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
王瀾不知用什么堵在鼻子下,臉上滿是汗水,寫得十分快,應是打算趁自己還能撐得住的時候趕緊寫。
賈寶玉:……
怎么說呢。
就這么遠遠看到王瀾這個樣子,他好像已經聞到了恭房的味道了。
突然就不是那么急了,他現在說不去恭房了,要回考間還來得及嘛。
憋著氣跑完肚,再回到考間時,賈寶玉感覺自己重獲了新生。
抬頭看了看天色,已經有些暗下來了。
賈寶玉將衙役剛給回來的卷子和草稿一并放至一邊,點燃了紅燭,決定等吃了飯再繼續寫策論。
飯是在規定時間里,由衙役發下的,每位考生都是兩個饅頭并一碗水。
這碗水挺珍貴的,畢竟一整天只有兩頓飯的飯點能添一碗。
將屬于自己的兩個饅頭和一碗水接過來后,賈寶玉望著天發呆,將饅頭掰了一小塊,慢慢嚼著。
他發呆的時候,腦子里就愛想著亂七八糟的東西。
先想到了剛才看到王瀾,覺得他這運氣挺差的,也不知道在恭房旁,還能不能考出第一名來。
又想,這下場考試,待在考房里就像是坐牢似的,實在是壓抑得很,若他不能一次考過,怕是不愿第二回再下場。
想東想西的,也就把饅頭吃完了,又抿了兩口清水。
賈寶玉收回目光,看著放在一旁的考卷,重重的嘆了口氣。
他還是快些把卷子寫完,爭取明天早點交上去吧。
雖然要到收卷才能出考場,可是寫完交卷之后,也可以選擇被衙役帶到廊下坐著等考場開門。
廊下坐著雖然不能說話,要被衙役盯著。可是廊下地方大,不壓抑啊,賈寶玉是覺得怎么都比在考間里呆到考場開門強。
這一科的策論題,不知是不是上頭的意思,反正賈寶玉在看到題那一刻,默了許久。
策論題問得委婉,但仔細讀來,大致說的意思就是:開國以來,朝中對勛貴侯爵一直都寬仁,可是勛貴侯爵卻慢慢拖垮了國家,針對這一現象,朝堂應該怎么做。
賈寶玉呆了一上午,才提筆在草稿紙上開始作答,可怎么寫他都感覺不對。
以圣上的態度,那肯定是希望將勛貴侯爵都收拾了,最好就是該抄家的抄家,該流放充軍的流放充軍。
如果有能用的人,那就放條生路,繼續榨,直到榨干最后一點可用之處。
可賈寶玉真這么寫出來后,要是被有心人利用傳出去了,他就成了勛貴侯爵這個圈子的叛徒,連累著整個賈家被這圈子的人罵。
廢了好幾張草稿,賈寶玉絞盡腦汁,才整理出了兩點可用的提議。
洋洋灑灑的把這兩點提議寫完,跑了趟恭房,吃了飯,重新開始答題后,賈寶玉又頭大了。
他提的兩點建議中,一是建議將捐官制改為設立專項考試,不善科考又想當官的勛貴侯爵子弟可以通過自己擅長的長處,類似擅算,擅工等長處,以此來獲得一個機會,由國家舉辦專門的學院,類似國子監一般,交錢進去由專門的先生教學,學成后再由朝廷分配該去哪個官職做事。
并在最后列舉了捐官會帶來的壞處,像是太輕易得到官職的勛貴侯爵子弟可能會因不善民生,反而會讓許多百姓受苦。
第二點則是提到了勛貴侯爵家中仆從太多的問題,順帶著給算了一番若是每一家的仆從減少多少,國家可以增添多少務農之人和多少稅收。
這已經是賈寶玉能想到的,最不會得罪勛貴侯爵圈子的答案了。
可就這么把答案交上去,賈寶玉還是有些躊躇,他好像寫得太直白了些,整題答案讀下來,倒是給人感覺再給他點發揮空間,能把勛貴侯爵的壞處缺點全戳出來。
將整題答案寫完在草稿上后,他皺著眉愣是遲遲無法將其譽抄到考卷上。
猶豫了好一會兒,看著已經燃過半的紅燭,賈寶玉決定不想了,先睡覺,睡醒了再說。
一晚上的時間,夠他再斟酌一下,怎么把文章寫得引經據典一些的同時再稍微委婉一點了。
一覺醒來后,迎著照亮考間的暖陽,賈寶玉簡單洗漱后,呲牙咧嘴的揉著脖子,看著草稿紙上的答案。
他有那么一瞬間的沖動,心想管他這么多的,就這個答案了,抄上去趕緊走人,這考間他是一刻都不想多待了。
這狹小的考間里,屈著腿僂著腰睡一晚,賈寶玉感覺自己躺下那半邊身子的骨頭,是哪哪都疼,好像在睡夢中被人揍了一頓似的。
可惜這想法,他也只能是想想。
