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謁時，賈寶玉還遇上了北靜王爺。

        瞧著不過雙十的年紀，模樣生得秀美，又自有一股風流瀟灑。

        北靜王爺是攜王妃前來吊喪的，只吊喪時分開了。

        見到賈寶玉后，先是慣例要了通靈寶玉一看，又一番感嘆賈寶玉果真人如其名。

        賈寶玉恭敬的候在那，等北靜王發表完自己的感慨，然后賈政客套著來上兩句“王爺謬贊”。

        北靜王爺又說賈寶玉以后成就一定比賈政高，先提前恭喜賈政了。

        王爺對自己孩子的夸贊，讓賈政這個老父親樂得很，連忙讓賈寶玉道謝。

        賈寶玉只好又謝了北靜王的夸贊。

        北靜王似是真喜歡賈寶玉，將手上盤著的鹡鸰香念珠串給了賈寶玉，“這是前些日子圣上賞本王的，本王與你投緣，便贈與你了。”

        賈寶玉雙手接過，謝了恩，又當著北靜王的面戴上了，這才退下。

        秦可卿的身份被挑明后，來路謁的人不少，就連四位成年的皇子都來了。

        賈敬要在府里招待客人，外頭就顧不上了。

        賈寶玉跟在賈赦賈政后頭，和賈璉兩個人光是迎來送往的客套就累得腳后跟直打轉。

        好容易把客人迎來送往了一茬，剛坐下歇一會喝口茶水，聽到來了四位皇子，賈寶玉跟賈璉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絕望。

        也顧不得旁的，就連忙迎上去，將四位皇子迎到靈前，敬香后，又將皇子們帶去前廳里。

        一路上畢恭畢敬的，愣是連四位皇子的臉都沒瞧見。

        忙過了這一日，賈寶玉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萎了。

        知道時柏派人來打聽自己的情況，他一臉疲態的對時柏身邊的小廝擺了擺手，“回去告訴你家公子，我這沒什么事，讓他和殿下不必掛心。”

        賈寶玉知道他們在想什么，只是太累了，累得他不想動腦子。

        別說是圣上封了秦可卿做郡主，有那么點要對賈家下手的苗頭，就是告訴他明天就得抄家，他現在都懶得管了。

        ……

        秦可卿的葬禮隆重，皇家對她的看重，倒是把賈家的地位往上抬舉了一番。

        具體表現在送帖子給賈母，邢夫人和王夫人的人家也變多了。

        又過了兩個多月，又有消息傳，說林如海任期滿了要回京，多半是留京不外放了。

        這屬實是個好消息，可把賈母樂得。

        林黛玉也高興，許久未見父親母親，如今林如海和賈敏要上京，她要跟父母團聚了！

        只賈家的家書遞進宮，賈寶玉看了之后，心情有些復雜。

        “這是好事。”他抿了抿唇，扯了扯嘴角，“林姑父外放多年，如今回京是好事。”

        “你姑父外放任職巡鹽御史，這個官職雖才七品，卻非保皇中立，絕無法擔任。只是擔任了，也并不是那么輕松能卸下的。”五皇子敲著桌子，沉著臉，“你姑父……這回怕是不會升遷了。”

        “幸而……牽扯不深，林姑父的官績是實打實的，哪怕這次不能升遷，日后總還是有機會的。”

        賈寶玉雖是這么說著，可心里還是有些苦悶。

        林如海算是賈家親眷中混得最好的，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比王子騰還要好些。因為他得圣眷，而且就入官場后走的路子來看，日后是有機會入閣的。

        皇上如今連林如海的巡鹽御史都收回來，那得是對賈家有多厭煩。

        “這不過都是我們的揣測，事情未定前，都很難說。”時柏倒是樂觀一些。

        賈寶玉撐著下巴，又是一聲嘆息，“你說得也對，事情最差也就那樣了，沒到那一步之前，誰知道能不能掙扎起來。”

        只要人還活著，就是抄家了大不了從頭來過。

        最多就是人窮點……

        窮到沒肉吃，還穿不暖……

        賈寶玉越想越蘼，整個人都喪了。

        五皇子手抬起，擱在半空，看他這個樣子，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拍他的肩膀。

        總覺得一用力能把人按到地上。

        “你也別提前開始喪，怎么說你家現在還行。”五皇子斟酌著開口提議道，“你要實在愁，要不就讓你母親和你嫂子們多存點錢財做自己的私己？”

        賈寶玉幽幽地盯著五皇子，“這話怎么說？”

        “你看啊，我們分析一下。”

        五皇子招手讓賈寶玉和時柏湊近些，三人圍成一圈，頭挨著頭，小聲嘀咕道，“只要父皇沒有氣到要把人都殺了，那最有可能的結果就是抄家，流放。”

