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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活著


——死亡是一枚沉重而干凈的果實,我們吃下去,醫治太多活著的病癥——

        ——挪威的森林

        立原死去的那天晚上,與謝野收到了他的遺信。

        一張寫著“你太正確了”的紙條映入她的眼簾。

        “我曾發誓會忍耐下去,但是,你的異能,你的‘正確性’教會了我一件事——人的心都是有極限的。我說過你是天使吧?但實際上,你不只是天使,你是君臨戰場的‘死之天使’。”

        那是立原留給她的最后一段話。

        救人,是一件正確的事情。可在這里,她的救贖似乎使生命成為了廉價的東西。

        與謝野撫摸著發梢上的蝴蝶發卡,只覺得茫然。

        她還能做些什么呢?

        這場戰爭到底有什么意義呢?

        抬頭,她看見荒涼的月,回過頭的時候,她看見了和月亮一樣荒涼的太宰治。

        太宰治漂亮的的鸞色眼眸中似乎什么都沒有,又似乎包容了一切。

        “太宰治,你為什么在這里?”

        為什么來常暗島,明明是個對什么都無所謂的冷血孩子,總不能是來觀光的吧。

        “被無良醫生拐賣來的,你呢?”

        他口中的無良醫生是誰,自然不用多說。

        “我來這里救人。”

        “那你的確真的救了很多人。”

        “他們真的被救了嗎?”

        太宰治沒有回答,被救了嗎?從物理方面來講,他們的確被救了。但從其它某些方面來說,他們生不如死。

        與謝野也沒想要太宰治回答,與其說是在問別人,不如說是在捫心自問。

        她自顧自的向前走去,影子被昏暗的篝火拉長,向遠處延伸,發梢上立原送的蝴蝶發卡仿佛就要如此飛去。

        這是太宰治最后一次在常暗島見到她,戰場上的“死之天使”與謝野晶子。

        “太宰,最近身體怎么樣?”

        森鷗外最近由于繁忙,肉眼可見的憔悴了許多,黑著眼圈一邊處理公務一邊問道。

        太宰治單手撐著下巴,鼓著腮幫子搖了搖毛絨絨的腦袋。

        “感覺不太好,應該快死了。”

        每天吃昂貴到咂舌的藥,睡在溫暖的被窩里,定期檢查,太宰治身體并沒有什么惡化的傾向。

        但太宰治總有一種預感,他會死的很早,死在無人知曉的清晨,眼中最后倒映著的,是太陽從地平線躍出時撒向世間的璀璨。

        “所以森醫生,盡快發揮我的價值吧。”太宰治誠摯的提醒道。

        森鷗外搖了搖頭,無奈笑了笑。

        “睡吧,太宰君。”

        昏黃的燈光下,森鷗外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不停的在紙上寫著一些什么,太宰治側著身子躺在床上,看著墻上兩人的影子。

        不久,他昏昏沉沉睡去。

        夢到了父母模糊的面容,醫院的消毒水,孤兒院的大火,人類的哭喊。然后又夢到冰涼的冬季,森鷗外背著將死的他,額頭抵著的溫暖。

        最后是立原,他死前空洞而絕望的目光。太宰治覺得,他應該是非常想活下去的,可最終還是選擇用死亡結束了自己。

        ——人類痛苦的活著——

        森鷗外的話再次在耳邊響起。

        那么,死亡會是一切的終點嗎?

        太宰治模模糊糊想到。

        太宰治第二天是被窗外的吵鬧聲給煩醒的。

        一個大嗓門男人說:“我看,直接殺了他吧。”

        “殺了太便宜他了。”另一個人回答。

        然后又有人吵吵鬧鬧說了一些什么,像嘰嘰喳喳的麻雀,又像讓人厭惡的猴子。

        太宰治不勝其煩的爬起來,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有些呆呆的坐著緩著神。畢竟今天天氣很好,萬里無云,很適合睡懶覺,適合中午起床,但卻被這些人打擾了。

