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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女婿竟成了都督了


馬校尉很高興周將軍對自己的看重。

但畢竟孩子是自個的,他還是想親自去接。

如今外面世道都亂,雖說周將軍是當地地頭蛇,還派了兵,想必不會出什么茬子。

可如果他能只靠理性做事,就不會在柳意來之前,一身本事還只當了個校尉了。

“尤其這不是剛出了左藍平的事,我若不去親自接,實在是放心不下。”

左藍平就是那個強搶民女的,現在頭顱還在雪地里掛著呢。

柳意表示理解:“愛子之心,理所應當,校尉想去便去吧。”

馬校尉立刻更高興了,但他還是心有顧忌:“只是我想著,周將軍說這話,是不是并不想我去呢?”

他也并不是一點話音都看不出來的,周將軍要替他送孩子出靈州,不就是不想他過去嗎?

柳意:“不必擔心,校尉不放心將孩子交托給周將軍,恐怕,周將軍也不放心將孩子全然托給校尉。”

馬校尉差點沒轉過這個彎來。

孩子是他的,周將軍有什么不放心的?

柳意意味深長:“左藍平之事,不止校尉擔心事有重演,周將軍也擔心。”

周將軍的地盤,和左清明的地盤離得可不算遠。

這件震撼了附近所有勢力的“左藍平憑一己之力滅自家滿門”事件,他絕對是目睹了全程的。

包括當時柳意擺出陣勢要和左清明打,周將軍還寫信去問“怎么個回事啊?”“你倆怎么就干起來了?”“你們打架歸打架,我可是無辜的啊,不要牽扯到我”。

估計他當時也給左清明寫信了。

只是恐怕周將軍也沒料到,左清明敗得這樣快,甚至都沒給柳意與鄒將軍造成什么大損傷。

而他自然也知道事情的起因,是因為一柳州官吏的親屬趕赴柳州與家人團聚,路過靈州左清明地盤,被左清明之子左藍平強搶其女。

柳意摧枯拉朽一般沖上去大耳刮子扇左清明,連絲毫猶豫都沒有的時候,不少人都懷疑這就是她的陰謀。

沒人相信她會真的為了一個小官家眷發動戰爭,不少人都覺得,她是釁鼓奪兵,抓住這件事為挑起戰爭的借口而已。

雖然柳意看似在這場戰爭中什么都沒得到,只得出了一個人頭。

可看事不能只從當下得到了什么好處看,只看如今,大家都躲著她走,不愿意惹她,就知曉她也不是真半分好處都沒收到的。

總之,還是有很多人覺得本次事件,純屬陰謀的。

至少,周將軍大概率是這么想的。

現在,馬校尉跟他說:

——他的親屬也要趕赴柳州,且親屬就住在靈州周將軍的地盤上。

周將軍的心情估計是十分炸裂的。

完全可以想象他在接到馬校尉的信件后,如何帶著復雜的心情回的信。

而柳意在聽到周將軍要派兵護送時,就將他的心思猜到了個七七八八。

這位周將軍是老將了,如今年歲大了,精力也不足,底下子嗣并無如他一般的勇武氣概,因此他現在辦事只求穩,估計此舉也是想求個心安。

“周老將軍也是害怕校尉的親眷在他的地方出了事,校尉只管去就是。”

周老將軍不放心馬校尉,要親自盯著,馬校尉也不放心周老將軍,也要親自盯著。

那就兩個人一起去好了。

何況,周老將軍這么熱情,肯定會把事情辦的漂亮,馬校尉去了靈州,估計威風的很,在家人面前也有面子。

柳意腦海中“將軍打仗歸來,發現女兒住狗窩,將軍怒了,百萬大軍跟他一起怒了”的小說朗讀音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嗯……馬校尉應該不會遇到這種情況。

他雖然外表看上去有些傻,但不是真傻,自家親生孩子放在岳家,肯定是留了親信照看的。

要是他那岳家對孩子不好,他不可能將孩子們寄養過去,還每年都往那送財物。

她慢悠悠喝了口溫水:“咳,總之,將軍身邊多帶些人,如今天還未轉暖,應當不會有什么事端。”

古代人天氣冷都會避免爭端的,因為是真的會凍死人,所以她這次動手,才會震驚一票人。

馬校尉是懶得想這些彎彎繞繞的,見自己的外置大腦柳大人給出明確指示,當即一口答應。

“好,那屬下還是原計劃,帶人過去。”

柳意見他樂呵呵的樣子,提醒道:“你可有寫信告知岳家,別到時候帶一堆兵過去,將人給嚇到了。”

“大人眼中我便是那樣魯莽的人嗎?”

