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寶玉回神，聽賈璉這話忙否認，“我沒有，璉二哥你別瞎說。”

        賈寶玉說不準自己現在喜歡誰，卻可以肯定自己不喜歡誰。

        他和史湘云，就是兄妹關系。

        賈璉見他似是不高興，連連道，“行行行，我不說了，你這臉皮也忒薄，我這做兄長的不能說，去封家書，讓老太太和二嬸與你說，可行？”

        “璉二哥！”

        “逗你玩兒呢。”

        賈璉點了點桌面，“吃你的吧，吃完還得趕回宅子，今兒元宵，我還有一堆事忘的。”

        賈璉不提了，賈寶玉卻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要說到婚配，眾姐妹中，迎春最大，也快及篤了。

        想到那記憶中，迎春的慘死……

        “璉二哥，你若真有操勞的心思，何須想著我的婚配。”

        賈寶玉比劃了個二的手勢，“你怎么不想著姐姐呢。”

        “說什么呢，那是能讓咱渾說的？”賈璉眼疾手快的在賈寶玉才把二字比劃出來時，把他的手一拍，“這事自有長輩做主，咱們哪能插手。再說，你姐姐才多大，急什么，祖母的意思約莫也是想著慢慢來的。”

        賈寶玉不說話了。

        賈璉的話讓他反應過來，家中姐妹的婚事，哪怕他在受長輩疼愛，也沒什么話語權。

        因此直到回宅子后，賈璉要去忙了，他也沒攔著。只跟賈璉約了晚上一同去游燈會，賈璉應下后，就任賈璉離開了。

        只是都已經想到這事了，要是就這么放下，賈寶玉心里又不舒服。他回房后坐在那思索良久，最終寫了兩封信。

        又把底下跑腿的小廝喊來，讓他將其中一封送去給時柏。

        給時柏那封信是希望走時家的路子，送進宮給五皇子，信中提的正是迎春婚配一事。

        他也不怕會在五皇子那里暴露了什么，畢竟他對家中姐妹上心的這個事情，都刻死在他身上了。

        迎春是姐姐，自己眼下還沒太大的話語權，在婚姻大事上，他頂多是提兩句。

        端看那記憶中，迎春出嫁愣是連賈母也攔不住，就知道如果賈赦真要迎春嫁誰，他的話只會更薄弱，沒有什么作用。

        賈寶玉想了很久，針對解決迎春身死，有兩個辦法。

        一是在那之前，賈母能給迎春定下一門親事。

        二是宮中賜婚。

        第一個辦法，賈寶玉很快就否掉了。

        他沒有辦法說出，迎春會因為所嫁非人而死，也拿不出什么理由勸賈母現在就去操持孫女的婚配。

        賈母年紀大了，越來越喜歡兒孫環繞膝下，再者公候家的女兒甚少早早嫁人，十七十八出嫁才是常見的。

        迎春今年實歲才十四，還早著呢。

        因而賈寶玉還是更傾向于宮中賜婚，這個辦法更有效。

        隨著對朝中人和事的了解，還有五皇子時不時就給他和時柏兩個人開小課堂講解，他大致知道雖然圣上看不順眼武勛，但也有在給機會他們。

        圣上沒打算把所有世家鏟除，他只是想要這些世家會來事一些。

        可惜的是機會像雨點般撒向世家，世家撐起雨傘把機會都擋外頭了。

        收服世家有很多方法，最不費事的就是聯姻。

        可四王八公就喜歡親上加親，同氣連枝。

        算下來，唯一與朝中新貴聯姻的只有賈家了，賈敏嫁給了林如海。

        所以賈寶玉琢磨后，感覺宮中賜婚可行，一舉兩得。

        也不怕圣上賜婚的男兒有什么不妥，這在圣上看來屬于賈家的投誠，肯定會挑個好人選。而且不管什么人，怎么著都比荒yin無度，打死妻子的男人好。

        問題是，怎么把這意思遞給圣上。

        這才是賈寶玉去信給五皇子的用意，這事需要五皇子幫忙遞個話。

        而家書報的是平安以及在金陵這過得如何，在家書中又夾帶了給林黛玉的信。

        家書寫得簡單，給林黛玉寫得就很瑣碎了，包括吃到什么新鮮的食物；哪時得了感覺寫的什么詩詞；去街上溜達的時候聽說書人講了什么故事；這些日子在作文章方面的不求甚解等等諸如此類。

        等他收筆，才發覺家書只三頁紙，給林黛玉的信一小沓。

        賈寶玉拿著那一小沓紙猶豫了片刻，擔憂林妹妹會不會嫌棄自己啰嗦。

        但他最后還是決定就這么送出去，他相信林妹妹看到這一小沓信紙，會開心的。

        ……

        晚飯后，賈璉拖著一身疲憊來到賈寶玉房中，猛灌了滿滿當當的幾杯茶水，“那些店掌柜的，忒會耍皮，才來那日一個個看著老實，今兒去查才發現還有仗著咱們府在外頭耍威風的，費了不少口舌才捉住了尾巴，累死我了。”

