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賈寶玉木了好一會兒,才抬手擺了擺,讓茗煙自去。
六月的天里,他愣是一下子覺得后背都透著涼氣。
“嘶。”
賈珍是真行啊。
就沖著秦可卿的身份,正常人不都該敬著些,怎么還能讓底下傳出這樣的話來,他派人一打聽就知道了,那換一個人肯定也能打聽到。這算什么,色字頭上一把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做人不能慫?
他以為記憶里會勾搭上,是因為賈珍不知道秦可卿的身份。
可現在看著是知道身份的,為什么還會勾搭上……
賈寶玉仰頭看向皇宮的方向,一下子就明白了父兄在憂慮什么,又為了什么而去商議。
他嘆了一口氣,眼底都透著迷茫,那是對賈珍行為的不理解。
是活著太無聊了,想要趕緊輪回去下輩子嘛。
可是找死為什么要拖帶上一家子。
“作什么嘆氣?”
賈寶玉回頭,看向倚在門邊的林黛玉,沒忍住又嘆了一口氣,滿臉郁悶的走回廊下,坐了下來。
見他這樣,林黛玉也記不得剛才還在跟人賭氣了,走到他身邊也坐下來,打量了他兩眼,“不能說嘛?”
“不太好說。”賈寶玉望著天,“沒得拿那些腌臜話污了你耳朵。”
林黛玉聞言便也不再問了,只安靜的陪著賈寶玉坐那,也學著他抬頭看天。
“林妹妹,要不你先回揚州吧?”
賈寶玉冷不丁的說道。
如果賈家真有此一劫,那林黛玉沒必要還住這,早些回揚州,斷了來往才不至于牽扯到林姑父。
能逃一個是一個吧。
賈寶玉一時有些悲觀。
他不由得想,才知道賈家會抄家落敗時,自己立下的志愿。現在長大了解一些事后,就會感覺這個志愿有多幼稚。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他甚至不知道最后被抄家是作為由頭,因這件事起,還是這件事只是賈家犯下的罪行其中之一。
若這是個由頭,那太上皇去世,圣上與先太子不和睦,處理得當恐還有回旋余地。
若這只是其中之一,還有別的罪行呢,那恐怕是日后賈家的人官位越高,跌得越厲害。
林黛玉有些詫異的看了賈寶玉一眼,看他是認真的,又思忖了一番,“……是很大的事嘛?”
“有點……”
林黛玉也學著他,抬頭望向天。
“林妹妹,你去與祖母說想姑父和姑母了,要回去揚州瞧瞧,祖母定會放行的。”賈寶玉看著林黛玉,表情嚴肅。
林黛玉指了指天,“你瞧見了什么?”
“林妹妹,我在和你說正經的呢。”賈寶玉見林黛玉還有心情聊別的,不由有些著急。
“你先說說,瞧見什么了?”
“天,有幾片云。”賈寶玉按耐住焦急的情緒,回道。
“我們和天作比,如何?”林黛玉問了一句,又道,“寶玉,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可是事情真的就到了要大伙逃的地步了?”
“你現在勸我回揚州,之后可是打算勸寶姐姐一家人搬出去,再之后就是放了你相熟的丫鬟們出府去?”
賈寶玉不由得點了點頭,呆呆的想:林妹妹竟如此懂我。
林黛玉見他點頭,輕笑了一聲,“那外祖母和舅舅舅母,還有兄嫂,諸位姐妹,你又待如何?”
賈寶玉搖頭,沮喪著臉靠在廊柱上,“事情若出,我們逃不掉,我未想如何。”
“事情若真如你所說那般嚴重,難不成全家就你想著了?”林黛玉見他走不出自己的死理,也沒那個耐心再勸了,直接道,“讓你瞧天,原是想告訴你,與天比,咱們如今太渺小了,若天塌了也得尋高個子幫著頂。”
“可是……”
賈寶玉欲言又止,還是沒能把話說出來。
林黛玉說的他也明白,可這事讓父兄他們商量,能商量出什么呢,如果真商量出好的結果,記憶里就不會有抄家了。
“你也別嫌我說的話粗,可確是這個理。”林黛玉拉了拉賈寶玉的袖擺,“你若實在憂心,何不去找舅舅和珠大哥說說?”
賈寶玉看了一眼林黛玉,見她臉上帶了些擔憂和關懷,不想她跟著多思多慮,于是扯了扯嘴角,“林妹妹說得在理,那我去大哥那坐坐。”
林黛玉見他出了院子,往前院去,便覺他是聽進去了自己的勸告,松了口氣,轉身回屋卻也在想賈寶玉到底是聽到了什么消息,情緒才會一下子變得這么低落。
賈寶玉出院子后,卻沒有依著話去找賈珠,而是直接回自己院子里待著了。
有一點林黛玉說得對,這事不是他一個人知道,賈政賈珠等人都在商討怎么辦呢。再說,他就是知道這事,也就只是限于知道,就是提出什么解決的法子,也是人微言輕,不會被采納。
這種事情也不能借著五皇子的名頭行事。
等等,不能嘛?