馬校尉立刻表明自己想的可妥帖了:“我早早便去信過去了,說了要帶人來接孩子,又說如今我在柳州過得不錯,孩子不會跟著我吃苦。”

柳意聽著話音不對:“你沒說你升任柳州都督的事?”

馬校尉不好意思道:“這事……我想當面對岳父岳母說……”

柳意秒懂。

衣錦還鄉嘛。

看來馬勇也是幻想過將官職一拿出來,岳家人震驚驚喜的表情的。

只是……

操作起來確實可行,可靈州不少勢力都知道馬勇,要是哪個嘴快的,跑去告訴了馬勇岳家人……

柳意聳肩,決定不管了,反正只是裝個小的,和裝個大的區別而已。

待馬校尉走了,柳意拿出來周將軍的相關資料,又仔細看了看。

關于這位周將軍,柳意還是很清楚的,準確的說,她對靈州每一位勢力主人都很清楚。

柳州與靈州是鄰壤,她自從當上胡縣的縣令之后,就一直在搜集靈州相關的消息,現在柳意已經是柳州州牧,對靈州的各個勢力分布也已倒背如流。

——靈州曾經是三皇子殿下的封地。

大安朝諸多皇子王爺中,活下來的這幾個里,三皇子無論是才智,政治手腕,亦或者是軍事能力,都屬于拔尖的那種類型。

他最大的短板就是出身了,聽說其母原本是個普通宮女,有一日皇帝醉酒,隨手拉了個宮人安寢,便是三皇子的母親。

她并不受寵,生下三皇子后,也只封了個低位份的長使,后來等到皇帝的子嗣越來越多,三皇子也成了隱形人。

或許是有這樣的童年經歷,三皇子比所有皇子都更努力,從小就讀書好,習武也好,稱得上是文武雙全,賣力在皇帝面前表現。

結果沒什么用,皇帝依舊是在他15歲時,將他送到了靈州,從此這偏遠靈州,就成了三皇子的封地。

直到皇帝去世,大安朝崩亡,不被這個父皇看中的三皇子才擺脫了一輩子在封地當個透明人的命運。

他勵精圖治,廣攬人才,發展軍事,只要是將才無論什么出身都能得到他的提拔。

三皇子就這么成為了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然后他就死了。

三皇子平時很小心,吃飯用茶這些都有專人驗毒,估計是真死于急病。

關于三皇子的病,柳意是漸漸打聽到的,就是最簡單,也最普通的傷寒。

柳意剛開始還懷疑是有人借病下手,但一打聽三皇子的飲食起居,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勤勉讀書,處理政事也相當精細,靈州大大小小的事,都十分上心,都要管,每日寅時起,子時睡,為了表達與將士們同一條心,吃穿用度十分節儉,將士們吃什么,他就吃什么,半個月都不會吃一回肉。

甚至,看重的文官生病了,他要親自披衣日夜不分的去照料,親手喂湯藥,直到對方好了,才回到自己府上休息。

柳意當時看到的表情是這樣的:“……”

一個人每天三點起,凌晨一點睡就已經夠折磨了,還整天從頭忙到尾,吃一些毫無營養又份量極少的食物。

他不生病誰生病?!

總之,三皇子活著的時候,他有一個“正統身份”,自身也能壓得住自己招攬來的這些各有本事的人才們,靈州一切安好。

三皇子沒了之后,人才們失了明主,他又沒留下活著的子嗣(這也合理,身體不好,精子質量不高,就算懷上了孩子也大概率會流產)。

總之大家未來沒有了方向,又各自都有能力,彼此之間誰也不服誰。

眾人便經歷過一番角逐,最終將靈州你一塊,我一塊的分完,就地散伙。

這位自小便努力上進,毫無懈怠,拿了“父皇你瞧不起我,但最終江山還不是被我接手”劇本的三皇子殿下,在劇本起初,便就此殺青落幕。

他的雄才大略,隱忍不發,韜光養晦,萬千布置,全都一夜間化為了飛灰。

——“所以說,保養身體很重要。”

柳意端著個白生生的大茶缸,里面裝著帶點熱的溫水,一口一口喝著。

她不光自己喝,還招呼王若清:

“這批新出的茶缸不錯,就當做福利發給州署的官員們吧,冬日里寒冷,多喝些溫水對身體好。”