        看向旁邊的另一張大床,森鷗外不在。也許是已經起了,又或者是一晚上沒睡。

        太宰治梳洗好,溜溜達達的走出去。

        依舊是一幅慘淡的場景,死人,傷員,荒蕪的黃土,以及空中的腐臭味。

        但有些另類的是,一個士兵,孤零零躺在一邊,傷口流膿,不停抽搐。卻沒有人上前幫忙。

        他穿著破破爛爛的軍裝,被黑色的血和泥土攪和的看不出原樣,但太宰治看的出來——那是敵方的軍服。

        不過在戰場那種緊張的氛圍下,救護人員沒能分辨出來,將他帶了回來,直到剛剛,才意識到了這場烏龍。

        一般情況下,搜救時發現敵方受傷人員時,是直接就地格殺的,不過現在情況有些不一樣了,這家伙被誤帶了回來。

        所以,應該姑且算是俘虜吧。

        但是這種俘虜已經沒有任何存在的價值了,雖然衣服已經爛的像泥,但依稀可以看出這是一個最下等的士兵,沒有任何拷問價值。而且看這情況,傷口感染,應該活不了多久了。

        周邊有士兵想直接殺了他泄憤。但又有人說,他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直接殺死太浪費了,讓他死的痛苦點吧。

        戰爭到了現在這種地步,所有人心理都已經開始扭曲,面容,內心,亦或是其它。他們自己被折磨的痛不欲生,只能靠他人的慘劇來寬慰自己。

        畢竟人類以悲慘為食。

        于是他們把士兵隨意丟棄在正午陽光下,看著化膿的傷口流出黃色的膿水,殘缺的身體不受控制的痙攣,一群蒼蠅棲息在他的傷口上,仿佛這只是一個爛掉的香蕉,散發著惡心的甜膩氣息。

        旁邊似乎有人在笑,面容扭曲,眼神絕望。

        太宰治知道這家伙還活著,沒有反抗能力,只剩下感知疼痛的神經,那一雙渾濁的眼睛已經流不出眼淚了。

        大概什么時候會死呢?

        太宰治回憶著自己從森鷗外醫書上看到的內容,判斷估計還需要一段時間。因為這人沒有傷到要害,不會很快死亡。而身上的傷口因為沒有及時處理,已經開始出膿腐爛。

        估計等不了多久,身上就會生出食腐的咀蟲,而他說不定還有幸能看到自己內臟被蟲子啃食的畫面。

        光是想想,就很痛苦。而實際上,這種死法在戰場上實在是太常見了,常見的不值一提。因為現在的他們已經不能算是人了,是獸,是同類相食、瘋狂殘忍的野獸。

        “想幫他嗎?”

        不知何時出現的森鷗外站在他的身后,臉上戴著一貫的微笑面具。

        他一只手搭著太宰治的肩,一邊看著這場鬧劇。

        太宰治抬起眸子,懶懶的看了一眼森鷗外。

        “我是這么好心的人嗎?”

        “我一直覺得太宰君是個好孩子。”

        聽了這話,太宰治默默翻了個白眼,在心里罵了一句老狐貍。

        森鷗外拿出一把格洛克手槍,目光溫和,漫不經心的裝彈夾,上膛,拉栓。然后用一根手指勾著槍托,遞給了太宰治。

        “太宰這么聰明,看過很多人開槍,應該很快可以學會吧。”

        太宰治頓了頓,面無表情,緩緩伸出手,接住。

        森鷗外已經為他準備好一切,包括殺人的刀,只要他動一動手指,那人就能贏來解脫,離開這個無望的世界。

        地上抽搐的士兵看著他,讓太宰治想起離開水,掉落在地上的魚,無法呼吸,無法生存,一雙無法閉上的魚眼死死盯著他。

        格洛克的手感很好,算的上袖珍手槍里的頂級了。

        太宰治面無表情的瞄準,然后……

        “砰”

        槍響了。

        偏了,打在了男人的手臂上,血肉綻開炸裂,但他已經沒有力氣呻吟,只能發出骷髏吱呀一樣的氣音。

        血淚從干涸的眼角落下,在絕望中痛苦不堪。

        太宰治握槍的指尖有些泛白,手臂由于舉著有些發抖。

        森鷗外的表情看不清,他站在太宰治身后,彎下腰,調整了太宰治舉槍的姿勢,帶著太宰治握住槍,瞄準士兵的心臟。

        但太宰治忽然開口——

        “森醫生,我記得擊中心臟不會立刻死去。”

        “那太宰君想怎么做?”森鷗外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太宰治垂了垂眼眸,將槍口往旁邊移了幾分,直到對準那人的腦袋。

