來得早不用排隊便叫了份。

        正要接過,肩膀卻被人一撞,栗子撒了一地,謝九蹙眉回頭一看,只見那人迅速瞟他了眼就步履飛躍般跳到不遠的墻頭上消失在暗中。

        謝九見了惱意頓時消散,嘴里嘖嘖稱奇,飛檐走壁話本誠不欺他。

        夜間又開始落雪,等謝九回到苑里身上頭上凈是白花一片,幾個丫鬟紛紛為他抖著雪,春鶴也取來事先就點好的手爐遞給他。

        “這里頭裝的什么?”

        謝九指著案板上的布袋問。

        “是您明日上學宮得帶去的墨盤彤管。”

        “我何時說要去上學宮了。”

        謝九將布袋里的東西全部抖出,懨懨推到一旁。

        “剛會二公子來過,吩咐奴婢把這些都收拾好,等會與您一道搬回府里。”

        “這么急做甚,明日再搬也不遲。”

        謝九往四周一看,卻發現平日用的穿的皆被春鶴裝進了袋子里,連床上的被褥也被收拾的一干二凈。

        見謝九不愿走,春鶴只好道出緣由,“您去明月樓的事二公子已經知曉了。”

        謝九狐疑道:“你又是哪聽來的?”

        “您還沒回的時候,二公子突然就被宣傳進宮,奴婢特地找宮里的侍子打聽了,說是……”春鶴猶猶豫豫半天才吐出話,道:“說是太子不見了。”

        “什么叫不見,剛我還在明月樓碰見他了,再說這關謝家什么事?”謝九皺眉問道。

        “您可知這宮里是有禁鐘的,太子一直未歸恰好被殿下得知,派人去查,這一查便也查到了您與蕭公子。”

        說完,主仆二人皆是苦臉惆悵,謝九覺得自己真是倒霉,頭一次去就被迅速抓包。

        回了國公府就見謝青身著一件丹青墨袍正襟危坐在正廳內,謝九灰溜溜地過去,連忙端著一杯砌好的茶水,討好似的向謝青笑了笑。

        見謝青黑著臉不接,他只好小聲認錯道:“明月樓的確不是我該去的地方,你若是在宮里受了氣只管撒我身上,我受著便是。”

        謝青聽了斥責似的冷笑一聲,“你當我想管著你,過兩日我便要回黔州,明就老老實實的去學宮,別在四處亂跑丟光謝家的臉面。”

        “你要回黔州了?”謝久一聽到這就不淡定了,纏著謝青就說要與他一起回去。

        謝青頓覺額間一緊,“你當黔州是什么地方想去就去?那可不是供你玩樂的地方。”

        “誰說我是要去玩樂的?”

        “那你突然去做什么?”

        謝九被這一問,卻不知道該如何回話,難道說只是因為自己做了一個夢后日夜難安嗎?謝青肯定不會信的。

        “反正我就是要去,你若是不帶上我,我便自己偷摸著去。”

        “謝九!”謝青忍著火氣高喊他的名字,“你應當清楚父親為何不喜回閩都。”

        話畢,謝九頓時焉了氣般,眸子暗淡無光半天未晌。

        當年他爹謝靖淵與他母親蘇氏之間的深厚情感可謂是艷羨了眾多官宦百姓,然而卻在他的意外到來使得蘇氏撒手人寰,請來做喪的道士見了他非得說是因他在出生前被惡鬼纏住染了煞氣才克死了蘇氏。

        這番話雖說沒人會當真,可每當在蘇氏的忌辰,卻也會時不時的回響在謝家人心中,而謝靖淵為何常年駐守黔州不回閩都的原由自然是不喜見到他了。

        “我與謝忱同你一般年紀便已通五經貫六藝,身經百戰,如若你也這般,我自是不會攔你。”

        “可你涉世未深性格又這般桀驁不馴,今你進明月樓,若沒有國公之子的身份在頭上,皇帝定會與你追究到底。”

        謝青轉頭看向他,目光灼灼,緊接著又拭問道:“可這名頭能讓你使一輩子不成?”