無論是現代還是古代,有個好身體才能干很多事,身體不好,就算是腦子再好也容易白費。

因此官位越大,柳意越養生。

王若清看了一眼色澤光潔,形態圓潤的陶瓷茶缸。

她知道這是柳州第一窯廠燒出來的,這窯廠也是柳大人親手督辦,燒制出來的陶瓷并不像是民間常用的那樣質地粗糙,容易碎裂,而是官窯里的陶瓷那般,不光外表光潔,觸手如玉,甚至還十分結實耐用。

看上去,甚至比宮中用的還要好。

最要緊的是,它的產出十分驚人,燒制陶瓷之事她雖不懂,卻也聽宮中太監說起過有多不易,絕不會像是柳州第一窯廠這樣順利簡單。

王若清心里清楚,柳大人的來歷絕對不凡。

或許,真的如同民間一些人傳的那樣,是神仙下凡。

但她什么都不會說。

她現在是柳大人身邊的秘書長,手下掌管著三十五個秘書,每日里處理的都是州中政事,住著落在自己名字上的院落,拿著官署發下來的俸祿。

王若清想:我不需要深思柳大人的來歷,我只要做好她身邊的秘書長就好,柳大人好了,柳州就能好,柳州好了,我們所有人都能好。

她恭敬而又嚴肅的應著:“是,已經記好了,今日就辦。”

柳意是不知道自家嚴肅秘書長剛剛心里有多少內心戲的。

這大茶缸的樣式,和現代八十年代流行的那種茶缸差不多。

對,就是那種外表印著一些花樣或者文字的大茶缸。

上面或畫著領導頭像,或寫“為人民服務”,或寫“四個現代化”,也有搞傳統文化的,畫著梅蘭竹菊,龍鳳呈祥,壽比南山等圖案。

都是尺寸大,容量在一升以上,兩側都有把手,方便提拿。

在八十年代,它會出現在家庭,工地,田間地頭,或者各個單位中,有時候也會用在發放獎狀時,充當獎品功能。

隨著時代發展,這種曇花一現的大茶缸很快成為了時代特色,被漸漸淘汰。

但柳意上大學的時候,它倒是又流行過一陣,這時候大家也不說它“土”了,反而覺得拿著八十年代的大茶缸很有一種好玩感,商家也很會潮流結合,往上面印的字都是一些好玩的梗。

印字足夠好玩,價格又便宜到很適合貧窮大學生的錢包,這種杯子一度成為了學生們的流行。

那陣子,宿舍里處處都是白底紅字的陶瓷杯,時而看見有人拿著“全村的希望”,時而又能看見“抬杠運動員”,桌上擺著“領導專用”和“熬夜達人”。

但在現代便宜無比,幾塊錢就能買到的一個杯子,想要造出來,卻不知道花費了多少窯廠師傅和窯頭陶工多少腦細胞。

沒辦法,時代鴻溝在這。

也就是柳意能開掛,實在是技術達不到的地方,咬咬牙花錢去系統里買的設備也就行了。

實際上就算她能開掛,能做出這些陶瓷來,也是因為如今柳州在她手里,所有柳州的窯工聽她指揮,要不然憑她自己折騰,雖說未必折騰不出來,但也絕對稱得上是費時又費力。

如今好了,她只需要給一個方向,以及丟下去各種資料,自有一群人掉一堆頭發的去研究。

這杯子還只是附帶,最要緊的,是技術提升之后能夠制造出來的各種陶瓷器物。

大安朝的陶瓷技術很一般,只能說是剛起初階段,但氏族們已經表達出了對陶瓷的偏愛。

那些打造的小巧精致,漂漂亮亮的陶瓷,是柳意想好了送去南方氏族那邊賺錢的。

但因為柳意提過一嘴這大茶缸,第一批按照她印象中的茶缸制作出來之后,立刻就被窯廠那邊送到了她這。

柳意倒是沒對圖案提什么意見,她單純喜歡這茶缸的保溫功能,雖然比不上雙層不銹鋼結構的水杯保溫,但在古代已經很夠用了。

雖說如今已是初春,但在北地,三月的天還是有些寒冷的。

在這樣的天氣下,可以捧著一個陶瓷大茶缸暖烘烘的喝上一些溫水,幸福感直接爆表好嗎?