        賈寶玉聽到抄家流放，就不想再聽了。自己知道這么個事歸知道，可從別人嘴里聽到，還挺難受的。

        五皇子將聽到“抄家流放”四個字，有些激動的賈寶玉一把子按了回來，“別激動，聽我說完。”

        賈寶玉被他按著后腦勺，不想聽都不行，只能被迫點了點頭。

        “我朝抄家流放，可不興將女眷的嫁妝全收了，至少會留一兩成。你想要是你母親和嫂子們現下多存些私己，那日后能留下的錢不就多一些了。”

        五皇子說完，挑了挑眉，沖賈寶玉道，“你要是覺得不保險，那你就拿你的錢出來，去買地買鋪子，只別寫自己的名字，日后有需要再轉回你名字不就成了。”

        賈寶玉扯了扯嘴角，給五皇子鼓掌，“殿下主意真好，那我該寫誰的名字？”

        “你要不介意，可以寫我的。”五皇子看著賈寶玉，滿眼的期待。

        “……殿下，你看我像傻子嘛？”

        五皇子遺憾的“嘖”了一聲，見賈寶玉轉身就要走，時柏也沖自己投了一個“鄙視”的眼神。

        他連忙抓住賈寶玉的后領，又拉住時柏的胳膊，“我認真，不瞎說了。”

        時柏先看了賈寶玉一眼，才認真的對五皇子道，“殿下，賈瑛這會難受著，你別逗他。”

        “不逗了，我就是想說，我們可以三人一同開間鋪子。”

        賈寶玉坐下了，看向五皇子，等他的下文。

        “具體開什么鋪子，咱們可以再商量，賈瑛可以只作入股，收分紅，那日后就是真的出事了，也能周轉不是？”

        時柏一下子抓住了重點，先問，“鋪子掛誰的名字？”

        五皇子很無辜的指了指時柏，“自然是你，這事本就是為了幫賈瑛日后留條后路，自然不能掛他名。我是皇子，也不能與民爭利。”

        時柏深呼吸了一口氣，“殿下，不能與民爭利的還有官員。”

        “你做官的時候，把鋪子轉去你未來媳婦那管著就好了。”

        時柏：“……殿下想得真周到。”

        連他未來媳婦都想到了！

        五皇子見他無話說了，就又轉頭問賈寶玉，“我這主意怎么樣？”

        “殿下的主意很好。”

        “那行，那市場調查就交給你了。”五皇子一拍手，交給了賈寶玉一個任務。

        “是，殿下。”賈寶玉停頓了片刻，又問道，“什么是市場調查？”

        五皇子：……

        不知道什么是市場調查，你答應得這么快干嘛！

        “就是讓你看看如今什么東西賣得比較好。”

        賈寶玉恍然大悟，然后回道：“這個我應該現在就知道。”

        時柏：“這個我應該也知道。”

        五皇子驚了，“你們不是也大部分時間都呆宮中，怎么知道？”

        賈寶玉遲疑著反問，“可能是因為我們還有小部分時間是在宮外？”

        五皇子：……

        謝謝，扎心了。

        “如今京中生意最好的應是西街的南北鋪子和奇珍閣，一家賣的是各地有特色的點心果脯，一家賣的都是西洋來的一些稀奇玩意。”

        時柏說完，有些疑惑的看著五皇子，“殿下是想仿照他們兩家？可他們賣的東西，咱們都很難仿造。”

        “這個再想吧，你說那奇珍閣賣的都是西洋來的稀奇玩意？”五皇子探著身子，略有些急切，“都賣的什么，有多稀奇？”

        “我前些日子才去過一次，我想想。”賈寶玉給五皇子舉例道，“有鐘表，八音盒，好像還有一些類似香薰一樣的，放在一些琉璃瓶子里，老板說輕輕一按就能將里面的香薰噴出來。”

        “琉璃！”

        琉璃不就是玻璃嘛！

        五皇子眼睛一亮，“我們可以賣琉璃啊，這玩意應該是稀罕物，百姓肯定沒見過，咱們可以賣它！”

        不得不說，五皇子很有想法，但時柏還是要告訴他一件殘忍的事實。

        “殿下，國內擅制琉璃的工匠不多，大部分都在官中。就是咱們能找到制琉璃的工匠，琉璃價貴，只有達官貴人才有閑錢買上一兩件在家中擺著。若殿下想賣給百姓，也不好賣。”

        “……啊？”

        五皇子有些頹。

        開始恨自己為什么不是個理科生了，偏他會的東西在這個時代一點實用都沒有。

        “……我再想想。”五皇子站起身，就要回屋去。走到門口，又想到了什么，轉頭道，“下回你們不管誰出宮，給我去一趟那奇珍閣，把他家有什么都記下來，回來帶給我。”

        五皇子暗想，他就在那些西洋貨里看看如今外番都有些什么東西了，只要是他知道的，有用的，那不就可以把東西買回來，安排專業的工匠去拆了學習研究，然后師夷之長以制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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