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四妹妹如今打算跟著她父親一起修道？”

        賈寶玉點了點頭，又看向對面樂得不能自已的五皇子和時柏，神情頗有些郁悶。

        五皇子清了清嗓子，“我覺得挺好的，你家的情況，你自己最清楚。你們榮國府還好，可寧國府那邊就……”

        搖了搖頭，五皇子又繼續給賈寶玉分析道，“你四妹妹是寧國府的人，這是不爭的事實，她跟著她父親修道也未嘗不是個好的去處。”

        “可是……”

        “難不成你覺得女子還一定要嫁人才是個好歸屬？”五皇子直接問道。

        “自然不是。”賈寶玉還是滿臉的郁悶，“我一向都不覺得女子非得嫁人才是好的，古往今來多的是驚才艷艷的女子被埋沒在后宅里。我只是覺得四妹妹年紀還小，就這么困住自己，未免太悲觀了些。”

        “你怎知你四妹妹就是困住自己了。”時柏喝了一口茶，又咬了一小口的糕點，“她就不能是偏喜歡修道的？”

        賈寶玉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我自然是問了，才知道的。”

        林黛玉說惜春很喜歡如今的生活時，他就問了。

        難不成之前的生活，不是惜春喜歡的。

        林黛玉是這么回的：“外頭的風言風語，后宅女子總是比男子聽到的更多一些。惜春妹妹聰明，又是個要強的性子，平日聽多了也不過是把自己往屋里一鎖，痛哭一場。如今跟著敬大伯修道，她只覺得自己耳根清靜了，人也干凈了，自然是無比愿意的。”

        賈寶玉將這話略縮減了些，轉述完，又忍不住道，“四妹妹想得多了些，她一向在咱們府上養著，與東府并不親近，那些風言風語哪里會說到她的身上呢？”

        “不是她想得多，是你想得太少。”

        五皇子沒忍住，上手給賈寶玉的腦袋，來上一出動感的旋律“啪，啪，啪”。

        “你們賈府的風言風語有多少，你怕是從沒認真去聽過。”時柏嘆了一口氣，“這些風言風語對男子而言不過是風趣的笑談，可于內宅女子確是一柄鋒利的刀刃了。”

        賈寶玉捂著后腦勺，吃痛得眼角淚水都出來了。

        “你可聽過，寧榮二府怕是只有外頭兩只石獅子是干凈的，這么一句話？”五皇子雙手挽在胸前，問道。

        賈寶玉瞪大了眼，一臉懵的搖了搖頭，隨即怒火“蹭”地沖上來了。

        “什么意思，哪來的風言風語！”

        這話說得未免太毒了！

        這不是平白的玷污了未嫁姑娘的名聲！

        “生氣了？”五皇子挑了挑眉，“你想想你四妹妹聽到的風言風語，你還覺得她想多了？”

        賈寶玉沉默不語，雙手攥拳。

        五皇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你家……唉……走吧，該上騎射課了。”

        時柏也跟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眼下也做不了什么，別想太多。”

        賈寶玉深呼吸了一口氣，沒有說什么，只是心里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賈家被抄家說不定是件好事。

        ……

        再次聽到秦可卿這件事的后續，已又到了年后，彼時開春，正是吃筍的好季節。他們才下了課，六皇子和他的伴讀們也在，眾人聊起了春季的時蔬，一時間都有些饞，正商量著待會回皇子所后，在五皇子屋里聚著吃鍋子。

        就見一小太監走來，道：“順孝郡主薨了，榮國府遣人來接賈公子回府。”

        眾人都沒能將順孝郡主和秦可卿聯想到一起，一時半會都愣了一下。

        莊思安勾著賈寶玉的肩膀，直接問道，“順孝郡主？”

        小太監：“就是嫁予寧公后人的順孝郡主。”

        賈寶玉這才反應過來，說的是秦可卿。他下意識的和五皇子，時柏二人對了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

        待賈寶玉跟著小太監出去后，五皇子也顧不上吃鍋子了，直接撇了眾人就要往寧壽宮去。

        六皇子算是最懵的一個，看著人一下子散了，一把子抓著時柏，不讓他走，“說好的吃鍋子，你們怎么都跑了。”

        “六殿下，您先回去吧，這鍋子今日是約不成了。”時柏對六皇子行了一禮，也匆匆跟上了五皇子。

        “順孝郡主薨了，賈瑛是賈府的人，自然該回去吊喪，五哥跑什么。”六皇子不解，又轉頭去問自己的兩個伴讀，“你們知道是怎么回事？”

        張術搖了搖頭。

        莊思安聽到約不成鍋子，整個人都懶洋洋的。聽到六皇子的問題，打了個哈欠回道，“五殿下應是去找太后娘娘打探一下什么情況，順孝郡主生前身份未明說，這突然就封了謚號，認祖歸宗，總得有個說法。”