而且,它也不光是靠著漂亮的外表賺那些氏族的錢。

陶瓷的用處可多了去了,下到家具用品,鍋碗瓢盆,中到電子元件,醫療領域的人工骨骼,上到熱保護系統,發動機部件等等等等。

到了古代才能清晰意識到,在現代時習以為常的各種生活用品,都涉及到了各類科技加成。

比如現在,要是不燒個陶瓷玻璃什么的,柳意連實驗室的器皿都配不齊。

她問:“之前提過的,一旦陶瓷技術成熟,就嘗試著制作各種實驗室器皿,那邊進行的怎么樣了?”

王若清一個磕巴都不打的當即回道:“窯廠在制作了,但關于器皿的形狀和尺寸精度可能還需要一些時間來攻克,密度與強度還在實驗中。”

柳意點頭:“這事雖然要抓緊,但也不要為了快速完成任務放低質量,事是辦不完的,寧愿制作的時間再長一些也要保障質量。”

王若清:“是,我會向第一窯廠的吳廠長轉達您的意思。”

這頭柳意繼續忙碌,沒再去想周將軍的事。

那頭周老將軍卻是一個頭兩個大。

“你們說,是不是柳意在那左清明身上吃到了甜頭,來我們這故技重施了?”

周老將軍今年五十有六,早年東奔西跑的四處打仗落了病根,如今身子骨并不如何好,頭發花白,平日里若是不穿盔甲,看上去與一個普通花甲老人沒什么不同。

不等下屬們回答,他自己先搖頭:

“不對,不對,那馬勇的家人早早便在靈州了,那時候柳意可還沒出現呢。”

下屬們便紛紛安慰:“恐怕是事有湊巧罷了,就算是柳州牧要做筏子,也不至于拿自己手下大將的家眷做。”

“正是,應當就是個巧合。”

周老將軍的理智告訴他:沒錯,就是個巧合。

情感告訴他:不行,還是要萬事小心。

比起靈州其他人,他是第一個敏銳覺察到柳意“無害魯莽”外表下藏著什么的。

這世道,不知道生出了多少軍閥,可大多數人都只是在盲目的搶地盤,增加手中兵的人數而已。

之前周老將軍與左清明就有些摩擦,只不過是兩人手中兵力差不多,彼此之間還在拉扯罷了。

唯有柳意,無論她手中是有一縣,還是一州,竟都像是在治理國家一樣的治理著這些地方。

且,柳意始終保持著平衡,一種讓人不會小瞧她,又不會想要對她發動攻擊的平衡。

要做到這些可不容易。

要說她沒野心,他能把路邊的馬尿喝了。

所謂的沒野心,打敗了左清明卻不占左清明的地盤,標準古代人思想的周老將軍或許不太理解她為什么放棄搶奪地盤,但他堅信,柳意不搶肯定不是因為她不想有更多地盤。

絕對是所圖更大!

周老將軍當即決定:“走,去馬勇那岳家看看,我估摸著他人還是要來,無論如何,先將這面子情擺出來。”

柳意行事一看就是個有章法的,打左清明之前還寫了封信打了打嘴仗呢,應當也是個講理的。

還有馬勇,大安朝還在時,倒是見過的,此人向來無甚心機,除了嘴巴不會說話一點,別的倒也算正直。

伸手不打笑臉人,他這個老家伙方方面面都給馬勇招待好了,想那小子也不好意思翻臉。

***

馬校尉的岳家在靈州圖縣,一個有些繁華,但并不是最繁華的大縣。

他的岳父名為裴光霽,是當地鄉紳。

周老將軍決定來找裴光霽的時候,他正在給自家早逝的閨女燒紙。

裴光霽此人,周老將軍在腦海里拉了拉記憶,很快得出結論。

首先,他能當上鄉紳,與他個人的努力是沒有一文錢關系的。

裴光霽這個鄉紳身份,純粹是祖父與父親給力,兩代靠行商積攢了不少家產,在他剛及弱冠時,便買官買了個員外郎的身份給他。

他為家中獨子,從小被寵大的,讀書不好,練武不行,長輩們思來想去,覺得家業靠他大概率是不行的了,于是為他劃定的路線便是守成為主。

在長輩的安排下,他與當地另一個員外郎的女兒曹白梅成婚。

兩家人成婚的時候,那員外郎家中已經敗落,聽說就只剩下一個兩進院子了,但裴家還是歡天喜地的迎來新娘子。

原因很簡單:曹白梅性子穩重,很有些手段,年紀輕輕,就能在家中出事的時候站出來頂大梁,若不是她,曹家也不會還能保住一個兩進院。

這樣的姑娘或許有些人家嫌太強勢,對于裴家來說卻是剛剛好,裴光霽性格太弱,又被養的一身少爺脾氣,與曹白梅正好互補啊!

