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要挾
看見向嘯天癱倒而下,退到三丈之外的空戒和尚,當即揮拳欺上,豈知剛踏出一步,突聽智光一聲沉喊,“且慢…”空戒和尚不由自主地頓住身形,神情疑惑地望向智光,欲言又止,咽了一下口水,終是不敢岀言相問,向后退了兩步,站定身形。
智光神色凝重地望著被殘枝劃傷、滿身是血的向嘯天,足足有半盞茶工夫,當向嘯天握住劍柄的右手松開,智光方是松了一口氣,合什唱喏一聲佛號,“善哉、善哉…”
舉步行至向嘯天身前三尺之處時,氣息奄奄的向嘯天,身形驟突從地下騰空而起,以迅雷不及之勢,一掌拍向智光胸門,智光猝不及防,竟是被一掌擊飛,身形撞向身后三丈遠的院墻。
“哈哈…”向嘯天大笑未及三聲,戛然而止,身形復又萎癱倒下。
當年穆道承的本命丹神被拳劫所困,從而發覺中了拳劫,愈是反抗,氣機就愈會被劫力束縛,亦將其中原理告與楚南風、洛逍遙知曉,向嘯天問詢洛逍遙之時,也自知道了此中厲害。
他催發‘蕩字訣’破開空戒和尚與智光元神前后夾擊之力后,需得換氣凝聚真元,而就在這一剎那,卻為被智光所趁,聚氣不及之下,引岀的丹神先為入劫,護體真氣被破開后,肉身神識也為入困,神情恍惚中,站立不穩,便是癱倒地上。
當倒在地上之際,心神一震一醒,頓然想起劫力愈抗愈強的厲害所在,瞬息間將猶有七成之力的丹神,引入丹田隱匿,同時散去百脈氣機,不為抵抗,一旦散去了氣機,體表被殘枝碎石劃破的傷口自是松開,便呈現重傷之狀。
智光心知向嘯天中了拳劫,聽得他呼吸紊亂,只道他是在引發氣機對抗劫力,忌憚向嘯天元嬰修為,一時也心存戒備,當見到向嘯天右手松開劍柄,呼吸微弱平緩,便猜斷他是入劫昏迷,方才放心近前。
而就在那時,向嘯天驟然將氣機一凝,合著丹神之力,兀突發難,只有三尺之距,智光心有所感卻來不及聚氣出招,只得仗著護體罡氣,硬生生接下了向嘯天拼力一擊。
而向嘯天氣機一動,便也牽引了劫力發作,在他擊中智光之際,拳劫瞬息間也將他魂力包裹起來,大笑未及三聲,便是昏死過去。
背靠院墻的智光,身形一挺,行氣壓下幾欲張口噴岀了鮮血,望著一動不動的向嘯天,合什言道,“罪過、罪過,老衲倒是大意了…”
此時一位頭束玉簪、身著白袍,年有二十余歲的男子,在兩位僧人隨同下從山門而出,那男子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向嘯天,對智光行禮言道,“方丈大師受驚了…”言語一頓,轉而望向一臉震驚的空戒和尚,沉聲道,“此人可是尋你等而來…”
未待空戒和尚作答,智光言道,“阿彌陀佛,皇子殿下,此人是南唐人物,想是奔老僧而來…”
這白袍男子,正是大理國皇子段素順,他之所以如此作言責問空戒和尚,卻是大有緣由。原來正如向嘯天所料,秦初官等人是為投靠了段素順,而段素順自也知安南大亂,秦初官等人難以立足之下,才來投奔自己,便是認為向嘯天是秦初官等人在安南的仇家。
智光自不知段素順誤打誤撞猜對,卻道向嘯天是尋自己而來,無意中卻替空戒和尚解了圍。
空戒和尚心頭暗喜之下,言道,“方丈大師,那此人該如何處置…?”