        “若你就喜安于現狀坐享其成,往后任性不改,我與你大哥也樂意養著你,就讓你做實了紈绔這一形容也是美事一樁。”

        說完,就向謝九掃來一個似笑非笑的眼神,他悄悄地吞了口唾沫,無法反駁,謝青所言確是句句在理。

        也難怪是自己的親兄弟,字字都專門挑在他心窩上戳,與其跟他說道這些,不如直接動手打罵來的痛快,謝九心里酸澀,愈發覺得難過起來,背過身道:“不去了還不成。”

        經這后,謝九回房便躺在榻上一蹶不振,春鶴令人送來的夜食也只是擺在案上一口未動,心想小九爺這會怕是又要與二公子慪氣好些時日了。

        次日卯時,天未亮。春鶴知曉謝九有賴床的習慣,特地早起一個時辰,誰想沒一會卻見謝九穿戴整齊的從里屋出來,身上還掛著裝書用的箱匣。

        春鶴半愣片刻,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直至謝九喚了她聲才反應過來,小九爺竟自個起床了?

        她趕忙從廚房里將提前炸好的油端子遞給謝九當作早食,掀開油紙金燦燦的香酥四溢,平日謝九一口氣便能吃兩三個,可因著昨晚一夜未眠精神披靡,現哪還有什么食欲。

        謝九又將油紙重新包上裝在箱匣的第二層,坐著馬車提前在蕭府門口等待,因著規定學子是不得帶私家奴役進入學宮的,春鶴未能與謝九同道只好目送謝九出國公府,望著自家公子早起上學的背影,春鶴感嘆,竟有種吾家兒女初長成的感覺。

        在門口瞧見好友的蕭決,當即就棄了自家的車馬,邊吃著油端子邊指著謝九充紅的眼眶,“你這受什么刺激了?”

        “路上風大,吹的。”

        謝九隨便扯了個理由,蕭決見他不愿講倒也不再多問,轉頭又神秘兮兮地湊到一旁與他道:“宮里的事你可聽說了?”

        “聽春鶴說過一點,這么大個人難道還真能丟了不成?”

        “我家老頭莫會剛上早朝回來,我順道問了幾句,你猜怎么著?”

        蕭決這人說話最是喜歡吊著,無奈謝九好奇心作祟,只好取出本想留做當零嘴的剩下幾個油端子給他。

        蕭決這才心滿意足道:“還真是你說的那樣,得辛虧你今日想著上學宮,經沈亥昨日這一折騰,皇帝動怒今早就設令了新的條規,若是超過三次曠學便要在這學年重讀再來。”

        聽蕭決道完,謝九只覺眼皮一跳,哪還有心思去關心沈亥到底去了何處,這一條規聽著就是專門為他這種厭學之人設的,往后怕是再也無法找人混水摸魚過去。

        到了學宮,二人由北門依次進入,中間要越過橫長的綠蔭道才得入太學門,門首設有專門巡查記錄學子上下學的監長一名。

        見蕭決不和他一處方向走,謝九拉住他問:“你不與我一塊兒?”

        蕭決惋惜道:“本是與你同在丁字院,前些天臨考,誰知以往打小抄那人超常發揮,我剛好被分在了乙字院的末端。”