因為長相問題,他們一點都不擔心曹白梅會仗著裴光霽性子軟弱欺負他。

也不用擔心裴光霽不聽娘子的,他雖文武都不成,但有個好處,就是夠聽話。

只要長輩們與他說,日后聽你娘子的,他就會老老實實聽話。

果然曹白梅嫁過來之后,很快拿住了裴光霽,裴家的長輩們去世之后,有她操持,裴家也沒有敗落。

曹白梅與裴光霽孩子并不算多,生了五個,只活了三個,馬勇的妻子裴寧安就是唯一一個女兒。

兒郎的婚事好找,就算是找不好也沒關系,雖然麻煩,卻也不會不好處理。

女郎的婚事就難找了,畢竟是嫁去人家家里過日子的,若是受了委屈,娘家也鞭長莫及。

要給孩子看婚事時,夫婦二人左看右看,看了許多青年才俊,最終還是曹白梅定下了馬勇。

當時裴光霽不愿意,覺得馬勇太窮,又是平民出身,未來官途怕是不好,女兒跟著他要吃苦。

曹白梅卻道:“我看這世道要不好,選那地主鄉紳雖可富貴,但一有亂子,第一個死的就是這些人,馬勇雖然官職不算高,但手中可是有兵的,光憑這個,無論世道怎方面樣,他都能護咱們閨女平安。”

“更何況,此人性子不錯,瞧著是粗獷,卻是個熱心腸,也愿意不納妾,再加正是因著他官職不高,不方便帶著家眷去各處行兵,他已與我說了,是樂意成婚后寧安還是與娘家一同住的。”

裴光霽原本就耳根子軟,再一聽選馬勇做女婿,女兒出嫁后,還能住在家里,當下就樂意了。

事實證明,曹白梅是真的很有先見之明,早早就看出了世道要亂,果然沒幾年,各處就開始生亂。

大家漸漸不談氏族了,只談誰手里有兵。

裴家因著有個當校尉的女婿,也沒人來為難他們,就連縣太爺見了面都客客氣氣的。

馬勇雖然四處被調動,并不能常常來看完妻子,但他確實也是個不錯的性子,兩人每次見面,都十分親密。

本來一切都好,誰知道閨女生孩子的時候會難產而死呢。

一想起這,裴光霽就忍不住落淚。

“姑爺如今出息了,聽說在柳州當了什么大官,手底下管著許多人,還要接孩子們去享福,寧安啊,你就在底下放心吧……”

裴光霽是個沒吃過什么苦頭的人,他一生中遭遇到的所有痛苦,都是來源于親人去世這種無法改變的生死大事。

爺爺奶奶去世,他要哭上幾年。

父母去世,他要哭上幾年。

等到閨女去世,他更是逢年過節就要來祠堂哭上幾場。

自從收到馬校尉表示要來接孩子的信之后,裴光霽更是三天兩頭的來一邊燒紙一邊哭。

曹白梅過來找他,見著他哭得抽抽,自己也忍不住抽抽眼角。

“行了,你這個月都來多少回了,也不怕擾了寧安的清凈。”

裴光霽紅著眼扭頭看他,喚了一聲:“娘子。”

曹白梅的語氣立刻變軟了:“好了,莫要哭了,寧安雖沒了,映云與映風不是還在嗎?”

說起這個,裴光霽眼淚更是垂落:“我舍不得他們,這兩個孩子,可是一點點在我們手邊長大的,能不能與女婿說一說,要不,就還是讓映云映風留在我們身邊,他若是想孩子了,可以過來探望……”

“行了,你還真想留兩個孩子一輩子在身邊啊?”

曹白梅伸出手帕,輕輕為夫君擦拭眼淚。

裴光霽如今已滿五十,按理說,應該是個滿臉皺紋的老頭子才對了。

可他從小生的白凈好看,五官精致,等漸漸長大,雖不愛讀書,卻愛畫畫,氣質便是文弱中透出了一絲儒雅。

曹白梅當初答應這門婚事,除了因為家里確實需要錢,其他便是因著裴光霽這相貌實在好看了。

哪怕如今已五十歲了,也是好看的,因著保養得宜,他臉上只生出了一些細紋,微微停留在眼尾,發絲里摻的一些白絲被精細梳起,那雙桃花眼望向人的時候,依舊是年輕時一般明亮。

曹白梅有時候回家來,在外面操持家業覺得累,等看一看裴光霽這張臉,就覺得渾身都舒服了。

她說話的語氣便愈發柔和:“我們年紀大了,終究沒辦法養孩子一輩子,他們畢竟是姓馬,寧生和寧康如今也有自己的家,你如今要將倆孩子留在身邊倒好,待我們終老,他們這兩個舅舅可未必能像是我們一般待他們好。”

“他們敢!”

