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朔日,他先慣例的背了遍書,才去給賈母王夫人請安。
到王夫人屋里時,賈政和王夫人才洗漱完,見到賈寶玉后,也不管旁的,便直接問,“今兒怎沒去上學?”
面對著賈政,賈寶玉是打心底的犯怵。
明明賈政最嚴厲也不過是罵兩句,可賈寶玉就是見了賈政就像老鼠見了貓。
這也是那異世魂魄塞到他腦子里那一大段龐雜記憶的后遺癥了。
那記憶里的賈政,是個能把孩子往死里揍的人啊!
他繃著臉,板正的回,“老祖宗說,湘云妹妹許久不來,兄弟姐妹間正該好好玩鬧,家學便先歇兩日。”
說完,察覺賈政臉色有些黑,又忙說了自己的學習進度,“兒子已將四書中的《論語》和《大學》背完,剩余的書也盡學了一遍,正要背誦。如今也開始學經義,不敢松懈課業。若有問題自積累下,回家學便去問夫子。”
賈政點了點頭,對這回答還算滿意,又說:“你的字仍需加強練習,前一陣讓人拿了你的課業來瞧,那字也只能稱得上看出是個字罷了,就這樣下場考試,也不過是白去。你大哥的字倒是寫得很好,待你大哥休沐回府,你自去找他請教,只不許耽誤了你大哥讀書,聽到沒。”
“是,兒子明白。”
“便是親戚之間的交情,姐妹間自該是姐妹的相處,你是男子,怎可混跡閨中,很不該為了這個懈怠學業。”
賈政到底是忍不住,訓斥道,“今日沒去上學也就罷了,便好好的玩一日,待到明日還該正經的進學,若被我知道你不去,仔細著你的皮!”
賈寶玉還沒接話,賈政像是就知道他想說什么似的,又接上一句,“老太太那,我自去說。”
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賈寶玉今日的穿著,見他一身大紅,堆得十足的脂粉氣。
院子外站著呆身邊伺候的人多是顏色鮮艷的小姑娘,氣突然就上來了,“下個月便滿六歲了,你大哥六歲時就搬去前院住了。你璉二哥雖晚了些,也是七歲便搬前院去了。依我說,讓人先去前院收拾出來,等過了生日,你便搬去前院罷。”
這下不用賈寶玉做什么反應,王夫人先不干了。
大兒子自幼被丈夫帶,不跟自己親近。大女兒被老太太抱去,行事作風與老太太相似極了,有主意得很,去年小選本可以使些銀子落選,硬是直接說服了老太太和丈夫,進宮去了。
說是沒必要為了這事遞人情給宮里的老太妃,如今兄弟都大了,日后需要用人情的地方只多不少。再來,如今宮里的主子娘娘也都是和善的,她進選女官,多少也可以幫顧一二家里。
王夫人既欣慰女兒懂得替兄弟考慮,又難過她不顧自己的前程。進宮做女官,那是名頭好聽,出宮都二十好幾了,哪有合適的勛貴人家子弟能配。
好容易,得了賈寶玉這么個老來子,雖也是老太太跟前養大,但愿意親近自己,王夫人可不愿意讓賈寶玉搬去前院辛苦讀書,到時跟自己生分了。
再說,寶玉本就是家中幼子,大可活得快活些。
“寶玉一向跟著老太太過活,老爺便是有這念頭,也該先與老太太說道一番。”王太太喝了口茶水,也不敢說是自己不愿,只斟酌著提起賈母,讓賈政想想還有個疼孫兒的老太太,“這么一下子讓寶玉從老太太那搬出來,只怕老太太不舍。”
想到賈母對賈寶玉的疼愛,賈政有些頭大。
再看到下邊站著已經開始走神的賈寶玉,只覺哪哪都不得勁,于是揮手,嫌棄的道,“去去,一聲不吭的站在那,表情倒像是誰要吃了你一樣。”
賈寶玉又恭敬的對著賈政王夫人行了個禮,出了門,離遠了些后就歡快的撒丫子跑了。
就剛才站那一會,氣氛窒息得讓賈寶玉大氣都不敢出,走出來后,本來刮著人臉頰生疼的冷冽空氣都讓人神清氣爽了。
這可苦了身后跟著的丫鬟們,本就穿得笨重,雪地又滑,不止得注意自己別摔倒,還提心吊膽怕賈寶玉跑著摔倒。
今天當值的是襲人,她帶著三個小丫鬟跟在賈寶玉身后小跑著,一個勁的勸喊,“寶玉,你別跑,路滑,你當心摔了。”
不一會兒,就累得氣喘吁吁的,襲人無奈停下,對賈寶玉喊道,“寶玉,你再鬧,我可要去稟報太太了。”
賈寶玉停下,不滿的看著襲人,“多大點事,怎么還要告太太,我不過走快幾步,怎么就鬧了。”