拿起筆后,他還是老老實實的開始就著這初版答案,左改右改的,圍繞著核心不變,把修辭造句都給換了一遍。
直到吃過午飯后,才端坐好,開始往考卷上譽抄最終版的答案。
寫完后,又自我端詳了一番,自覺寫得還行,沒跑題,而且寫得有理有據,怎么看都應該能得高分。
為了避免自己過一會可能會出現不同的想法,然后對現在的答案產生后悔的情緒,賈寶玉端詳完后,果斷的喊來衙役交卷。
交卷后,簡單把東西收拾好后,賈寶玉便迫不及待的舉手讓衙役將自己帶去廊下等了。
到了廊下后,賈寶玉才發現這里坐了好幾個學子,甚至有一個學子直接占了一整張木椅子在那睡覺。
衙役把人帶來后,是不管你往哪坐的,只要不喧嘩,做什么都可以。
賈寶玉拱了拱手,對帶路的衙役無聲表達了謝意,全了禮數后,才慢悠悠的穿過了或坐或站,還有躺著的學子,往最靠近大門的木椅走去,坐下,然后閉上眼睛。
過了未時的陽光已經不烈了,再加上間歇著吹來一陣輕微的穿堂風,拂過面龐時尤為舒服。
賈寶玉瞇著眼有些困倦,半夢半醒間恍惚看到有人走到他旁邊坐下了。
賈寶玉眼都沒睜,小幅度的往旁邊挪了挪。
直到申時到,開考場的鑼聲敲響,他睜開眼睛才發現坐在自己旁邊的是王瀾。
賈寶玉怔愣了一下,隨即笑著朝王瀾拱了拱手,小聲打招呼,“你也出來啦。”
王瀾也與他打了聲招呼,兩人并肩走出了考場,才對賈寶玉說,“你出來得早。”
“你也挺早的,我睡得不沉,仿佛才坐下沒一會,你就過來了。”
“我看你閉著眼睛,還以為沒發現。”
“我就是累,所以沒睜眼和你打招呼。”賈寶玉伸了伸懶腰。
兩人邊說邊往考場外走。
臨別時,王瀾似乎下了決心,開口把賈寶玉喊住了,說:“其實我有些事想找二爺幫忙。”
“二爺都喊上了,大事啊。你說,是什么事?”
賈寶玉眼神示意他繼續說下去,他才站住腳,又抿了抿唇,有些猶豫著說,“此次下場,家中傾盡家財,現下已無米下鍋。家中有心變賣田地,我也不愿。
田地雖產糧不多,好歹是家中保障。我有心考完這場,院試先不考,去找一份活計維持家中生計,只是……”
他話未完,那邊的車夫看見了賈寶玉,趕著馬車溜達過來了。
王瀾的話也就直接止了。
賈寶玉見狀,對車夫說了一句要自己走回去,便帶著王瀾繼續往街上走,看王瀾被打斷后似乎有些難以開口繼續說下去,只好無奈道,“你接著說,我聽著。”
“家母不愿,說若我當真誤了前程,寧可帶著妹妹們一死了之。”王瀾滿臉愁。
王家大娘沒讀過書,不識字,身為母親,為了子女前程而著想,失了些許分寸因而說出這番話,賈寶玉倒是理解,他接著聽王瀾的話。
“我好歹勸住了家母,可說來慚愧,自幼我做過的活不多,也無功名,只想到了上縣城去做個賬房先生。
找遍了縣城的店家,賬房先生卻并不是個缺人的活。我一時間也不知該找什么活計了,因而想煩寶二爺,瞧瞧府上可有活計缺人的。”
“你找活計……”
王瀾見賈寶玉皺著眉,似在想什么,以為這事不成,忙道,“二爺若是覺得此事為難,便……”
“沒有為難,就是覺著你這想偏了。”
王瀾不解。
“你我是朋友,你家中有困難,大可找我救急,日后再還。”
賈寶玉想了想,繼續道,“我猜猜,你不找我借,是怕我覺得你是為了點小利巴結我?還是覺得我是小氣之人,定不會借你?”
賈寶玉知道,王瀾的為人頂多是有些顧及自己的文人傲骨,羞于借銀子。他是覺得沒必要為了這點事,去怠慢前程的。
若是王瀾沒有朋友可以求助就算了,但是他賈寶玉現在不是杵這嘛,情況不一樣。
他故意說得嚴重了些,隱晦打量王瀾的反應,也怕自己這么說會讓王瀾覺得受到羞辱。
“我自然不會這么想……”王瀾急忙解釋,倒是不覺得賈寶玉的話有什么羞辱不羞辱的。
“你這次為家中生計,耽誤了下場,錯過這回的院試。那你怎么確保后年的院試,你不會被家中生計絆倒?
你要讀書,自然不能一直做活計。不做活計,又維持不了生計,死循環下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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