裴光霽立刻吊起眉毛:“那可是他們親妹妹的骨肉!就是咱們家的人!我裴家的人!”

柳意之還短暫設想過裴家會不會薄待馬校尉的兩個孩子。

裴家還真沒有薄待,相反,因為是唯一女兒留下的孩子,曹白梅與裴光霽只恨不得將他們捧在手心里長大的。

但兩人并不是只有裴寧安一個孩子,府上住的人多了,總有人看這兩個借住家中,但被最大的兩位老太爺與老太太疼愛的孩子不爽。

曹白梅嘆道:“孩子大了,總有自己的心思,如今他們也有孩子,自己親生的孩子,和侄兒侄女,自然是親生的看著更親了。”

就算是現在,兒子兒媳們有時候還會因為他們對映云映風這兩個孩子的優待覺得偏心呢。

孩子長大了就是這樣,都會更看顧自己的家,現在有他們兩個老的壓著還好,等到他們去了,一切便都不好說了。

裴光霽是獨生子,不懂這個道理,卻也知曉底下的兒子兒媳并不像是自己與娘子一樣,真心疼愛兩個外孫孫。

像是以前就發生過,底下下人在大兒子的女兒,以及外孫女映云的事上面,偏頗過大孫女。

這事倒是很快就被大兒媳發現,她清楚知道上面兩位長輩對唯一女兒留下的外孫們的疼愛,不等其他人反應,立刻就去找曹白梅與裴光霽請罪。

說是下人們疏忽,其實這世間的疏忽,不就是因為覺得沒關系嗎?

你看哪個下人敢在送東西的時候,對著裴光霽疏忽了?

因為裴家遲早要被大兒子繼承,因此在自家的小姐與寄住的表小姐面前,下人們自然是想要更討好自家小姐。

畢竟日后,大老爺與大夫人才是這個家的主人。

裴光霽這三天兩頭要哭女兒,除了純愛哭之外,也是想要在底下人眼中展現出他對女兒留下來的骨肉的疼愛。

現在被娘子戳破,他紅著眼,憤憤不平起來,一邊往盆里放紙錢,一邊罵道:

“老大和老二兩個也是沒良心的,他們倒是好,一窩一窩的生,恨不得將這裴家當做兔子洞,各個是這個好也要,那個新鮮物件也要搶,也不想想自家親妹子一輩子就留了這兩個血脈,我的寧安啊……”

美人落淚,哪怕是老美人,看著也是好看的。

曹白梅卻沒像是之前那樣哄他,肅下臉色:

“收聲吧,你這樣哭,讓映云映風聽了,還當他們親爹那是什么龍潭虎穴呢!”

裴光霽只能收了哭聲,自己擦擦眼淚:“白梅,娘子,我實在是放心不下,聽聞,那柳州牧是個性子不好的,你說,怎的她一拿下柳州,女婿就要接孩子過去了?”

他左右看看,放低聲音,湊到曹白梅耳邊,小聲道:

“你說,會不會如同書上寫的一般,是要兩個孩子去當質子的?”

曹白梅:“……”

她一時無語,但看看丈夫的臉,這份無語便迅速心平氣和下來。

“放心吧,你女婿看著傻,人精著呢,肯定是他覺得柳州住得好才要將孩子們接去的。”

裴光霽對“馬勇人精”這幾個字,露出了懷疑神情。

曹白梅也習慣他這單純無腦的性子了,看看臉,什么還不能習慣的呢?

“走吧,你這哭了一場,回去眼睛又要腫了,讓人給你敷一敷眼……”

兩人正一邊說著,一邊出了祠堂。

說起來,當初裴光霽要將女兒的牌位放入裴家祠堂,裴家的幾個叔伯長輩還強烈表達了反對意見。

出嫁女的牌位,怎么能放在裴家的祠堂呢!

他們裴家,可是太原裴氏分出來的!

