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拂過。

揚起地面的血污，地面的塵土。

遮住了英魂的眼。

剛剛還在沖鋒的十字軍戰士，忽然扭頭。

這個少年。

他的臉上，無比猙獰。

他一劍刺進了同袍的胸膛。

還狠狠地轉動了一下劍柄。

嘴角，掠起殘忍的笑意。

下一刻，笑意，就僵在了臉上。

騎士的刀，砍下了他的頭顱。

那黑曜石騎士策動戰馬，臉上，也凝固著殘忍的笑容。

數百英魂，一時開始互相征伐，刀劍相向！

郭旭就站在那里，喘著粗氣。

風卷起塵煙，將一切都吞沒了。

英魂在風里廝殺，慘叫聲愈發劇烈。

站著的人，越來越少。

張雅在風中，看見了一些人型，看見了一個個奔跑的，追打的孩子。

耳邊，響起一些孩子，尖銳的喊聲。

“郭旭，郭旭，沒爹媽的蛆！”

聲音反復在耳邊回蕩著。

刺著你的耳膜，抓肝撓心。

風中的塵煙，組成孩子們奔跑的身影。

一顆大柳樹下，孩子們扔著石頭，土塊，砸著遠方連滾帶爬的男孩。

依稀能認出來，那是郭旭。

“就是他爹媽。”

“害得咱們家里，每個月都沒錢拿！”

“死了也活該！”

“揍他！”

嘭。

額頭被砸中，流了血。

于是遠方的孩子們一哄而散。

剩下的，只有寒風中的小郭旭。

他爬上半山腰，進了土坯房。

坐在角落里，默默擦著淚。

面前的桌上，放著兩塊用木板雕著的靈牌。

有三根香。

沒有水果。

山腳下，隱隱傳來聲音。

“村長，郭老師好歹給村里教書那么多年，而且還是為了給咱們修路，才掉下去的，咱們，照顧照顧他兒子吧！”

“照顧個屁！要不是他寫什么民情報告，縣里怎么會覺得我們不窮，斷了我們每個月的撥款撥糧？！”

話語，被風送到耳朵里，令人心發寒。

這畫面，只有張雅看見。

這聲音，只有他和郭旭聽見。

看得人骨頭發顫，看得人心發寒。

畫面一轉，一片濃厚的綠蔭下，大一些的郭旭，走在城市的路上。

夏日熱辣的陽光，穿過樹葉，撒到游樂園的每個角落。

照亮人們臉上的笑容。

只有郭旭穿著毛茸茸的玩偶裝，抱著毛絨頭套，坐在角落里。

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有人路過。

“咦，這不郭旭么？”

“嗨，來看看，還真是郭旭？！”

“這是在干嘛呢？”

“窮唄，沒爹沒媽的野種，活不下去了！”

“就這德行，還天天在班里偷看紫涵！”

“哈哈哈！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唄！”

郭旭沖了上去，他們撕打起來。

然后被幾個人壓倒。

他拿指甲摳，拿牙齒咬。

狀若瘋魔。

他們踢了郭旭幾腳，走了。

郭旭仰面朝天地躺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張雅心疼地看了一眼郭旭。

畫面，又轉變了。

一張滿分卷子，拍在郭旭的臉上。

“紫涵說了，你抄她的！對不對！”

郭旭昂著頭：“我自己考的。”

砰。

一腳踹在他的小腿上：“你自己考的？就你？天天溜出去當二道販子，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平時東抄一點，西抄一點，我不說你，現在都抄出滿分來了？你以為我蠢？”

一巴掌落在郭旭的臉上。

剛好讓郭旭側目，看見玻璃窗外，一個女孩的臉。

女孩偷偷在窗外看著。

看見郭旭的目光。

女孩低著頭，不敢看他，走了。

“叫家長來一趟吧！”

“哦，對了，你只有個叔叔，交了錢，就去了南方打工了是吧？”

“這禮拜別上課了，每天都去門口站著吧！”

“全家一輩子打工的命！”

說話的人，摔門出去了。

只有郭旭的手，攥緊了。

畫面再轉。

跳下出租車的郭旭，沖進了醫院。

“叔！我叔呢？”他大吼。

他只看見一張病床上，蒙著白布。

旁邊，有幾個戴著安全帽的人。

小聲議論著：“這批安全扣和頭盔，都特么哪兒弄來的劣質品？”

“別說了，采購是老板的小姨子！”

“沒監控吧？”

放心！

他們注意到郭旭接近。

立刻閉嘴不語。

換了個臉色。

“你就是郭槐的家人？這是五千塊錢撫恤金，拿著吧！”

郭旭回頭，怒視。

“還不滿意？”

“他就是個臨時小工，沒簽合同，你告都沒用！”

“你人生地不熟，能贏？”

他們走了。

郭旭打開白布，看著那血肉模糊的人影。

咬著牙。

回頭，追了出去。

幾個工人攔住了他。

他推倒了幾個。

被帶走了。

關了七天，說是滋事。

張雅輕輕在郭旭的耳邊說著：“別想著這些人渣了，他們會后悔的，他們看見如今的你，會害怕的！”

“他們會恐懼得徹夜難眠！”

“沒證據又怎么樣？”

“你兄弟是蕭策啊，讓他回溯時光！”

周圍的風，變紅了。

妖冶的血紅色，充斥著周圍。

風愈發猛烈。

如同血色大幕落下。

成年的郭旭，背著長條形的背包，站在土胚房前，看著倒塌的土胚房，消失的家具，消失的靈牌。

村里有人路過，眼神稍稍躲閃。

有人捧著瓜子，站在遠方，小聲議論。

“他還回來？”

“倒是長得壯了不少。”

“那可比小時候耐打多了！”

“你說，他要是知道他那死鬼爹媽的靈牌被扔到山溝去了，會不會跟小時候一樣發飆？”

“然后再被揍得跟死狗一樣？”

他們議論著，絲毫沒有注意到。

郭旭摘下了背包。

將一枚枚勛章擺在了風吹日曬，已經開裂得不成樣的老榆木桌子上。

小聲說著。

語氣，冷得可怕。

眼里，有風，在不由自主地翻滾著。

似乎他自己都壓抑不住！

“爸，媽，我來看你們了。”

“原本是想接你們回去的。”

“可惜你們不見了。”

“你們應該能聽見的吧？”

“我。”

“郭旭。”

“龍武，梟龍營副營首。”

“龍武五大天驕之一！”

“你們可能不知道什么叫龍武。”

“那不重要。”

“這枚勛章。”

“我在海城，救了五十五個人。”

“這枚勛章，我阻止了一場海難，救了一千四百人！”

“這枚勛章，我在日不落，救回了九百同胞！”

“爸媽，我的榮譽，對得起二老的教育！”

“到此為止了！”

“爸媽，我救的人夠多了！”

“可有些人，不配活在世上！”

“我向上蒼買了功德！”

“現在，想用掉一些！”

“從此郭旭只是郭旭，去TM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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