        直接擊穿腦子的話,還來不及感知疼痛,就會死了吧,這也是他在森鷗外的醫書上看到的。

        “那么”森鷗外松開手,“太宰君現在應該可以……”

        “砰”

        話沒來得及說完,就聽見一聲槍響。

        緊接著,地上士兵的腦袋就炸開了花,腦漿混著血肉,濺了一地。

        ——他終于解脫了。

        太宰治將手指從扳機上松開,一地血色映入他的那只露出來的鳶色眼瞳。

        雪白的繃帶依然沒有拆下,遮住了他的另一只眼,那樣的白色在這個昏沉的世界格格不入,似乎這樣就可以減少看見那些無望的故事。

        這是他第一次親手殺人。見到死人和殺人是兩個不同的概念,他的手從此粘上洗不干凈的鮮血。

        森鷗外輕輕笑了笑:“太宰君,你做的很好。”

        旁邊似乎有人在笑,粗狂的,幸災樂禍的,放肆的……很吵。

        死在地上的,是人。圍觀的,還是人。

        他們并不知道為什么會是敵人,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并非為了信仰,也不是為了更好的生活,僅僅只是被安排。

        其實他們都是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太宰治回頭,將手槍還給森鷗外。森鷗外彎了彎嘴角,沒有接過來。

        “太宰,這把槍屬于你了。”

        “算我殺人的獎勵?”

        “怎么能這么說呢,明明是給太宰君防身的啊。”

        說完,森鷗外還夸張的捂住心口裝出一副受傷的模樣。

        太宰治沒有理會他,將槍收下,走開了。他總喜歡一個人在無人處發呆,所以旁人也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妥,只覺得這個小孩孤僻冷血的過分。

        他不緊不慢的走過一個拐角,到了無人之處,只有荒涼的黃土和死人的腐臭味。

        太宰治扶著墻緩緩蹲下,不受控制的開始嘔吐,但由于昨天和今天早上并沒有吃什么東西,只有水從胃里泛出,如同硫酸一樣腐蝕著他的身體。

        惡心,真的很惡心。

        惡心的并非是殺人本身,而是這場戰爭。

        就在殺死那個士兵的那一秒,太宰治忽然意識到他那瀕死眼神的含義,里面寫著的并非想要解脫,而是——救救我。

        ——我還沒有活夠,我有母親,有愛人,或許也有個孩子——

        所以即使痛苦不堪,即使死亡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即使活下來也是個廢人,他還是想活下來。

        求生是人類的本能,即使沒有理由,也總想看明天的日出。

        死去士兵的眼神和回憶中立原死去的場景慢慢重合。

        立原將□□抵在下巴上,絕望的看著遠處,內心卻在無聲的吶喊著:我受不了了,我要去死了——可是我不想死,救救我,救救我……

        他親手殺死自己,卻瘋狂在心底求救,渴望救贖。

        但終究沒人能救他,于是他死了。

        太宰治吐無可吐,靠著墻坐了下來,冷汗淋漓,蒼白的手指哆哆嗦嗦從口袋里掏出來一顆藥,直接吞了下去,然后仰起頭閉上眼睛,等待心口的疼痛停止。

        渴望救贖嗎?

        太宰治不相信這種東西。能陪伴自己走過痛苦的,只有無盡的孤獨,所謂救贖,只是無能之人給自己掙扎的寄托。

        森鷗外說,太宰治可以當他溫室里的花。

        可是什么樣的花才能放進他的溫室里呢?

        有價值的,珍貴稀有的。

        在枯萎前,可以給他帶來巨大的回報的。

        太宰治覺得自己已經枯萎腐爛了,由內而外的,慢慢侵襲到每一個細微的地方。本來早該死去的,卻不知為何活到了今日。

        今天天氣不錯,不如就這樣在這里結束吧,太宰治忽然想到。

        痛苦,是活人才有的資格。

        如果死去,就可以不再疼痛。

        可是這場戰爭好像快要結束了,森醫生的部隊快輸了——太宰治從眾人的最近的行為可以感受到。

        馬上就可以回到曾經生活的那個診所了,那個平凡的地方,旁邊那家店的草莓蛋糕味道很好,太宰治很想吃。

        所以,今天算了。

        ——————

        一周后,部隊開始小規模撤退。

        一個月后,“不死軍團”計劃以失敗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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