氣得裴光霽白眼差點沒翻到天上去,和自己的叔伯們吵架:

“鬼的太原裴氏!那是我爹和我爺爺為了生意好做編出來糊弄人的!咱們裴家在太爺爺那輩!還擱土里種地呢!”

他吵的儒雅氣度不在,把幾個老頭氣得恨不得當場厥過去。

但最終,還是曹白梅拿他們這一支出族威脅,才算讓那些反對意見消停了一陣。

馬勇也回來過一次,他就很光棍:我們馬家也沒祠堂來放寧安啊。

他發聲之后,這些被壓下去但還吵吵嚷嚷的意見便安靜了。

等馬校尉就在隔壁州帶兵負責駐軍時,這些聲音就風兒一般的消失了,仿佛從來沒人提出過意見。

曹白梅從那時候便更確定了,當一個人手中有了權力的時候,什么規矩體統,全都要往后退。

因此哪怕她現在這么大年紀了,也并沒有完全放手家中的事,家里的財產地契房契各類商鋪,還是握在她的手里。

底下的兒孫們再怎么頑劣,在她這個當家人面前,卻個頂個的乖巧。

“母親,父親。”

大兒媳陳曉姝帶著馬映云正在散步,遠遠見到兩人,連忙上前見禮。

曹白梅問她:“你這是從映云院子里過來?”

她說著,眼神疼愛的望向馬映云:“乖,到祖母跟前來。”

再摸摸手:“手怎么這么涼啊?如今雖已開春了,但畢竟還冷,出門還是要拿著手爐的好。”

馬映云今年十一,相貌并不隨母,倒是與馬勇五官很像,但這也不妨礙曹白梅疼愛,捂著她的手,將自己的手爐推給她。

裴光霽也疼愛的直接解下自己的斗篷往她身上披:

“以后出門要多穿一些,不要為著一點松快再把身體凍壞了。”

馬映云紅著臉很不好意思:“外祖你身體也不好,還是你穿著吧,我讓丫頭再拿個斗篷來就行了。”

曹白梅笑呵呵道:“沒事,你外公身體好著呢,一會我們就進屋了。”

陳曉姝已經習慣了公婆對侄女的疼愛,只笑呵呵的道:

“我聽說妹夫要來接這倆孩子,我心里實在是舍不得,就買了一些衣物料子送過去,誒,這在咱們家住得好好的,怎么就要接走呢。”

這就是在打聽接走的事到底保準不了。

現在整個裴家都知道了,馬勇想接走孩子們,老太爺舍不得,天天往祠堂去哭。

陳曉姝是提了心問的,她肯定是想讓那倆孩子被接走的,倒不是容不下侄兒侄女在裴家,但老太爺與老太太對這兩個孩子的疼愛實在是太多了。

多到了讓人忍不住擔心,是不是待二位終老之后,甚至能干得出來將一部分裴家財產分給兩個外孫的事。

她夫君,裴家的大老爺,就沒少擔心過這點,他自己對著爹媽不好張口,就推她來。

想起這個,陳曉姝就想罵人。

她那個夫君,染了一半公公的性子,卻沒傳下公公的體貼柔情,遇到事就躲,沒事就充大爺,還讓她去沖鋒陷陣。

要她說,也沒什么可擔心的,兩個孩子雖然是借住,但人家親爹也不是不給錢啊,每年一車車的東西往家里送。

可見那妹夫馬勇,也不是個窮的,又是當軍官的,估計人家還看不上裴家這三瓜倆棗呢。

曹白梅幾眼就看透了大媳婦想問什么,也不為難她,直接給了答案:

“他們父親實在是想他們,想著孩子也大一點了,如今自己個也穩了官職,還是接到身邊教養更好。”

陳曉姝還想再打聽幾句,一個仆從已經急匆匆小跑而來,先見禮,才對著裴光霽與曹白梅道:

“老太爺,老夫人,周將軍來了,說是要拜見老太爺呢。”

周將軍?