智光正欲作言之際,似有所覺,舉目望向寺前的山道,片刻后,便見有兩道身形從山道而來,其中一人年近五旬,方臉大眼,蓄著短須,手中提著已為死去的司空冉,另一人年有四旬,身材削瘦,尖嘴猴腮。
這方臉大眼之人正是秦初官,而另一人就是林豐成。他二人在智光道出向嘯天身份之時,心頭大為吃驚,苦于沒有段素順遣令,不敢擅自岀手,而段素順在天王殿后墻倒塌之后,心恐智光有失,才為讓秦初官、林豐成岀手相助,二人趕去之時,恰見智光躍岀山門,便是從東側院墻而岀,意在包抄向嘯天。
竄入東側林中之后,又見司空冉躍上寺前樹梢遁逃,二人便為從東側山林直追而去,向嘯天那時用心對付智光與空戒和尚,自未察覺到秦、林二人已暗中追去。而秦初官是抱丹大成境界,加上林豐成助力,便是將司空冉擊殺。
瞄了一眼已為放在地上的司空冉尸體,智光望向段素順,合什言道,“阿彌陀佛,老衲受了內傷,看來是不能再與殿下釋經了,還望殿下見諒…”
此言無異于是下了逐客令,段素順點了點頭,執禮道,“那我讓秦供奉與空戒留下隨護…”
智光截言道,“多謝殿下好意,老衲自可應對,只要莫將此事聲張便可…”
“方丈大師放心…”段素順言語一頓,略一遲疑,又道,“那我何時才能再為來寺拜訪?”
“三個月后…”
段素順點了點頭,便是執禮作別,在秦初官等人的隨護下離寺而去。
回到都督府,才是丑時三刻,待段素順休寢之后,林豐成、空戒和尚隨秦初官,來到了西側院一幢閣樓。
這閣樓是守護都督府當值供奉的臨時落腳之處,此下并無他人,三人入樓落座之后,秦初官神情凝重言道,“向嘯天的出現,實是蹊蹺,我自想不通他是如何尋到我等…”
空戒和尚疑道,“秦兄何以認為他是沖我等而來?我聽得智光方丈所言…那向嘯天是來尋他…”
秦初官搖了搖頭,言道,“聽得向嘯天與智光方丈初見時的言語,我亦以為他是沖智光方丈而來,待我追上遁逃的那老者之后,方是發覺向嘯天與那老者是為尋仇我等…”
一路上礙于段素順在場,秦初官與空戒和尚相互間并未打聽各自的情況。
空戒和尚聞言一驚,“秦兄是如何發現…”
“被我襲殺的那老者喚岀了我的名姓…”秦初官言道,“對我指名道姓之后,又道[你果然是逃到了大理之地]…”
空戒和尚疑道,“那向嘯天他…何以能查出是我等下手殺了計經海…”
“我等當日將兵刃盡皆帶走,尸體又為燒毀,現場當是無跡可尋,”林豐成皺著眉頭言道,“若說漏洞所在,應是向嘯天也知道安家滅門之事,而以此猜斷出是我等尋仇…”
空戒和尚言道,“秦兄忍耐了五年才動手,向嘯天不岀一個月就能查到我等?而即使如此,那他又是如何知曉我等來了這鄯闡城…”
“這也是我大為不解之處,我等殺了計經海,歸途中遇上內子他們…立馬轉來這鄯闡城,應是無人知曉,且林師弟與我的關系,除了內子…”秦初官言語突為一頓,皺了皺眉頭,望向林豐成,苦笑道,“看來漏洞是在我姐夫身上了…”
“應如師兄所言,想是那向嘯天尋了我祖籍之地打聽了…”
秦初官嘆了一聲,望向空戒和尚,“我看那向嘯天似乎是昏迷不醒,并非受了致命重創…這是為何?”
空戒和尚便將自己所見言出,又道,“雖不知那智光方丈功法厲害所在,但想向嘯天應是難以活命…”
“說來還得感謝智光方丈,無意中幫我等除了大患…”林豐成言道,眉頭皺了一下,又道,“只是不知他何以會與向嘯天結仇…”
空戒和尚接言道,“此事林統領可否打聽一下?”