        賈寶玉放下書，走了過來坐下問，“那都解決了？”

        “都送官了。”賈璉嘆了口氣，“之前處理府中刁奴時，大哥曾說就連眼皮底下都有的事，恐老宅這邊只會更加張狂。我這次查才特意留了心眼，卻是一試一個準的。”

        “樹大根深，難免就會有枯枝爛葉。”賈寶玉給自己和賈璉都倒了一杯茶，“早發現也是好事，咱們早些把這枯枝爛葉修理了，總好過日后因為這些拖累。”

        說完，他去書桌上把自己寫的家書拿來，又道，“我今兒寫了一封家書，璉二哥可要也寫一封，咱們一并送回去。”

        賈璉看著他手上的家書，沉默了片刻，隨后抬起手比劃了一下，“你……確定這是一封？”

        那包著的油皮紙都鼓起來了。

        賈寶玉點了點頭。

        “行吧……你把家書給我吧，我明兒寫了，讓人一并送去。”

        賈璉接過家書，站起身對賈寶玉道，“不是要看燈會去？我回房換身衣服，咱們就去吧。”

        賈寶玉搖頭拒絕了，“璉二哥累一天就歇著吧，這燈會逛不逛也無所謂。我讓廚房一直溫著元宵呢，璉二哥回房后記著喊下人送來，元宵節得吃元宵，這才團圓呢！”

        賈璉確實累，見賈寶玉這么說也不堅持出門了，上前擼了兩把賈寶玉的腦袋。

        心中感慨了一句，自己這個堂弟確實乖，還有著不同于尋常男子的善解人意。

        ……

        元宵節過后，賈寶玉就要開始科考下場前最后一輪的復習了。

        童生要考縣試和府試，這頭一場縣試一共考五天，一天一場。

        考的內容包括經貼，墨義，策問，八股文，詩賦。

        經貼，墨義兩者只要通讀四書幾乎都能過，賈寶玉并不擔心。

        策問和詩賦兩樣，按五皇子的話來說就是中規中矩不出挑的話，八成能過。如果有想法有靈氣，寫得好就是個加分項。

        只有八股文，賈寶玉是頭都大了。

        聽說前朝雖有八股文制，但只需考舉人時作文。到了今朝，愣是從第一場縣試就要開始。

        平日里，八股文是賈寶玉被罵得最多的一樣，比詩賦還離譜。

        時下寫文章，學子受孔孟之道影響，又為了過考，心態求穩。

        再者四書五經能考的內容早已被翻懶了，出題者為求題目新穎，命題多是東拼西湊。這種情況下，學子能寫出一篇不跑題且點題的文章實為優秀。

        賈寶玉本就對這些條條框框的作文章形式不喜，想法又頗有些離經叛道，因而每回寫出的文章都讓宮里的先生直皺眉。

        為了能過考試，保證八股文寫出來不會太離經叛道，賈寶玉這些日子算是下苦功夫了。

        還記得六房的老太爺說自己中過秀才，賈寶玉想著老太爺也說過要常來往的，干脆每三日就拿著文章去找老太爺，讓老太爺幫忙看看。

        老太爺雖說沒繼續往上考，可看一個縣試的八股文還是行的。

        見賈寶玉對此苦手，又提點了幾句，讓賈寶玉去書局把近年的題買回來，都寫一篇文章出來。

        再去與近年中榜的學子答案作個對比，來估摸自己的水平。

        賈寶玉果然去將題都買了回來，按著題目自己做了一遍，心里也有了把握。

        他學著五皇子的日程，給自己制定了一個計劃，每天讀背一遍四書，做一篇策問。三天寫一篇八股文，一首詩賦。

        將自己的時間都充實利用起來后，賈寶玉感覺上場在即也沒那么緊張了。

        今朝的科考是需要五人互結，再另找一稟生作保。一名稟生同時只能作保兩回。

        五人互結容易，可能作保的稟生統共就那么些人，所以有不少學子在報名上就已經卡住了。

        階級分層明確下，要改變身份爭上游，從來不是易事。

        賈家在金陵勢大，賈寶玉倒是不用擔心這件事。

        知道賈家的公子要下場，需要人互結，可太多沒路子找稟生的學子上門來自薦。

        三月初八，縣試就要開始了。

        金陵學子多，考場也多。

        賈寶玉被分在了縣城東邊的考場，官府遞了話來，說是東邊考場新建，環境好些。雖說科考上別的手段不能作，但幫忙安排一個好一些的考場還是可以的。

        這操作讓賈寶玉一開始有些不適。

        他直接與賈璉說，不要這樣的安排，很沒必要。

        賈璉卻笑道：“這不過是件小事，你就安心受了，那縣令才踏實呢。咱們回金陵這些天，雖說也收了旁人的禮，卻都不是什么大頭的，這底下的官員心里自然不踏實，生怕咱們覺得不會做人，回頭給他們使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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