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寶玉吩咐完了，就坐那等著。

        司棋看他把方嬤嬤也帶進屋里，想著怕是方才的吵鬧讓這位主聽了個正著。

        她也是真心替迎春想著，看賈寶玉一副要為迎春出頭的模樣，上前就想告狀，“寶玉……”

        “司棋姐姐，先進去伺候二姐姐吧。”賈寶玉阻止了她的話。

        方嬤嬤自賈寶玉讓她進屋，心就提著。看到司棋要說話，正急得想要怎么辯解，卻發現賈寶玉沒打算聽，又松了一口氣。

        司棋見賈寶玉不打算聽自己說話，十分不理解，猜不透他這是什么意思。

        一時間，眾人都有些揣揣不安，迎春和史湘云洗漱后，出來看到賈寶玉，都打了聲招呼。

        “二姐姐和云妹妹洗漱完了，我們先去偏廳用飯吧。”

        賈寶玉笑著對二人說道。

        走進偏廳前，又對各位丫鬟并方嬤嬤吩咐說；“你們就待在這，哪也不許去。如果誰亂跑了，我便只當是眼里沒我。”

        他這話說得嚴重，把一眾人唬得一愣一愣的，誰也不敢多說半句。

        偏廳里，三人也不要人伺候，聽著里面幾人小聲的說著什么，只模模糊糊傳出一兩個“欺主”，“賣了”的詞，讓本就心虛的方嬤嬤臉色愈發不好了。

        她有心去找人想法子，將家里留有的贓物挪走，再鬧將出去，可透過門簾望出去，院子里竟不知什么時候來了幾個強壯的粗使婆子正虎視眈眈的候在那。

        等三人用過飯后，賈寶玉又跟著兩個小姑娘翻了會花繩，襲人總算把賈璉帶回來了。

        也不知襲人是怎么跟人說的，賈璉打了簾子進屋，表情十分急切，“寶玉，你找我。”

        賈寶玉揚起手朝賈璉搖了搖，“璉二哥，你總算來了。”

        “你這丫鬟說你有十萬火急的大事找我，我這看著，也沒什么大事。”賈璉有些疑惑。

        剛進院子，看到那幾個粗使婆子，還以為幾人受了底下人欺負，他還奇怪，怎么找他，而不是找老太太和二嬸。

        畢竟管教下人這些事屬于后宅的。

        他這些弟弟妹妹看著不是挺好的嘛。

        “怎么沒有十萬火急的大事了。”賈寶玉指向站在屋門邊的方嬤嬤，“方才我來的時候，可是清清楚楚的聽到，這位嬤嬤仗著自己身份高，把二姐姐房里的東西偷了去賣，還用二姐姐的份例養自己的孫子，不從就要罵二姐姐。”

        方嬤嬤聽到這話，嚇得跪地直哆嗦著喊冤枉。

        賈璉：“”

        所以，還真是管教下人啊。

        他一時沒回過神來，隨即笑道，“這算什么大事，既然這個老媽子膽大包天，回稟了老太太或是太太，把她趕出去就是了。若論身份，你們是主子，這府里，除了前頭老爺們，府里的老太太和太太，誰還能比你們身份高。”

        賈寶玉點頭應是，“璉二哥說得是。可是她偷走了二姐姐房里的東西，弟弟這些天讀書也知道女子閨閣之物流露在外有諸多不好，若是只趕出去未免太寬和了些，萬一以后有旁的膽大之人效仿，更甚者將府里珍貴之物挪出去了，那不是后患無窮。”

        見賈璉面色凝重，他再次添把柴火：“府上恩寵榮眷，盯著咱們府上錯處的人只多不少，若是咱們自己什么都沒做錯，卻叫底下這些人壞了根，多冤。”

        賈璉雖然愛玩了些，但對府里的情況多少還是了解的。

        他細細一想，還真是那么回事。

        “那便回稟了太太，去這老媽子家里把贓物都搜出來，將這老媽子犯的罪行給羅列出來，再將一家子都發賣了。”

        賈寶玉對這個結果還算滿意。他本來想的是送官，不過想想這是家丑，恐怕沒人愿“家丑外揚”，憑白給人送笑談。

        于是賈璉說完，他便轉頭對司棋等人道：“沒聽見璉二哥說的，去回稟了太太。”

        然后他又招了招手，讓襲人湊到耳邊，對她小聲囑咐，“你也跟過去，記得著重提點，這是大房的事情。”

        襲人點頭表示明白了。

        看著方嬤嬤被扭送了去，他才松了口氣。

        賈璉算是反應過來了。

        這小子恐怕早就想好怎么解決這件事情了，讓他過來無非是讓他壓個場子。

        賈璉上前使勁揉了一把賈寶玉的腦袋，“你小子。”

        等賈璉離開后，賈寶玉將頭發理順了一些，才看向迎春二人。

        從處置方嬤嬤開始，迎春就一言不發，只挨著史湘云在那看。

        “擅自處置二姐姐的嬤嬤，給二姐姐賠個禮。”