眾人心神便都一震。

如今整個縣誰還不知道周將軍啊,他們現在可都是算得上是在人家手上討生活呢。

周將軍,就相當于是他們這塊地界的土皇帝。

裴光霽一下就慫了,下意識去看曹白梅:“娘子……”

曹白梅握住他的手,又對著同樣嚇了一跳的馬映云安撫一笑:

“無事,應當不是壞事,我與你一道去見周將軍。”

兩人一道匆匆離去,陳曉姝忍不住有些擔憂的緊了緊手。

她娘家是荊州的,原本也是富貴,結果前兩年就收了信,說是荊州那邊出了個秦王,四處搜刮錢財,她娘家就倒了霉,被按了個罪名,一家子都沒了。

陳曉姝哭得天崩地裂,卻也無計可施,丈夫也不能共情她,倒是婆婆與公公叫她過去寬慰,還說無論如何,她還是裴家的未來主母。

再難過,日子也要接著過,可如今又聽到當權者要來家中,陳曉姝心慌的不行。

扶著她的丫頭忍不住問:

“大夫人?”

發現自己捏疼了丫頭,她連忙松開手:“沒事吧?”

“沒事,太太,您不舒服嗎?”

丫頭才十三歲,不懂周將軍來為什么要害怕。

陳曉姝搖頭,面色蒼白,怎么也定不下心神:

“你去讓人叫大老爺回來,就把周將軍來裴家拜訪這個事說給他聽。”

馬映云雖然才十一,但從小就被曹白梅親自教養,也懂這里頭的道理,此刻也是有些無措。

陳曉姝趕緊道:“沒事,老人家不是說了嗎?應當不是壞事,好孩子,今日就不帶你出去玩了,你先回去歇著,下次再帶你燒香去。”

馬映云連忙點點頭,回了院子,丫頭們見著她回來,都很驚訝。

“姑娘不是要和大夫人去燒香嗎?”

馬映云道:“有些事,改天再去吧。”

她心里擔心外祖母和外祖父,卻什么都做不了,回了屋子里隨手拿起一本書想看,又看不進去。

這幾天,馬映云其實都看不太進去書。

她比弟弟馬映風大三歲,已經是懂事的年紀了,能看得出來,家中親人也不是各個都歡迎他們在裴家的。

有時候自己感受到了那種情緒,馬映云自然心里委屈,可她也清楚知道,實際的委屈她是沒有受過的,外祖母與外祖父疼愛她們姐弟,恨不得捧在手心里,舅舅與舅母們其實也沒做錯什么,她本來就不是他們的孩子。

有時候,她也會很盼望爹爹來接他們,只是如今爹爹真的要來了,她又忍不住害怕起來。

萬一爹爹不喜歡他們呢。

萬一他們住不慣柳州呢。

只是如今,這些擔憂,都被周將軍來裴家拜訪的事壓了下去。

周將軍這樣的人物,怎么會來裴家。

還指名要見外祖父。

他甚至不知曉,裴家的家業都是外祖母在打理。

裴家會有事嗎?

馬映云的擔心很快就被消除了。

原本在外面瀟灑的裴家大老爺火急火燎回了家,還拉上了二弟。

本以為是禍從天降,結果就聽父母說:

“周老將軍與你們妹夫是舊識,如今外頭不是亂嗎?聽說妹夫要來接人,他也是想來幫忙,愿意一起護送一道路。”

兩兄弟直接傻眼了。

“妹夫,妹夫還能認識這等人物呢?他不是只是個校尉嗎?”

裴光霽端起茶喝了一杯,他沒心情回答,因為他正在捧著茶杯神游天外。

都督。

他女婿竟成了都督了。

這樣大的官,是他們家寧安的夫婿,映云映風的父親?

曹白梅倒是說道:“你們妹夫穩重,之前在信中沒說,還是周將軍說了我們才知曉的。”

裴光霽:都督,這怎么一下就成都督了?馬勇穩重嗎?不覺得啊?

曹白梅:“他如今升官了,升任柳州都督,是柳州牧手下的得力干將。”

裴光霽:那豈不是,一個都督,要喊我岳父,喊白梅岳母?

曹白梅:“這事你們知道也就行了,回去安撫一下自家妻兒,我可提醒你們,別在外仗著你們妹夫的身份胡咧咧,要不然我決不輕饒,行了,都回去吧,我去看看映云映風,他們還不知道自己父親的好消息呢。”

待兩個兒子同款神游天外的出去了,曹白梅才露出興奮之色:

“真是沒想到,竟有一日,要有個都督喊我為母親了。”

夫妻二人高興了一會,又去看馬映云與馬映風。

他們要將這個好消息趕緊告訴兩個孩子,父親是都督,這倆孩子日后無論去到哪里,他們也能放心了。

柳州城——

馬校尉威風八面的帶兵出了城,他騎在馬上,十分意氣風發。

一想到自己要在孩子們和岳家全家面前,宣布自己當上了柳州都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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