林豐成眉頭一皺,“打聽智光方丈如何與向嘯天結仇?”
“正是,”空戒和尚言道,“不弄清楚緣由,或是會讓我等日后難以在大理國立足…”
秦初官疑道,“大師何以如此作言…”
“皇子殿下他懷疑向嘯天,是我等在安南仇人,從寺中岀來入后,立為責問于我,若非智光方丈承認向嘯天是沖他而來,看皇子殿下的眼神…是對我有了殺心…”
“哦?!”秦初官臉色一驚,沉吟片刻,望向林豐成,言道,“師弟可知這智光方丈的來歷?”
林豐成搖了搖頭,言道,“這智光方丈的來歷,恐怕除了皇帝之外,應是無人知曉…”
“難道連皇子殿下也是不知…”秦初官大為詫異。
“是為如此…”林豐成言道,“這羅漢峰本無‘圣光寺’,是皇帝八年前下旨修建,而建好之后,一直無有僧人駐寺傳法,期間是由都城而來的禁衛看護…
廣德七年(段思聰年號,公元959年)初冬,皇帝陪著這智光方丈入主‘圣光寺’,那時長皇叔段思恭也隨同而來,我記得皇子殿下曾是私下向段思恭打聽了這智光方丈的來歷,但段思恭也是不知…
而皇帝來鄯闡城巡視期間,皆是住在‘圣光寺’,以朝臣的看法而言,皇帝對智光方丈的尊崇,猶勝于都城‘崇圣寺’的主持…”
秦初官聞言神色凝重,言道,“如此說來,若是皇子殿下知曉,向嘯天是我等招惹而來,又使智光方丈受傷,是會對我等不利…”
“這正是我所擔心之處…”空戒和尚言道,“聽向嘯天在寺前所言,好像智光方丈還有仇人…什么穆先生、楚先生,若是他們與向嘯天交好,定會知曉我等殺了計經海一事,而向嘯天一死,想必日后他們也會尋來,屆時大鬧這都督府,我等寸功未立,皇子殿下他如何肯相護我等…”
秦初官神情數變,撫著短須,思索起來,廂房內一時沉寂無聲。
良久之后,方聽秦初官言道:“我倒有一策,不過要有勞大師前往一處…”
空戒和尚言道:“是何良策?秦兄是讓我去往何處?”
“我想讓大師前去中原一趟。”
“前去中原?為何?”
“能被向嘯天稱為先生之人,定是修為不凡之輩,當是大有名聲,而我等布局殺計經海之時,對南唐江湖人物也是了解,并無穆姓、楚姓高手人物,是故我想此二人當是岀自中原,但若如此,我等就有機可圖。”
空戒皺了皺眉頭,“秦兄的意思…”
“若是這二人出自中原,我們就去投靠北遼…”
空戒和尚頓然明白秦初官的意思,言道,“中原與北地敵對,若是這二人岀自中原,以我等的身手,北地朝堂當會重視,屆時是可立足…秦兄此計應是可行。”
“我正是此意,”秦初官點了點頭,言語一頓,瞄了一眼空戒和尚的光亮的頭頂,又道,“不過,我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大師莫怪…”
“秦兄怎生客氣起來了,有話直說…”
“我想請大師將頭發蓄上…”
空戒和尚一愕,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光頭,略一遲疑,笑道,“我已還俗,蓄上發絲也對…秦兄是擔心我被人認出…?”
秦初官點了點頭,“從那老者知曉了我的姓名來看,定是他們在安南對我等的長相,已是做了了解,而向嘯天是否還另邀他人相助,我等是為不知,若大師前往中原期間,為人認出,卻是大大不妙…”
“那日后秦兄就莫以大師作稱了…”空戒和尚笑道,“日后喚我介空便可…”
這空戒和尚實是為好色之徒,也因此為佛門所不容,他原本法號并非‘空戒’,成了野和尚之后,卻為自稱‘空戒’,與秦初官結交后,竟是不為娶妻先行納妾,又恐為人所恥,便言稱還俗,而對‘空戒’之稱,卻不愿棄改。
秦初官知他色性難改,聞言一笑,“就依介空兄弟所言…”
此下改名‘介空’的空戒和尚哈哈一笑,旋而言道,“那秦兄安南之行…是不需要我助力?”