        “有道理。”六皇子上前一把勾住了莊思安，“你小子雖然一天到晚只知道睡覺，但腦袋瓜子還是很聰明的。”

        莊思安對六皇子的贊揚很難有高興的情緒，因為他覺得不是自己聰明，而是六皇子壓根沒動腦。

        看著六皇子又去勾著張術肩膀說，自己也要去找莊貴妃探探消息，莊思安在心里默默地嘆了一口氣。

        怎么說呢。

        他有些懷疑，莊貴妃這兩年突然讓家里去找助孕方子，想再要一個孩子，可能多少跟六皇子不帶腦子傻樂的性子有點關系。

        身為皇家的孩子，六皇子怎么能長成這么個性子，莊思安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等他們到了莊貴妃宮里，才說了一句順孝郡主薨了的事，就見莊貴妃嘆了一口氣。

        “這事你父皇掛心。”莊貴妃挺著才顯懷的肚子，靠在榻上，倚著軟枕，“也是可憐的，病得不是時候。賈家也算是盡心盡力了，太上皇病時請不到太醫，也是把京中和鄰京有名的大夫都請了個遍，后來也請了太醫，只是郡主身體虧得太厲害，自己撐不下去，就這么去了。”

        六皇子聽得“嘶”一聲，連連搖頭，又忙追問，“那父皇怎么突然就封了謚號？”

        “這是太上皇生前的意思，只太上皇駕崩后，你父皇不得空，倒把這事落下了。”莊貴妃搖了搖頭，又嘆了一口氣，“也好，算死后殊榮了，你父皇下旨以公主的位份入陵。”

        另一邊，五皇子和時柏也從太后那聽到了這個消息。

        五皇子聽完，也是嘆了氣，跟時柏互看了一眼，心里都有一種該來還是要來的感覺。

        離開寧壽宮后，走在回皇子所的路上，五皇子突然開口道，“你今年十二，賈瑛也有十一了，該下場考個功名。”

        時柏應了一聲，“順孝郡主薨的時間趕巧，她身份在那，賈瑛怎么也要守一個月。考童生和秀才都得回祖籍，便是走水路也有一個多月，今年是趕不及了，明年吧。”

        五皇子一算，時間上是有些趕了。他皺著眉想了好一會，又問，“賈瑛的大哥，我記得是去年的進士，如今是在翰林院？”

        時柏搖了搖頭，“去年太上皇駕崩，不少官員陳情回鄉榮養，調動得多，朝中缺人。因而去年的進士除一甲前三任職了翰林院，其余都外調了。”

        “外調去了哪？”

        “這就不太清楚了。”時柏頓了頓，“殿下可要我回去問問？”

        “也好，問問去。”五皇子看向皇上住的宮院，“時間應該還是來得及的。”

        原著中賈家被抄的時候，賈寶玉都成親了，應該快二十歲了吧。現在他才十一，如果按原著的時間線，那就不著急了。

        可現在劇情跑偏成這樣，時間線亂得很，五皇子心里也沒什么底。

        賈寶玉得有個功名在身，賈家的男子必須還有人是能撐起來的，這樣才能確保即使被抄家，也不至于到了樹倒猢猻散的地步。

        雖說現在有個賈珠已經有官身，賈璉聽著比原著還要靠譜些，可畢竟原著的主角是賈寶玉。所以五皇子總忍不住把重心放賈寶玉的身上，希望看到他有出息一點。

        大概這就是養成的感覺吧。

        五皇子莫名覺得自己有一些像個老父親。

        “你這就請了假，回府去吧。”五皇子對時柏道，“順道去賈府瞧瞧賈瑛是個什么情況。”

        時柏領命，回時家后，果真第二日就差人去瞧瞧賈寶玉如何。

        賈寶玉在家挺好的。

        秦可卿病逝，寧國府請了王熙鳳幫忙主持料理，因賈敬在家中鎮著，賈珍雖悲痛欲絕，想要大辦要做道場，卻無奈不得實現。

        誰想圣上卻給秦可卿追封了謚號，還準以公主的位份規格下葬，那這喪禮就得大辦了。

        賈珍一時大喜，那舉止明顯，愣像是他死了老婆一般，把賈蓉這個正經丈夫晾在那了，惹得賈敬差點又要抄起棍子棒打逆子。

        又念著有宮里司禮監的人來全程跟喪禮的規制，怕失了禮數，賈敬干脆大手一揮，讓人把賈珍連帶著尤氏一并關院子去了，對外就說夫妻倆把兒媳當女兒看，實在感傷，愣是病倒了。

        有司禮監的人在，王熙鳳不過是幫忙坐鎮指揮罷了，榮國府其余人也不過是在秦可卿起靈那日吊喪一番，就算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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