        迎春搖了搖頭，上前拉住賈寶玉的手，“你是在幫我，二姐姐謝謝你才是。”

        賈寶玉本來不打算問的，但是看到迎春眼里的感激之意，沒忍住，“方嬤嬤一直這樣？二姐姐為何不跟祖母或是太太說明？”

        史湘云一直和迎春挨著，最是能感受到方嬤嬤被扭送走那一刻，迎春身軀顫抖得厲害。就是眼眶都微紅了。聽到賈寶玉的問話，十分認同的說，“二姐姐該說出來才是，早讓老祖宗將這欺主的老嬤嬤趕走，哪有這樣膽大的嬤嬤。”

        她撇了撇嘴，對賈寶玉說，“寶愛哥，你是不知道，那嬤嬤昨日直接從二姐姐的柜子里將老祖宗給的羊脂油都拿走了。便是有我這么個外人在，都如此。平日里，還不知囂張成什么樣。”

        迎春低著頭，咬著嘴唇，有些猶豫，對上賈寶玉溫和的神情，又看到史湘云十分氣憤的模樣，她垂下頭，“我是大房的，大太太不管，二太太也不好插手。我這都是小事，哪能去勞煩老太太。”

        “二姐姐，老祖宗一向對我們疼愛有加，若是她知道二姐姐這般想，反而遭到了欺負，那她會難過的。”賈寶玉正色說道。

        說完，又不免有些憂心。

        二姐姐的性格未免太柔和了些，他知道二姐姐未來的下場不好，但到底沒經歷過，隔了一層，想不到那么深遠。

        可他也知道，世上大多男子薄情，二姐姐若是性子太柔和，日后被欺負了，難不成還被欺負一次，他跟璉二哥上門找回一次場子不成。

        璉二哥看著也不算強壯，他要不要去學點拳腳功夫。

        “我知道了。”看著賈寶玉眼中的認真，迎春撇過頭，拿起帕子輕按了按眼睛。

        賈寶玉體貼人，想著剛把惡奴處置了，看史湘云和迎春想要說些貼己話，就跟兩人隨意說了兩句離開了。

        待夜里，又問襲人，王夫人對此事如何處置。

        “太太本是不愿的，只說把一家發賣未免太過，只趕出府就是了，要打發了人跟璉二爺去說這事。”

        襲人邊替賈寶玉用湯婆子暖床榻，邊說道，“我記著你說的，便跟金釧兒提了兩句，讓她去跟太太說。在出院子前，太太便改主意了，不止發賣，更是拖到堂外將那嬤嬤一家各自打了十板子。”

        賈寶玉很驚訝。

        他一開始想讓賈璉出面，就是怕王夫人手段不夠狠。賈璉出面，那就是大房的事，賈璉堅持這么罰，王夫人也沒辦法。

        倒是沒想到王夫人這回下手挺狠的。

        “這樣也好。”賈寶玉將此事放下，又開始思考起來白天的問題了。

        也是直到今天，他才意識到，雖然家里的姐妹都上學，可學的都是什么女四書，教女子規矩守節，恭敬溫順。還有女紅和一些品鑒課，學得挺多，遇上事情一個都派不上用場。

        而且就記憶中看來，賈府這幾位姐妹里，性格能立起來的居然只有現在只會胡玩的三妹妹。

        對未來感覺十分渺茫的賈寶玉坐在床榻上，抱著被子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諾大的賈家，就他一個人上進，會很累啊。

        “這大晚上的，好端端嘆什么氣？”襲人剪了燭火，正給賈寶玉放床紗，見人一副十分憂愁的模樣，有些好笑。

        “襲人，你說我讓二姐姐她們跟我一起練些拳腳功夫的可能有多大？”

        襲人：“”

        說實話，她覺得這個事情提出來，寶玉被打的可能更大。

        襲人看著賈寶玉，只當他瞎說的，“寶玉只與我說說罷，可莫去跟老太太和太太混說，怕是要遭罵。姑娘們身子尊貴，哪能去粗俗的學什么拳腳功夫。”

        賈寶玉聽了沒甚反應。

        老太太和太太不讓做就不做了嘛？

        那他還怎么好意思稱為賈家的鳳凰蛋。

        雖然不太理解為什么那個記憶稱他做鳳凰蛋，鳳凰一般是形容女子的，可他知道這是在形容家里很寵他的意思。

        不去找老太太和太太，這不是還有老爺嘛。

        不讓姐妹們去學，他也可以偷偷的教。

        他這么聰明，總有辦法把姐妹們忽悠說服住，跟著練些拳腳功夫防身的。

        聯想到了姐妹們的未來，以及日后可能需要他上門找場子，賈寶玉行動能力很強的在第二日家學放學后，在賈政的書房前把人堵住了，提出了自己想要學一些拳腳功夫。

        賈政對此，只覺得他是想一出是一出，不務正業，不帶半個字重復的將賈寶玉說教了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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