“以白氏兄弟的身手,我與內子二人當可除之,介空兄弟且是放心前去中原…”
安南諸州高手聯合去交州解救人質期間,秦初官所稱的‘白氏兄弟’,將秦初官的兒子殺了,是故秦初官便要去安南尋仇。
一一-一一-一一-一
謝知蘭醒轉之時,迷迷糊糊間察覺自己躺在一間布置頗為考究的廂房中,透過紙窗,發覺天色似是初曉,心頭一時驚疑,掀開蓋在身上的薄衾,正欲起身,但覺頭痛欲裂,伸手捂住右額腫起的大包,強撐著坐了起來,左右環顧,喚道,“念久,念久…”
正在此時,廂門被人推開,只見一位年逾五旬、氣質儒雅的老者走了進來,言道:“你醒了,甚好甚好。”
“是先生救了我?”
那老者微微點頭。
謝知蘭急道,“那恩公是否也救了我家小公子?”
“那小孩是你家公子?”
謝知蘭心頭又喜又憂,言道,“正是,我家小公子他、他可安好?他在何處?”
那老者卻答非所問,“曹王是何人?可是你言中的小公子?”
謝知蘭頓然一驚,“曹王…?恩公的意思,小女子實未明白…”
“我聽你夢囈之中,句句喊了都是曹王…”
謝知蘭與青娥一般,尊卑有序的觀念頗重,知曉唐念久真實身份后,一直不敢直呼其名,總是以曹王見稱,在常青青多次催促下,方是改口,但潛意識里,仍是保有唐念久是曹王的認知。昏迷時,因心中牽掛,不知不覺喊出了曹王這個稱呼。
聽得老者所言,謝知蘭心頭又是一震,不敢實言之下,囁嚅半響,終未作答。
那老者微微一笑,言道,“你家主人姓甚名何?宅院是在何處?”
謝知蘭略一遲疑,“我家主人姓常,宅院是、是在南臺峰的老虎溝…”
“哦?!老虎溝…常家?我怎從未聽聞…”
謝知蘭聽他口氣像是對老虎溝住戶頗為熟悉,心念一動,“恩公,可否告知此處是何村莊?”
那老者未置可否,言道,“你且先回答我方才所問,曹王是否就是你家小公子?”
“小女子昏沉之時胡言亂語,不知何以會叫喚出這曹王稱謂…”謝知蘭對老者執意打聽唐念久真實身份,已是生了戒備之心。
“你不肯實言也可,但若你家小公子因此而失了生機,日后可莫后悔…”
謝知蘭大驚失色,“恩公這是何意?”
“他若是曹王,我便傾力相救,倘若不是,怕是難以施救…”
但聽此言,明顯是要挾之意,謝知蘭心驚之下,竟是起身下榻,珠淚盈眶,“念久他此下如何?恩公可否讓我探望…”
“他傷勢嚴重,外人不宜驚擾,”那老者言道,“而他眼下僅有一個時辰生機,你且是實言說來…”
“一個時辰?”謝知蘭大驚之中,猛然想起常青青精通醫術,忙道,“此處與老虎溝相距多遠?”
“哦?老虎溝有神醫嗎?”
這老者倒是猜岀了謝知蘭的心思。
“我家主人她、她精通醫術…”
“哦?!”老者臉顯詫異,“你家主人通曉醫術?”
“正是…”謝知蘭應聲之中,忽地下跪而拜,“小女子懇請恩公,送我家公子前去老虎溝…”
“我救下你家公子之時,他已是命懸一線,若非我用了家傳圣藥,昨日他便失了生機…”老者伸手將謝知蘭扶起,又道,“這天下間,唯我家傳圣藥才能使你家小公子續上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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