        太崇與以往所建學宮有所不同,官宦子嗣與平民百姓不分一二,皆可在同一院落讀書寫字,不過只接納當地的戶籍。

        太崇設為四年制,依靠不同裝束區分,以‘青’為重點,身著的顏色深淺代表年齡大小。

        太學門內共筑有四處殿堂,坐落四處便以八卦中的“乾南”“坤北”“離東”“坎西”為名,依次代表一到四個學年。

        謝九所處第二學年,坤北殿又被分為“甲”“乙”“丙”“丁”四項,每個等級共設兩處學屋,三十人為一處。

        踏進屋內,就見溫廖帶著兩名學子耀武揚威的逼人騰出座位。

        留在丁字院的大部分都是官宦子嗣,紈绔居多,而甲字院里的幾乎全是平民子弟,兩級分化嚴重,縱是誰也瞧不上誰,那些沒考上甲等的其他平民也順勢成了溫廖等人欺壓的對象。

        溫廖沒他們來的早,好位置都被搶了去,只剩窗邊幾處沒人愿意坐,他又怎能挨著窗邊受凍,隨即就瞧上了一處靠近熏爐的位置開始與人爭搶。

        謝九實在沒忍住就往溫廖身后踹上一腳,溫廖疼的呲牙咧嘴回頭怒視。

        “腳滑沒注意。”謝九裝作無辜道。

        “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溫廖氣急敗壞。

        “那你倒是去尋祭酒告我啊。”謝九冷眼看他,報了溫廖向皇帝的揭發之仇,心里別提有多舒爽了。

        眼看溫廖下一秒就要朝謝九撲來,眾人連忙收了看熱鬧的心思阻攔,下一節可是宋先生的禮學,若是在這個節骨眼打起來,他們也一并跟著遭殃。

        謝九的手臂突的被人輕輕一拍,比他矮了一個頭的少年此刻正手腳麻利的收拾出自己的座位讓與他,緊接著溜煙似的跑到窗邊老實坐著頭也不敢抬一下。

        謝九無奈咧嘴,自己怕也是被人認為想占位了。

        謝九周身被熏爐烘的暖洋洋,沒骨頭似的癱坐在案上,上眼皮重重的搭在下眼皮上,驟時被倦意傾覆不知不覺中就睡了過去。

        等被人推醒后就見宋先生站在跟前狠狠地剜了他眼,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將《禮記》甩在他的書案上,罰他抄寫十遍今日所學內容,課后還特地差侍童領著他前往南院,說是要親眼看著他抄。

        謝九推門而入,卻見屋內只有一位身著螺青袖衫的男子坐于案間低頭寫字。

        侍童朝他解釋說宋先生應該是忘了自己還有課,欲要領他回去,謝九卻不愿了,下節正巧學的是騎射,與大冬天的跑到教場吹冷風相比較,他更寧愿待在這,能不去一節是一節。

        準備研墨開抄時,發現來時竟只記得帶墨盤,忘了墨塊,便只好向對案的人借墨,取得同意后,為方便干脆將兩張案桌拼在了一塊,謝九坐于案邊細細打量著身側的男子,看著服色卻不像與他一個殿的,于是好奇道:“我是被宋先生罰抄來這的,學友你呢?”

        “受人代抄小字。”

        謝九順話就朝男子的書案上看去,眼睛頓時發亮,“我出他的兩倍,不如你先幫我。”

        陳璟抬眼不明所以,只見謝九拿起一張已經謄抄好的學記擺在桌面予他看,這才心下了然,若有所思片刻后,道:“需得抄幾遍?”

        “還剩九遍,這會先抄三遍就好,剩下的你若抄完了就到坤北殿尋我。”

        謝九見他答應,隨即從衣袖中掏出一小袋塞給他,“謝啦。”

        陳璟低頭看去,微微一愣,原是包桂花糖。

        謝九深怕宋繕回來還要留他,趁他未放堂前就趕緊離開了南苑。

        宋繕翻頁著嶄新的書冊,心里感慨萬千,“前些天藏書樓突發大水,文墨都被暈了大半,若不是得璟兄幫助修復字樣,我真不知該怎辦才好啊!”

        “樓內藏書眾多,想必不只是這幾本受災,不如讓我去為您看管幾天,近日正好閑來無事,璟某樂意效勞。”

        “這……”

        “先生還為何事多慮?”

        “也沒什么,不過是樓內還遺留了幾本皇室卷宗,雖不是什么重要的,但璟兄翻閱時還是得盡量避著些好。”

        宋繕見陳璟如此關切,心下不禁生出幾分親近感,雖說陳璟是直接被皇帝分配授教坎西殿的甲字院,未入過試,可自從他進了太崇后,學子升榜率肉眼可見的提高,實力盡顯,可就算再好,到底還是先做了宮里的宦官,終是會被看輕一等,可教書育人哪分什么界線,若是其他先生也似他這般看的開便好了。

        “原是如此。”陳璟回了個放心的眼神。

        “剛替我監督學子一事麻煩璟兄了。”

        “不過順手之事,那學子可是國公府的?”

        “正是。”說到這,宋繕嘆了口氣,“確是比他兩位兄長差的多了。”

        陳璟瞇了瞇眸,掌心處還留有桂花的氣味,抿唇微笑,“我看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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