賈寶玉想著到目前為止,借著宮里的意思或者五皇子的名頭,給家中提的建議都得到了很好的反饋,說要改正的地方或多或少也有改正了。
那他這次是不是也可以試一試,反正不虧,萬一行呢?
至于五皇子怎么得到的消息,寧國府下人嘴巴這么不牢靠,五皇子知道消息,也……
也不正常啊。
五皇子一沒出宮建府,二沒上朝,哪來這么多得到消息的路子,都是從寧壽宮聽的,寧壽宮是太后娘娘住,五皇子知道那不就是說太后娘娘也知道。
他要真借五皇子名頭,得把父兄嚇死。還以為這消息宮中都知道了,太上皇還沒傳來駕崩的消息呢,那一位郡主在賈家受到公公欺辱了,被宮中知道,意思不就是讓賈家老小把脖子洗洗,準備喝孟婆湯?
賈寶玉頗有些煩悶,呆屋子里悶了三天。
雖然他沒什么話語權,這期間也忍不住想了好幾個法子。
可每個法子到最后都被他否決了,沒一個能用的。
直到茗煙傳來消息,說隔壁府的蓉大奶奶病了,他這才從自己的悶頭法子中抽出心神來。
“病了?”賈寶玉放下筆,將那張才寫了一兩行字的紙給揉成團扔到一旁的火盤。
這病得還真是巧,是真病了?
“她是得了什么病?”
“小的也只聽了一嘴,說不準。聽著是好些日子吃不下東西了,也睡不著覺,如今只躺在那。”
這也算病嘛?
賈寶玉眼里滿是茫然,想吃不就吃了,想睡還能睡不著?
“很嚴重?”
“是呢,二爺,隔壁府遣人來傳話,說是要請璉二奶奶和二爺你去瞧一瞧她。”茗煙回道。
“請二嫂子去也就罷了,自她嫁進來,雖說兩府平日走動少了,但年節總是還聚的,她與二嫂子交情還算不錯。何故還要請我去,我一個做叔叔的,又從未與她有甚交情。”
賈寶玉覺得有些好笑,便要讓茗煙去回了,就說自己不便相見。
茗煙聽到,臉皺成一團,“二爺,老太太那邊發話了,說要你去一趟呢。說是不論旁的如何,蓉大奶奶人是不錯的,更何況她如今病重,念想著見一見你二人,也不過是小事,實在不好推脫回絕,否則倒是顯得咱們太不近人情了。”
賈寶玉聽著話,臉也要皺成一團了。
賈母說得很有道理,可是自己都要十歲了,巴巴的跑到侄兒媳婦房間里面,去探病。雖說身旁有別人,到底是不妥。
“眼下,二奶奶已經在外門候在了,就等著二爺你過去呢。”茗煙又補充道。
“這么快?”賈寶玉站起來,往外走了兩步,氣笑道,“感情是壓根沒給回絕的時候,這哪是請呢,這是下了命令來,隔壁府是誰打發人來請的?”
“小的聽是隔壁府的大太太差人來,原是說請咱們府的各位都去,老太太不愿,又說想著見一見二爺和璉二奶奶。”
賈寶玉就聽明白了,最后只是為了讓他和二嫂子走一趟,一開始就說要請大伙都去瞧,賈母自然是不愿意的,忒興師動眾了。
再接著說,只讓他和二嫂子走一趟,這可不就是隔壁府的體貼了,賈母怕是想著也沒什么要緊,便讓賈寶玉和王熙鳳去了。
“既如此,那我便去了才好。”賈寶玉拐進旁邊的臥房,又讓襲人將衣物找出來,自己手腳利索的把衣服穿好。
對鏡子打眼一瞧,確認自己儀容無異,便帶著茗煙,匆匆趕去外門。
王熙鳳果真早早的就在那等著了,聽著他來,打了車簾子,笑道,“寶玉快上來,馬車寬敞,咱一塊坐罷。”
寶玉應了一聲,上了馬車,坐在側座。
王熙鳳才讓外頭可以走了,又對賈寶玉說,“寶兄弟事忙,這回來這么些日子,也沒說到我那去坐坐,你大侄兒和大侄女可想著你。”
“我也想大姐兒他們,只前回答應了他們,下次回來給他們帶一些宮中時新的玩意兒。沒料想這次出宮回家這般匆忙,一時忘了,也不好去見他們。”
王熙鳳聽了直樂,“他們才多大,這也值得你不好意思。”
隨即又收斂了笑,話鋒一轉,嘆氣道,“說來,你這個侄兒媳婦也是……過年節那會瞧著還好好的。”
賈寶玉:……
二嫂子你話題轉得也太快了,過渡都沒有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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