他覺得襲人這種行為就像是那記憶里說的那樣,打小報告。
雖然太太也不會因為這個罰他。但賈寶玉覺得這個行為是不對的,于是直接跟襲人說道,“我不喜歡什么事都要被回稟,你若是這么喜歡跟太太稟報,不如去太太院里伺候的好。”
他這話說得重了,唬得襲人愣在那,不一會兒就濕了眼眶,底下的三個小丫鬟更是大氣也不敢出。
“你哭什么,我又沒罰你。”
賈寶玉最見不得人哭,一下子慌了,氣也消了,“行了,我不跑,我好好走,你別哭。”
襲人眨著眼睛看賈寶玉,“我以后再不稟太太了,你別氣。”
“也沒不讓你稟太太,只是說別什么事都稟太太罷了。”賈寶玉掏出帕子讓襲人擦一擦淚水,“快把眼淚擦一擦,不然待會二姐姐和云妹妹看到了,還以為我欺負你。”
襲人這才接過帕子將眼淚擦了,跟著賈寶玉到了迎春屋里。
賈寶玉醒得早,來得也早,就是想趕著過來一同用早飯。
他到的時候,迎春和史湘云才洗漱完,正梳著頭發,要喊人去傳早飯。
迎春身邊的司棋才打了簾子要出門,身后就傳來方嬤嬤的話音,“司棋,你傳的時候讓廚房再要一碗蛋羹,記著讓廚房拿了蜂蜜燉。”
司棋這小姑娘一向脾氣躁得很,聽到方嬤嬤這話,直接罵出來,“我呸,姑娘可沒說要吃。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是要討了去給你剛出生的孫子吃。府里待你們這些嬤嬤是極好了,你往日也沒少從姑娘這拿東西回去,怎的連個雞蛋都吃不起了,還得依著姑娘的份例拿。”
屋里頭今兒還有個史湘云在,方嬤嬤沒想到司棋竟這么不給面子的嚷嚷開來,也急了,“你個小蹄子,瞎說什么呢。我是想著姑娘近日嗓子不舒服這才讓你去要一碗蛋羹,你個爛嘴巴的倒還挑撥起來了,趕明兒我非得稟了太太,把你攆了才是。”
說完,還不解氣,嘴里又不干不凈的罵了幾句。
賈寶玉聽得臉色都黑了,一碗蛋羹不值當什么,他在意的是司棋口中說的方嬤嬤從姑娘這拿東西回去。
這一下讓他想到了那段記憶里有一段說的是日后有下人拿了府里的東西賣,而且外頭的人竟然還知道府里姑娘們的一些閨閣事。
要知道世人愚濁,最是重視繁文縟節和女子的貞潔,閨閣之事被傳得人盡皆知,簡直就是對他這群姐妹的玷污!
他低聲讓身后的襲人去把賈璉請來,又讓其余的小丫鬟們不準出聲。
迎春是大房的姑娘,和他再要好,他也不好去處理迎春房里的人。賈璉就不同了,他是迎春的嫡親大哥,處理幾個房里的下人還是有資格的。
其實更好的是回稟老太太和太太,可依賈寶玉對賈母和王夫人的了解,最多也不過是讓家人接了出去。
賈寶玉希望的是直接將人發賣了,只有這樣才能讓同樣動了偷府里東西出去的下人收斂心思。
里面的人還在吵鬧著,又有別的丫鬟上前勸架。
“嬤嬤少說幾句,當著姑娘和云姑娘的面呢,嘴巴倒是放得干凈些。”
“司棋姐姐便去提了早飯來才是,姑娘們還等著呢,很是不必為了這起老貨生氣。”
“大早上的,吵成這樣,要是擾到前頭老太太和太太那,誰又能得好呢。”
那方嬤嬤見屋里的丫鬟們都站一邊,也討不著好,于是冷哼了一聲,沖著里間梳著頭發的迎春大聲說道,“左右是我這老婆子自作多情罷了,姑娘好歹是我看顧大的,這會倒也一聲不吭,我這就走,不惹姑娘的嫌就是了。”
說完,推開司棋,就要摔了簾子離開。
才掀開簾子,一抬頭卻看到了站在院里冷著臉的賈寶玉,嚇了一跳,馬上換了一副臉孔,“哎呀,寶玉來了。這是什么時候來的,怎么沒人通報,這般冷的天站院子里做什么,快進屋里暖和暖和吧。”
賈寶玉是老太太的心頭肉,方嬤嬤對他是相當的熱絡。
賈寶玉對上方嬤嬤笑得熱烈的臉,也笑了笑,“嬤嬤這是要去哪。”
方嬤嬤聽到這話,笑答,“老婆子下值,正要家去呢。”
“嬤嬤不急走,還是進來吧。”說完,也不等方嬤嬤表態,自己打了簾子進屋,又對司棋說,“司棋姐姐只派個下邊的丫鬟去取飯吧,哪里需要你親自去。我也還沒用飯呢,把我的份例也取了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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